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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利和胥云剑在东安格庄住了三天,帮着商抗日收割完田里的麦子,就要继续上路了。
商抗日仍旧是一副不依不舍的神情,一路和儿子、媳妇把他们送到村口,站在六月初的阳光下,老人昏黄的眸子里涨满了泪水,“小小,你今年……还来吗?”
卢利摇摇头,“叔,今年秋天我可能来不了了,那边还有事情,等年底吧,如果情况允许的话,我回家过年的时候,一定来看看您。”
“小小,叔……有时候总想你。你别忘了叔啊,啊?”
卢利眼圈一热,胸膛起伏了几下,向商家一家人展开一个笑脸,“我知道,叔,我知道,我不会忘了您老人家了。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如果没有很大意外的话,我准备和我对象今年年底前结婚,到时候我来接您——即便我来不了的话,也让胥云剑他们过来接您,接您到天(津)去,参加我的婚礼,好不好?”
“好,怎么不好?太好了!”
卢利笑着点点头,给商嘉至使了个眼色,两个人走到旁边,喁喁交谈,“钱我已经把第一个月的给你了,以后每个月,我都会给你寄钱来。但咱们可得把丑话说在前面,要是日后我再来,问过老人家之后,他要是还说你不孝顺,干脆就算。我在村里子另外找人伺候我叔,你,该干嘛干嘛去。行不行?”
商嘉至翻了个白眼,露出一口四环素牙的笑了笑,他心里在想:要不是看在一个月5块钱的份上,谁愿意和你说话?不过想想也实在是挺合适的,不过是管老头一日三餐,就能有这么多钱?可不敢放跑了这条财路,“成啊,老爷子我会照顾,您了就不用多管了。”
他这样的说话更是让卢利不满!我不用管?我不用管一个月给你5块钱干什么?王八蛋!若不是看着商抗日可怜,真是和你讲一句话都是多余!看看远处尘土飞扬,一辆红白相间的公交汽车驶近,不再和他多说,向商抗日和女子挥手作别,登车远行。
当着商抗日一家人的面,胥云剑不好多说什么,一旦汽车启动,他就开始唠叨,“哎呦**!小小,你可把我害死了!哪儿的事啊?又割了好几天麦子,这下可好,简直成二次下乡了。”
“行啦,知道你累了,你这回有功,等到了北(京),请你吃好的,行了吧?”
“好的不好的也就算了,反正下回你说嘛我也不来了!让曹迅跟你过来吧。哎……我想起来了,曹迅、二蛋子、老四这几个孙子一直没在地里干过活,干脆就轮班带他们来,体验体验生活,怎么样?”
“你不怕他们抽你,我是无所谓。”
“敢?回头我就说,是你让他们去的,这几块料最听你的话,保证不会怀疑到我头上。”胥云剑越想越高兴,忍不住笑出声来。
坐汽车到市内,买一张去北(京)的车票,直奔祖国的心脏。临近黄昏的时候,两个年轻人走出北(京)火车站,“小小,你打算怎么的?是在北(京)呆两天,还是咱直接买票走人?”
“咱们先去市里,找桦哥,然后明天去一趟北大,和小昕见一面,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明天下午或者后天一早直接去四川。”
“少废话,我不管你去哪不去哪,先找饭辙,我饿了!”
“你那肚子是松紧的啊?火车上不是吃了四个煮鸡蛋了吗,怎么又饿了?”
“那玩意吃着一点也不香,我根本都不爱吃。”
看着老友像个孩子似的抱怨,卢利忍不住好笑,“你笑嘛?我真饿了,快点吧……”
两个人一路嘀嘀咕咕,坐汽车到了复兴门不远处的朱家;敲过门看看,朱家桦正嘟着嘴巴,帮着父母把方桌和板凳、碗筷之类的东西搬到院子里,看样子,他们来的时间正好,“桦哥?”
