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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老太讲起的往事让随心心口莫名地就疼了,毕竟,那个故事中可怜的女主角是她亲生的母亲,她们曾经共同一个身体,血脉相连。
那天晚上,她几乎都是浅眠,刚合上眼,恶梦就来了,而梦中,一直都有一抹枯瘦的身影,她穿着破烂的衣衫,披头散发,怀中抱着一个枕头,泛白的嘴唇不停地唤:“宝宝,别哭,妈妈在这儿。”
“宝宝,乖,莫哭,妈妈在这儿。”
那时候的她不过才三个月大,别说记忆,连人都认不得,也不会说一句话,恐怕只能眨着双眼盯望着她发疯的母亲。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傅长青造成的。
傅长青是毁她母亲一生的男人。
要不是伟大的姨妈将她抚养成人,她无法想象自己的人生。
醒来后就再也睡不着,然后,披了衣衫,静静地一个人站在窗台边,凝望着窗外的黑色天空发呆。
她曾想着要逃避,逃开这一切,可是,静静地思索几天后,她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无处可逃,这是上天注定她白随心的人生。
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她的一颗心始终还是牵挂着她们,她的养母,那个伟大和蓄可亲的白老太,还有那脑子不清不楚的亲生母亲。
白老太的话始终在她脑了里回旋。
“不是她不愿意抚养你,实在是她没那个能力,其实,她很爱你,她是无法承受自己的失败,那么优秀的一个女人被抛弃,你的外公外婆为了照顾她,几乎耗尽了所有的钱财与精力,在你四岁时,她最后一次发疯跑出家,你外婆追了出去,结果就被车子撞死了,脑袋都撞破了,帮你外婆办完丧事,两个月后,你外公郁郁而终,临终前,他嘱咐我,要我发誓,一辈子对她不离不弃,你外公咽气时,眼睛是睁着大,我给他合了三次眼,老三,你外公那是死不瞑目啊。”
多凄凉悲苦的人生。
合了三次眼,也没有合上,真的是死不冥目,因为,外公放不下生病的母亲,就算去了黄泉,他的一颗心仍然放在了疯女儿身上,裴家唯一优秀的女儿悲惨的人生,天下有哪对父母能够接受?
傅长青,傅碧瑶……
一堆姓傅的都没一个好东西。
真是上天爱捉弄于人,那个负心薄情的男人过得风生水起,而她的母亲却在痛苦中受煎熬。
知晓了傅长青与裴家的恩怨,随心也能够理解为什么老妈会将傅长青恨之入骨。
清晨,她起床洗梳完毕,老妈就已经做好了早餐,甚至将碗筷都摆好了。
“老三,今儿煮了你最喜欢的冬瓜粥,清火的,多吃两碗。”
“妈,我又不是猪,再好吃,也顶多吃一碗吧。”
拿了一个荼叶蛋在桌上麻利一敲,蛋壳破了,尖尖的玉指把蛋壳慢慢一点点地剥下来。
然后,裸露的蛋白带点儿藏青,藏青中又透着点点的白润。
凑到嘴边咬了口,荼叶的清香弥漫在唇齿间。
“老三,等会跟你哥打个电话,让他回来住。”老太太一边盛着粥,一边唠叨着,以前的白宅热热闹闹的,现在,就她们母女二人感觉怪冷清的。
人上了年纪,就特别希望儿孙满堂热热闹闹的画面。
“好,嫂子哪儿有什么消息?”
接过老妈递过来的粥,拿了汤匙舀了一口粥送往嘴里。
“没什么消息,随她吧,人家实在要嫌弃,咱也没有办法,我只是有点担心你哥,不知道能不能过去这道坎。”
老太太是真担心,老白家就这么一个儿子,是她的心肝宝贝儿啊。
如果儿子过得不好,她是无脸下黄泉去见老爷子的。
“我觉得也是,就她那样子,能找得到好的吗?”
