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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家双因为冤骨的事情愁眉不展,晚上洗完澡让阿华打电话给老陈,嘱咐他把黄金荣的近况随时报告给他。然后拿出一串古旧的佛珠套到脖子上坐着等天亮。
阿华把照片烧了,冯家双说即使是照片也带着怨气,拿在手上对人不好。
天刚蒙蒙亮,两人就坐上长途汽车去了邻郊的一个小寺庙。
“浮土寺。”阿华念着牌匾,望着里头仙雾缭绕和众僧早课的念诵声,心境平和许多。
“市区里的寺庙都不正宗了,我前些年碰巧来到这里,发现这里的和尚还算虔诚,一心向佛。相对应产生的佛力更强更浑厚。” 冯家双捏着念珠双双手合十,解释:“浮土,犬浮屠’的谐音,尘世就是浮土一把。”
阿华连连点头,很是赞同。
两人在寺内进完香,求来一串和尚贴身带着的佛珠,听说由于每天在佛前念诵很得法力。有没有法力冯家双不知道,起码比那些开过光的器物有用些吧。
回来后冯家双把自己脖子里的骨珠挂到阿华脖子上,然后自己戴上求来的佛珠,阿华不解地看着他。
冯家双笑笑:“这是剔骨匠的老祖宗留下的骨珠,最是辟邪,你带着别拿下来。”
阿华不答应了:“既然是你的祖宗留给你的,我怎么能要。给我求来的挂珠就行。”
“叫你带着就带着,你是难得的玉骨,有祖宗的骨珠看护我才放心。至于我,剔骨匠一辈子与尸骸打交道,命硬得很,不怕。”
阿华摩挲着骨珠,每一粒珠子都是冰凉粗糙,有黄有白,甚至有些已经老旧得开裂,看着就不同寻常。不经意间指腹摸到细微凹陷处,翻过来看,居然是蝇头大小的字,每一颗珠子上都有一个字,看不清是什么字,但从形状轮廓来判断,没有一个字重复。阿华心想剔骨匠果然是个神奇的职业,留下来的东西恐怕都是了不得的古董,自己带着骨珠千万别给人家损坏了。
“家双,我们还是想办法度化冤骨吧,这样下去总不是个事儿。多跑两家寺庙总能找到符合条件的和尚。”对于冤骨,阿华着实有些害怕,毕竟是与鬼神有关的东西,玄之又玄。
冯家双没理他,跑去地下室捧回来一堆泛黄书籍,扔到床上盘腿坐在床上翻阅,神情十分认真。
从书堆中抽出最为破旧黑皮子的一本书,翻看查找资料,右脚又拖出一本翻开,用脚趾头定位对照着查找些什么。
“历代剔骨匠留下的手札上记载,只要是受了□怨气极盛之人都有可能变成冤骨,其中又以年轻女子占了大半,因为女子阴气盛。虽然也算珍贵的骨种,可惜剔骨匠不是法师,不擅长做超度引魂,所以每当剔骨匠遇上冤骨,干脆砸了它,再以火炼之法冲掉阴气,没有阴骨依托,怨气也就自然消散了。不过也有极少数道行高深胆大的剔骨匠冒着生命危险请高僧度化怨气,保存了阴骨收藏。”
阿华松口气,责问:“你早说啊,那我们就用老办法砸了它,根本不用请高僧度化,难道你还想收藏?”
冯家双磨着胡渣很是苦恼:“没这么简单。按常理来说冤骨要祸害的是自己的仇家,与他人是不相干的。可是但凡由人的怨念生出来的东西,最是纠缠不清。你砸了它怨气被逼消散如何不恨,原来与你根本没相干的,这下子就恨到你身上了,留下那一点怨毒在你身上。人都有七情六欲,贪嗔痴都会扩散怨毒祸害人,最麻烦的是子子孙孙都会带上怨毒,永无休止。”
阿华听得脸都僵了:“那为什么还有人去砸冤骨,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
冯家双看着阿华邪笑:“老祖宗们都是用手艺做了骨床,让骨床去砸冤骨,砸完骨床就扔了自生自灭。”
阿华噌地站起来:“你不会让我去砸吧。”
冯家双叹气:“我怎么舍得,你可是极品玉骨。现在问题是,如果骨床能够替死就好喽,我随便就能做出几百具,把它砸成粉末末都行。”
阿华脸色稍缓,却被冯家双说得更迷糊:“怎么说都行不通,家双,别绕圈子了给我说明白了吧。”
冯家双面无表情垂下了肩,闷声道:“阿华,如果是马路上偶然遇到的冤骨,我随便做具骨床砸了它就得了。问题是,这副冤骨是我帮忙一起做出来的,黄金荣有难,我也被记恨着。”
阿华愣住,缓缓坐到了床上,看着颓废的冯家双脑袋一片空白。
“或许,它不怨恨你,反而感激你给他报仇的机会?”无力地辩解。
冯家双苦笑:“也有可能。”完全是自我嘲讽的口气。
“家……家双,还有办法吗?”
