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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微微亮,晨光浸在雾中,视野不太清晰。
脚下的绿草地,身边的青松,前方的人马,可见之物仅此而已。
一夜未眠,困顿之意被晨雾的冰凉驱赶,唯有软绵绵的肉身在马背上摇摇抖抖。马车内一片寂静,刘礼被强制着睡了一觉,懵懵地醒来时雪泽还在凝神静思。
记得昨夜,分三队走后,刘礼就被雪泽打晕了。他一直在马车内休息,而雪泽一直守在一旁。外面的人都只当车内只有刘礼一人,从未打扰过,连一句话也没说。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刘礼想问又未开口,他轻缓地坐了起来,悄悄地掀开车帘的一个口角看了看。
“晨雾这么浓,应该在卯时之中吧!我至少睡了七个时辰,这……”
突然,一阵西风吹来,帘子被吹得动荡飘摇,刘礼赶紧将它按住。
“没人看得见我,放心!”
身后的声音清凉而轻缓,刘礼的背上有细细麻麻的寒毛招摇不定。他点了点头,良久才缓缓地转过身来,轻声问:“昨夜没发生什么吧?”
明眸突展,如花之绽开,一时惊到了刘礼。她目光里有莫名的情绪,看得刘礼心发慌,脸瞬间有了灼烫之感。
“什么?”
刘礼侧了侧身,尴尬地问:“这一路没什么事吧?”
“没有,你留那个细作,她可能是要等扎营时才传达消息吧!”
“那就好,那就好!”刘礼深吸了一口气,心想:大家一夜未睡,此时又视野混沌,要不然就选个地方休息?这一路总要面临战役,这样走着也不是办法。可是,这合她心意吗?毕竟,按她的意思是一早就处理了那个细作!
雪泽看了刘礼一眼,心中明白他思虑为何,于是坦言道:“跨过此山有一片石子坪,浅草,多细碎石子,无长乱杂草、无高大森林,无湖却有雪水溪,你可要在那里扎营?”
“好啊!”
刘礼微微一笑,心头之虑解了很是舒坦,不必思虑如何开口,也不必担忧随从之身体。
又是一阵长而压抑的沉默……
两人共处的时光,常常是你我不言、心中有数的状态,良久的沉默只会被短暂的几句交谈打破,若无大事则无交际。这倒像是,车上真的只有刘礼一人。
不过,刘礼总是按不住心思的那个,总喜欢打破沉默去搅扰雪泽。并非因为心中情感难抑,也不为专程打扰,而是他觉得好多事情都很重要。此行,他觉得雪泽的安危比自己的性命重要,尽管他知道自己更容易遇难……
“那个侍女叫瞳目,太后挑选的西邦死士,专程提供给乱兵消息。此行,太后的押注在于她与麒麟侯,所以接下来是一场必不可少的厮杀!”
雪泽淡然地应了一声,似乎她早就知道了一切,亦或是她对这些根本不感兴趣。她只用知道,有细作、细作是谁就够了,保护刘礼没那么复杂。
刘礼愣了一下,看了雪泽一眼便出了马车,对前方的领头吕慕说:“前方择一处背风地休息!”
火堆燃尽了,白色的灰沾了晨雾,不再飘到黑骑的衣服和头发上。
五个人齐齐地跪成了一排,并未惊惶、也未颤抖,平静的脸上是赴死的镇定。
对面的情况已经弄清楚了,麒麟侯手下李子孝传了信回去,这才好生地将那五人打量了一番。
“你们说,现在该怎么办?”李子孝抽出侍卫的刀,架在最中间的那个人脖子上,逼问道:“再问你一次,你可有对信动过手脚?”
那个人即是传信人,虽然一切毫不虚假也得到了黑骑作证,但他的嫌疑是最大、罪名也是。五个留守人,一个去追踪未回,死在了何将军手中,因此跪在李子孝面前的是四个留守人与一个传信人。
“小的绝不敢!”
李子孝冷哼一声,“你们四人呢?留守一夜,被烟火熏瞎了眼吗?对面浩浩荡荡三千人人马,一夜搬空,你们竟毫无反应!”
“小的知错,请大人责罚!”
“若是责罚有用,我早就罚了!”李子孝向天上望了望,祈求太阳再升早些,这晨雾弥漫着十分碍眼。
未几,对面山头响起一阵熟悉的号角之音,李子孝这才回过神来。
“右侧人马到对面汇合,追击北华军队!左侧随我!其他人将这五人带着,去追赶主上带的骑兵!”
李子孝翻身上马,打量了一下自己带的三百骑兵,不禁笑了起来。“不知我能否先找到北华那皇帝,瞳目发的消息应该是我先看见吧?!”
石子铺在草坪上,踩着脚有些疼,却被渐渐地习惯了。走在小石子草地上,还徒增了几分舒悦,这石子就像足底按摩,按着按着心神也好受了许多。
侍女们都在雪溪边取水,各自拿到需要的地方,乍一看每个人都没问题。
刘礼站在高处,饶有兴趣地按着雪溪的脉流去寻雪山的源头。此时的雾少了,仅有山头的白雾一丝一缕地萦绕,流水上浮着一层薄薄的雪雾,看起来有几分梦幻。
远处的山还是看不清楚,此处的地势倒清楚明了。这里是一片毫无遮掩的草坪,左边是一面石山,处在风口浪尖的它风化的石子便落在地上,一层层地铺叠、覆盖;远处是雪山,低谷或许有松林,具体如何还看不真切。
“如果在这个地方开战,那我们十五人能活多少呢?”刘礼摇了摇头,“这里没有遮掩,虽不容易被包围,却也难以跑脱。看来,我得给吕慕个任务!”
刘礼站了起来,正要传唤吕慕,却看见了独自拿着葫芦去雪溪边走的瞳目。“我军取水从不用葫芦,难道这是?”
一阵清风吹过,刘礼眨了眨眼睛,再睁开时见到雪泽出现在身侧,不由得惊了一跳。
“你怎么出来了?”
雪泽暂未回答,她淡然地走了几步,将四处的景色看了个遍。
“她……那个,瞳目将东西放水里了!”刘礼有些激动,走到雪泽身边,轻声问道:“难道,她们传信的方式是这种?”
“你们查了那么多,不知她们的伎俩?”雪泽看了刘礼一眼,弯下腰取了一个锋利的石头。“你若想知道,用这个砸到那葫芦上就明白了!”
刘礼一愣,犹豫了一下仍旧没有接,他似乎明白了。
雪泽轻声一笑,摸了摸石头的棱角,感叹道:“这倒是个伤人的好武器,说不定待会儿用得上!”
“欸!那给我吧!”刘礼伸手去拿,却隔了一小段距离,看着雪泽背过身继续向高处走,他有些疑惑。“待会儿,你不能冲动,切不可使用法术!”
雪泽将石头拿在手中把玩,静静地寻找着其他中意的石头。“你觉得,他们会来多少人?”
“我会让吕慕带人离开,绝不会让任何人受伤!所以,你也不必施法救人了!”
“那你呢?”
刘礼咳了一声,“我也会没事!总之,来前你已经答应过我了,不能在人前、战斗时施法,你可不能反悔!”
“你没看见我在捡石头吗?”雪泽突然转身,看了看愣住的刘礼,笑着扔了一块石头给他。“这石头伤人,能够算违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