她就不信陈月桂能离得开她们白家。
孩子都十几岁了还闹离婚,真是笑死人了。
“对了,今儿下班,你还是去把你妈妈接回来住吧,咱们这儿环境清幽,条件也不算太差。”
她说得云淡风轻,其实,随心心里十分清楚,老太太心中也如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
她一向都说人穷志不短,当年,姓傅的那样嫌弃母亲,如今,又要把她接回去住,她们是不能轻易原谅姓傅的,大约就是这个意思。
而她也持相同的看法,所以,她点了点头,喝完最后一口粥,拿了包包与手机闪了。
“妈,今儿煮一点红烧肉,好久没吃了,怪想念的。”
“嗯,好勒,我收拾完毕就去菜市场买哈。”
白老太应着声儿,收拾着碗筷。
随心走到站台去坐公交车。
这段时间,‘财富’与某个企业签了一个合同,她是一向的工作就是负责‘财富’一些有关法律的问题,几乎稍微有一点份量的合约,相关部门都会拿给她过目,以免造成一些无法挽回的结局,这也是‘财富’花重金聘请她的重要原因之一。
许多的商家都绝顶聪明,最喜欢在协议上做文章。
所以,在接触这一类合同时,她几乎都要一字一句去细看,细审,至少研究三遍后,确定没问题后,才会把文件交给陈丽,再由陈丽拿去给藤瑟御签定。
这几天,也许是为了避开见到他,所以,她就一直呆在与‘财富’有生意往来的企业上班。
这期间,手机响了无数次,掏出一看,只要看到是某个号码,她就会迅速按下结束键。
即然都决定要结束这一切,就真的没必要再一次来往了。
至少,除了工作,真的没必要再过多的接触。
那个电话起码拔了二十三遍,但她却始终不愿意接听。
其实,她处理方式也有问题,如果真的不在乎,又何必怕面对,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法。
黄昏时分,收拾了办公桌拎着包离开。
她坐车去了那幢豪华的别墅,敲了门,管家见是她,赶紧笑着脸开了门。
“小姐,你来了。”
“嗯。”她轻轻地应了一声。
“她呢?”
管家一愣,片刻才反应过来,她话中的‘她’就是指那个疯疯颠颠,一直嚷着要找孩子的傻女人。
“在楼上卧室里。”
随心谢过了管家,然后,笔直绕上楼,别墅虽豪华,可是房间并不多,所以,她转一个弯便看到了一扇门敞开着,扬起长睫,她看到了一个女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坐在梳妆台前,身上穿了一件半透明的白色睡衣,头发散落在脸上,正冲着镜子在不断地做着鬼脸。
随心站在门口,不知为何,就这样远远地看着那抹纤瘦的背影,她就有一丝心疼心碎的感觉。
毕竟,血浓于水,这种血脉亲情是任何感情都代替不了。
“你……是谁?”
一双削尖葱似的玉指拔开了脸上秀发,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旋转身向她奔了过来。
一双玉足踩在了冰凉地地板上,一个个娇小漂亮的玉趾,指甲上涂满了粉红色的指甲油,看不起不显庸俗,居然有说不出来漂亮。
“你是谁?你来干什么?”
“走,跟我离开这儿。”
随心不想与她多话,目前,据她观察,好像傅长青并不在屋子里,她得趁这个空档将母亲弄走。
“不,你不要碰我,我不要跟你走。”
裴丁香怔怔地望着她,唇瓣不断地吐出一句:“我不要跟你走,我要呆在这儿。”
“这儿有魔鬼,他会害你的。”
“没有,没有魔鬼,我就要呆在这儿,你跟我滚,我不想见到你,噢,对了,是不是你偷走了我的孩子,你这个狐狸精,是你偷走我孩子的?”
她的神情突然就变得金狰狞,难看,丑陋。
“我不是,我没偷你的孩子。”
她怎么会自己偷自己的了。
心里痛极的随心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她,一个疯了几十年的女人,枉想她在一朝一夕恢复正常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妈,你别闹了,跟我回去,你姐姐想你了。”
“姐姐?”
陡地,裴丁香就笑了起来,笑得有些毛骨悚然。
“我姐姐才不会管我呢,她讨厌我,我也讨厌我自己,要不是我,我妈妈不会离开我。”
她说得十分缓慢,一字一句似乎都弥漫着一缕幽伤。
她是疯了,是脑子不清楚,可是,某些往事还残留在记忆深处,她知道大姐不喜欢她,知道母亲因为她的病而逝去,更知道父亲最后的死不冥目,这些,她统统都知道。
这一切不是她的错,其实,曾有一段时间,她也清醒过,那就是在母亲逝世后,看着母亲的惨白转青的面容,她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母亲尸体面前,甚至还不断地磕着头,头都磕破了,嘴里念念一个劲儿说:我是罪人,我是罪人,求你们杀了我吧。
对于她来说,整个人生,真的是生不如死。
随心有些惊诧,她没想她会说这种话,这样看来,至少她并非是无药可治的。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这段时间,傅长青一直在找精神方面的专家在为她治疗,而且也有稀微的效果。
“妈,我们离开这里。”
随心拽着她的衣袖,把她急切地往楼上带,可是,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了客厅里袭来了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不多时,就看到了一个身着黑色西装,头发梳得油亮的男人正一步一步向她们而来。
锐利的眸子死死在盯望在她的脸孔上。
“你……随心,你要做什么?”