朱家桦一抬头看见他们两个,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掩饰不住,倒似乎是深山中受尽地主老财压迫的穷苦百姓盼来了救星一般,“哎呦,妈,我有客人来了,今天晚上不在家吃了。”
朱家妈妈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就见儿子把碗筷一放,飞奔过去和来人拥抱在了一起,“小小,少废话,我这几天馋肉都馋死了!赶紧着,就说你没吃饭,咱们出去吃。”
“我本来就没吃饭啊?”
“那更好了。”
卢利忍不住好笑,当初在天(津)的时候,朱家桦给他的印象是多么沉稳而老练,精明而睿智,怎么到了北(京),反而变得这么孩子气了呢?既然到了朱家,自然不能就这样离开,和朱家二老笑语几句,两个老人认识他,当初在天(津)的时候就见过,后来因为儿子的工作回到北(京),这个孩子也是经常往来的,因此彼此之间并不陌生。
和二老说了几句话,朱家桦和胥云剑似乎真饿了,一个劲给他使眼色,卢利无奈点头,中止了和老人家的说话,三个人走出小院,朱家桦长笑一声,“哎呦,我还想着呢,这会儿要是有个人来,就把我救了!”
“你至于的吗?家里吃不起肉是怎么的?就到这个份上了?”
“你是不知道,我妈前些日子闹过一次病,住了半个多月的医院,在病房里听人家说,多吃蔬菜对身体好,从出院之后,就天天弄好几盘子青菜,你看看我这脸色,都绿了!这都是吃菜吃得太多闹的。”
卢利和胥云剑顾不得身在大街,放声大笑起来!朱家桦陪着笑了几声,一头一脸的黑线的说道:“有时候在单位想吃点肉吧,我们单位食堂做的饭太次!吃得又腻得慌、又没有味道。不瞒你说,我现在就盼着部里有出差……算了,别提了,咱吃点嘛?涮羊肉怎么样?咱东来顺?”
“你得了吧?我们现在干这个,天天闻那味儿,都恶心的慌,快换点别的吧。”
“小小,你说吃什么?”
“咱就鸭子楼吧,我还是爱吃咱北(京)的烤鸭。”
朱家桦和胥云剑呵呵一笑,同时咽了口唾沫:“没错,咱鸭子楼!”
坐车到前门的全聚德,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三个人点了鸭子和几个酒菜,大吃大喝起来。“小小,这回过来,又有什么事?”
“主要是路过,我和胥云剑最迟后天就得出发,奔四川。然后再回羊城和香港。”卢利简单解释了几句,说道:“桦哥,有个好事,得提前给你打招呼。”
“哦?什么好事?”
“我来说,我来说!”胥云剑吃得手上、嘴角都是面酱,亟亟的摆手打断了卢利的话,代为解释道:“桦哥,小小想今年十月份,最晚年底,就结婚了。”
朱家桦大喜!“真的?哎呦,这回咱们哥们可得好好庆祝一下了!你……具体的日子呢?定下来没有?”
“还没有,等我香港那边的事情安置妥当了,我就回来,到时候就开始正式操办这个事,应该不会晚于明年元旦。”
“太棒了!”朱家桦不顾在大庭广众之间,真诚的欢呼一声,“好小子!这可是件大好事!到时候我们都去,咱好好热闹热闹!怎么样,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暂时没有,天(津)那边的事情……”
“对小梁好一点,人家姑娘什么也不求的就跟着你,帮着你做生意,替你算账、管账,这回把她娶过门来,好好操办操办——姑娘家一辈子就这么一件大事呢!”
胥云剑吃得差不多了,正在一边吸烟,闻言翻了个白眼儿:“桦哥,你这不是废话吗?谁不知道嫂子对小小好,他要是不对嫂子好,我们哥几个……”
卢利扬手给了胥云剑一下,“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滚出去!”他把胥云剑轰到外面,向朱家桦歉意的一笑,“桦哥,对不起啊,胥云剑这个人就是不会说话,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别和他计较了。”
朱家桦呵呵一笑,他确实为胥云剑的没大没小有些不高兴了。实际上不但是他,和堂弟、兄弟、甚至是天(津)的郑家哥几个聊天的时候,这些人询谋佥同的,都对胥云剑没有什么好感,这个人又不会说话,又没有礼貌,更主要的是,他完全没有眼力价儿,提起他来,个个摇头,就没有一个人不腻歪他的。不过他们知道,胥云剑是卢利最贴心的哥们,看在他的面上,不得不卖几分颜色而已。
“算了。”他摆手说道:“说说你吧,你怎么安排的?”