冯家双眼珠子一翻,两手一摊:“等吧,等冤骨报完了仇再说,我毕竟只是连带责任,它应该不会害我性命。”
“什么叫应该!”阿华冲着冯家双耳朵大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没个正经,快想办法救命吧!这么多书我帮你一起找,总能找到一个救你的法子吧。”
跳上床帮忙查找资料。
“哎哟阿华,这些都是无价之宝,小心别撕坏了……我自己来,你一边歇歇。”
“出什么事了,这么热闹?”门口突然站了一个黑色西装的男人,含笑看着挤在床上的两个人。
“程大少爷!”冯家双连忙跳下来抓着他问:“怎么样,黄金荣死了没?”
程欢笑容消失了,凝视着他说:“你怎么知道他出事了?你让老陈去打探他的行踪究竟有什么目的?”
冯家双焦躁地抓头发:“你先别问这么多,先告诉我黄金荣死了没?”
程欢摇头:“还没死,不过离死不远了。今天一早去医院检查,结果他得了三期骨癌,肝硬化,伴有脑积水,已经住院准备手术了。”
冯家双又问:“那冤骨呢?化了没?”
“什么冤骨?”
“就是黄金荣让我帮她剔骨的那个女孩,骨头还在他家吗?”
程欢淡淡看了他一眼,说:“你等一下。”然后拿起了电话:“老陈,帮我查查黄金荣的那具净骨怎么样了?”然后挂了电话。
冯家双抿着唇焦急踱步,程欢没有再追问,静静等待。阿华也从房里出来,忧虑地看着他俩。
三分钟后,手机响了,程欢接电话。
“老陈说黄家的下人已经把骨头扔了。”
“扔到哪里了?”
程欢回答:“离宅子约五百公里外的建筑工地。”
冯家双冲回房内一阵鼓捣,背了一个鼓鼓囊囊的登山包出来,对程欢说:“你有车,立刻送我去。”
程欢皱眉:“你还没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冯家双不耐地推搡他:“车上跟你解释。”
“等等,我也去。”阿华拿了衣服跟上来。
半小时后,三人来到建筑工地,正午时分工地上的工人都去吃饭了,显得很冷清。
冯家双在工地旁见到老陈,他将三人带到建筑工地旁的臭水沟,指指一处明显被翻腾过湿漉漉的新鲜烂泥说:“就是这里。黄家的下人匆忙埋了它就走了,走得很急,呵呵,像是在逃命。”
“就是在逃命。” 冯家双蹲到埋骨处,举手护着眼睛看看天空,正值初夏气温高阳光烈,阳气旺盛完全能够压制住阴煞之气。
为了保险起见,他回头对阿华他们嘱咐:“你们全都退后,离我越远越好。阿华,你把骨珠拿下来,将你们三个的手缠在一起别松开。”
阿华担忧地看着他:“家双,你自己千万小心。”
得知真相的程欢拼命咽口水,从小在黑道里长大的他也不由自主地紧张,还带着一股莫名的兴奋,冤骨,传说中的鬼神之物,有生之年得以一见,值了!