傅长青没想到会看到女儿,心中一阵暗喜,可是,在看到她拽住丁香衣袖时,粗黑的眉毛又拧成了一个结。
“傅先生,我想把她带走。”随心办事一向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所以,她单刀直入,绝不会给傅先生半丝考虑的时间,语毕,便拉着母亲的衣袖便往外走。
“你妈的病刚好一点儿,你不能把她带走啊。”
傅长青有些着急,愤怒地喝斥:“随心,你跟我站住,站住啊。”
不管他如何努力叫嚷,随心像都充耳不闻,带着母亲从他身边擦过,还故意重重地撞了他一下。
傅长青气得面色发青,发紫,嘴唇发黑。
这辈子,他还没这样子被人忤逆过,要不是他欠这对母女太多,他才不要这样子忍气吞声。
“哟!我当是谁呢?”
随心刚把母亲带到门口,就见一辆大红色的跑车驶进了庭院,车厢门打开,一双白色高跟鞋首先出现在她们视野里,紧接着是一支修长的美腿,女人是穿着雪白的裤子,还有雪白的衣袖,甚至头上还戴了一顶遮阳帽,逢松的卷发垂落在鬓发两边,看起来像个明星,可,却缺少了明星的气质与风范。
腰也略显有些肥,白色的裤子更是把她的臀部崩起,肉肉勒起的两条线清晰可见,难看又别扭,只是自个儿不察觉罢了。
“原来是姐姐啊。”
女人踩着高跟鞋,摇着丰臀向她们走来。
嘴畔勾出一抹森冷的笑,眸子一直就死死定在了丁香惊诧万分的脸孔上。
“姐姐,这些年,你都过得好么?”
女人凑上前,好笑地盯望着她,丁香赶紧缩起了脖子,一个劲儿往随心怀中钻。
“妈,别理她。”
知道女人来者不善,随心也不想与这女人吵架,所以,拉着母亲就要离开。
没想女人绝不允许,伸手拦在她们面觉,居高临下地斜睁着她们。
“裴丁香,真有本事,藏了这么多年才露身,真是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这女人演技太高超了,多年前,裴丁香答应过她要永远地离开这座城市的,后来,听说她被车撞死了,她高兴死了,那天晚上,她还开了香槟庆祝了,还放了好多的烟花与鞭炮。
她以为裴丁香死了,她一辈子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没想到这女人居然又死而复生了,还生了这么一个小杂种,居然就是白随心,与她女儿捡老公的女人。
这对不要脸的母女真是下贱,世上人男人死绝了,非要与她们母女过不去。
“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随心发狠地冲着她嚷,这个女人太可恨,也太气人了,她都准备要把妈带走了,她跑来这儿向她们挑战。
“不让。白随心,你算个什么玩意儿,不就是一个被藤瑟御玩烂的货吗?告诉你,你以为藤瑟御会娶你,他一向钟意都是我的碧瑶,他与碧瑶青梅竹马,因为气不过碧瑶曾经喜欢过雷锦川,所以,才会找上你,你不过就是一个替身,一个供他寻欢作乐的玩具,泄欲的工具,你说,你有什么资格冲着我吼?”
“啪”,随心扬起手臂,甩手就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你……你居然敢打我?”