“我准备接下来去一趟四川,由我和胥云剑各自带一点必要的材料回去,如果效果能够如我想象的那样的话,我会通过鹏城那边的一商局,和四川那边形成公对公的联系关系,到时候就不必我再跑,东西就可以源源不断的运送过去了。然后从鹏城运到香港,又方便又快捷……”
“我不是问你生意上的事情,我问的是你结婚的准备工作。例如新房啦,搭棚请客啦,材料预备啦、找厨子帮忙啦,这里很多事呢。”
“啊?”卢利微微张开嘴巴,楞了一会儿,“我还没有什么准备呢。”
“没准备?这怎么行?你说十月份、最晚年底就结婚,现在还一点准备都没有,这……到时候来不及的。”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但我现在最着急的就是时间,香港那边的生意正在最重要的上升期,一旦放下,再想拿起来就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心力!我一个人,又没有分身法,能怎么办?”
“这样吧,我回头去一趟天(津),和我们家老二帮着你问问弟妹和阿姨,嗯,新房你打算放在那里?”
卢利摇摇头,是茫然不知所措的神情,看得朱家桦忍不住啐骂,“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算了,你别管了,我和阿姨他们商量着给你办吧。”
“那,也行,我也别和你客气了。这回的事情,也就是得有你这么一个知根知底的大哥帮忙,我才能放心。”
朱家桦心中一热,卢利最大的特点就是特别会说话,明明是自己受累奔波的事,给他的话一说,全身上下都觉得那么舒服,为他帮忙、受累,也觉得痛快!
“对了,桦哥,搭棚什么的就不必了,我回来之后,订馆子,咱下馆子吃饭。”
“行啊。不过其他的事情,我和阿姨就替你定了啊?回头不许说不喜欢。”
卢利哈哈一笑,“今天晚上我不走了,就住你那,明天还得去一趟北大。”
“找小梁?”
“是。”卢利忽然想起来了,问道,“桦哥,他在北(京)这边,嗯,我是说,你带着他也走了几家了,反馈的情况怎么样?”
“都挺好的,我后来问过,都说是个挺漂亮、又挺懂事、规矩的小孩儿,就是有点孩子气。”
卢利以为然的点点头,“是,我也知道他有这方面的问题,想着让他到大学了,经过这种历练,就能好一点,现在看来,非得等到毕业以后,正式进入社会了,才能扭转过来。”
“你也不必着急,我们部长见过小梁,对这个孩子挺喜欢的,事后还和我说,这样的年轻人,又有头脑,又是名牌大学毕业的,走到哪里,都是宝贝疙瘩;我听得出来,如果小梁愿意在这方面发展的话,想加入到我们所在的部里来,也不会有太大问题。但这个事,我没和他提——你怎么说?”
“他刚刚毕业,就进到你那里,我认为对他不是太好的发展。嗯,我的意思是说,从上班就局限在办公室里,终究不是好事,还是让他在外面多走一走、看一看,接触的人多起来之后,再考虑其他吧。”
“什么啊,你以为他进了轻工业部,就不是坐办公室了?”
“所以我想,让他担任一些更加前沿点的工作,就是说,多和全国各地的类似的工厂以及机关单位交流,这对他是有好处的。”
朱家桦琢磨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我懂了,暂时让他拉近和下面的这些人的关系,是不是?”
卢利其实并不是这个意思,他这样做的目的是想让梁昕尽快成长起来,最起码要快一点改调身上的那种孩子气,但这样的话不必和朱家桦挑明,含笑点点头,“是。就是这个意思。”
朱家桦未做他想,笑着拍了拍卢利的肩膀,“你这个做姐夫的,对小舅子真是没话说!”
“废话,我对朋友就‘有话说’了?你这个人真是不会说话。”
朱家桦放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