傅太太气得花枝乱颤,尖亢着嗓音冲着她不断地嘶吼,咆哮。
“白随心,你这个私生女,你这个别人玩弄的货色,看我不收拾你。”
傅太太受不得这种气,抓狂了,抓着随心的头发不放,头皮传来了一阵麻疼,随心嘴歪了一下,然后,抬起一脚,狠狠地揣向了她的屁股,一向养尊处忧惯了的傅太太尖叫一声,手指松开了紧揪着随心的头发,整个身体笔直向前扑去。
来了一个狗吃屎的姿势。
“裴丁香,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居然怂恿你女儿打我,我要报警。傅长青,你跟我滚出来,我不要活了。”
她冲着屋子里的男人又吼又叫,哪里有一代贵妇的风范与修养,活脱脱就是一个泼妇。
“裴丁香,抢人家老公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瞧,你这疯疯傻傻的样子,活该被男人抛弃,你不要以为傅长青有多爱你,事实上,傅长青与你在恋爱时,他就已经与我走在了一起,告诉你,我的碧瑶比你生的贱人大半岁,是我先生下的傅家女儿,你算过什么东西,不过就是勾引别人的老公的骚狐狸罢了。”
女人仰天长啸,似乎也回忆起曾经那段与裴丁香抢男人的岁月。
“你以为他爱你吗?你只是脚踏两只船,我虽然也曾为他暖过床,但是,我不介意,因为,我深刻地知道,最终我会与他走在一起,我至少还有雄厚的家世,而你呢?一个毫无背景的灰姑娘,也枉想着能麻雀变凤凰?”
“不……不……你……是神经病。”
某些不堪的画面在丁香脑子里回旋,那个男人拥有着一张极其冷酷的面容,是她梦中的恶魔,冷血修罗。
他张开着凉薄的唇说:“裴丁香,我从未爱过你,与你,不过是一场逢场作戏,男欢女爱终究是有尽头,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他不爱她,只是有了人世间最甜蜜的谎言来欺骗她交付着守候多年的童贞。
海誓山盟总是经不起风吹雨打,甜言蜜语总是穿肠毒药,这个男人当年就欺骗着她,她一直认为,在她们一年的相处中,至少他是有那么一丝爱她的,只是因为他太看重权势,太喜欢权利,无法割舍,最终割舍了对她的感情。
然而,没想到,这男人居然如此狼心狗肺。
与她在一起的同时,他还与这个姓薛的女人勾搭在一起,而薛蔓贞是他的未婚妻,严格说来,她才是那个破坏她们婚姻的第三者,她才是那个可恶的女人。
裴丁香的意识似乎有那么一丝丝的清醒。
她双手捧住头,嘴唇颤抖着,稍后,开始了自言自语:“不,我不是狐狸精,我不是,我不是狐狸精。”
“妈,妈,别这样,别这样。”第一次,看着全身抖瑟的母亲,她不知道该如何办,浑身充斥着一种无力感,任她如何聪明,如何有能力,也不可能让时光逆转,也不可能让母亲忘却那段令她痛不欲生的时光。
“裴丁香,你给我听好了,我不会让你就这样得逞的,傅长青,你这个缩头乌龟,躲在里面干什么?你给我滚出来,我到想要看看,你是怎么在外面金屋藏娇的。”
女人的话骂得很毒,要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傅长青没有出来,他只是站在二楼丁香居住过的窗台口,静静地观望着庭院里正发生的一场闹剧。
在商场上,他曾经是百战百胜,他有经商的天赋,更有一颗聪明的头脑。
可是,在处理男女感情上,他一向是低能儿,他不知道该偏向谁,当初,至少傅氏企业,有一半是薛家的财产,是薛蔓贞嫁给他时带过来的,是两家企业合而为一,薛蔓贞有强势的资本。
却苦了裴丁香,他曾经最在意的女人。
还有他们的女儿白随心。
毕竟当年的事情过去了这么久,母亲又精神失常,随心不知道薛蔓贞说得是假是真,总之,她不想再与母亲呆在这里受她羞辱。
就算母亲当年是第三者,那罪亏祸首也是他傅长青,要不是他主动追求她妈裴丁香,这所有的一切都不发生。
是他同时害了两个女人。
优柔寡断的男人有多可怕,她算是真的见识了。
抚着母亲,回头狠狠地剜了窗台边那抹身影一眼,随心将母亲抚出了那幛豪华的别墅。
“你……要把我带去哪儿?”
“回家。”
“我还有家吗?”
望着她茫然空洞的大眼,随心的抑制着心里的悲伤。
哽咽道:“有,你当然有家,今后,这儿就是我们的家。”
她将母亲带回了那幢四合院,决定将母亲养在身边,尽一个为人子女应尽的孝道。
“妈,你有家,我就是你那个孩子,那个差一点被烫死的女儿,妈,我长大了,今后,就由我服侍你吧。”
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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