而老陈,莫名地看着这紧张的气氛,聪明地选择不说话,双手紧紧和阿华他们握在一起。
“师祖爷爷保佑,弟子无意间得罪了一副冤骨,并非弟子造的孽。望师祖爷爷保佑弟子不受侵害,帮冤骨了了怨恨化为尘土重回六道。”恭敬地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抵在额头,闭目祈福,对着正西方拜了三拜,冯家双这才起身打开登山包,取出一副深灰色的手套和一个用写满符咒的油纸包裹的坛子。戴上手套将寺里求来的佛珠缠在右手腕上,这才拿了铲子挖土。
阿华只觉得腿脚发颤,正午30多度的天里硬是冒出一身冷汗。他扭动僵硬的脖子看看程欢和老陈,也是面孔僵硬,唇色发白,不由得在心里佩服冯家双。只见他面色如常,动作连贯,仿佛挖的不是害人的冤骨而是地里的番薯。
由于埋得匆忙,冯家双小心拨开烂泥,不一会儿就见着冰蓝色的骸骨,在暴烈的阳光下依旧激起他一身鸡皮疙瘩,怨气缠绕。
冯家双停下手,双手合十又开始念叨:“这位小姐,我知道你死得冤,但是冤有头债有主,你找黄金荣那个王八蛋报仇我举双手赞成。但是千万别连累我这个无辜人,我只是个小小剔骨匠。先前我是被黄金荣算计了,得知真相后对你的遭遇非常同情,或许还能为你尽点绵薄之力。你也不想被埋在这里神鬼不知吧,我现在就带你回去找个舒服的地方让你住下,再继续你的报仇大计。你千万配合我别乱动,我现在要搬动你的身体了。”
说完后双手托出土中的骨头一根一根严格按程序放入坛子,小心翼翼摆好位置,直到最后的头骨正正放进去,成人大小的骨架被他化整为零放入特制的坛子,摆得满满当当不留空隙。
合上盖子,冯家双长长松了口气。对后头紧张的三人说:“没事了,你们过来吧。”背上登山包抱着盒子起身。
“家双,这东西放冤骨妥当吗,怨气会不会外泄?”阿华对摆放冤骨的坛子很不放心,拉着程欢和老陈没敢靠近。
冯家双神情轻松地解释:“放心吧,这是专门存放阴骨的骨盅,包在外面的符纸传说是当年刘伯温专为剔骨匠震慑阴骨写下的,即使是最凶的血骨都震得住。”
“你准备把它带到哪里去?”程欢问。
“还是带回家吧,和地下室的净骨放到一起,让他们聊聊天,冤骨心情好了说不定怨气就散了。”
程欢送冯家双回家后就离开了,冯家双嘱咐他不要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特别是黄金荣那里,程欢也清楚,把冤骨带回家的事如果被捅到黄金荣耳朵里,肯定不会罢休。
冯家双带着冤骨来到地下室,搭了个台子将冤骨请出来摆出人形,恭敬地烧了柱香,替它做了清洗,全身SPA。
伺候完了冤骨,回到房间对阿华嘱咐:“你从今天开始和我一起白天睡觉吧。你是骨床阴气重,晚上睡觉容易被不好的东西侵入。”
还真被冯家双说中了,阿华在冤骨带回家的当天就做了个怪梦。
梦里他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浑身剧痛动弹不得。身上的血肉成块地往下掉,露出里面白森森的骨头。与他剔骨时的情形十分相似。只是,坐在旁边的人不是菲菲,而是一个矮胖的老头,猥琐地看着自己,将手中的酒液泼到他身上,顿时白烟升腾,被酒液沾到的地方痛得难以忍受。他想叫想喊,却张不开嘴。老头看着自己说:“你个贱货,给脸你不要,还想跑?老子玩你怎么地,你死了都注定被老子玩。”阿华梦中的自己满腔的恨意无处发泄,他恨不得吃了老头的肉,喝老头的血,将自己的痛苦成倍加注在这个男人身上!突然,他动了,嘶吼着扑上去,用没了口唇的利牙撕咬老头的面孔,在老头的惨叫声中吞吃了他的眼睛,剖开他的肚子将绿色的肚肠拉出来咬成一段段。可是还是不够,看着老头瞪着空洞的眼眶哀嚎,他心中的恨意没有一丝一毫消减,他仰天大叫,撕扯自己暴露在外的胸骨,被漫天的恨意压得喘不过气。
阿华被梦中的情景吓得大叫,满头大汗醒来。赶紧到冯家双房里将他叫醒。
“家双,我刚才梦见自己在剔骨。”回想梦中的绝望,阿华浑身一哆嗦。
冯家双揉着眼睛坐起来,一看阿华,突然脸色苍白地后退到墙边,试探地问:“谁在帮你剔骨?”
阿华眼神涣散:“一个老头……黄金荣。”
“你又没见过黄金荣,怎么知道是他?” 冯家双下意识握住脖子里的佛珠。
阿华顿了一下,张着嘴不说话。
让冯家双心惊肉跳的事情发生了。阿华黑色眼珠子竟然从眼眶中间直直向上走,翻出了白眼,整个眼眶填满了蛋白色。
“黄金荣……为什么还不死……”幽怨的语气,完全是女人的哭音。
冯家双厉喝:“你是谁?”
瞪着一双眼白的阿华面孔正对着冯家双,愣愣回答:“杨……梅……”
“靠!”冯家双在他话音刚落一个扫腿将他撂倒,抛出棉被盖住他头脸,在他挣扎的当口,整个人扑在棉被上用全身的重量狠狠压下来,制住他。
被压在被子里的阿华死命挣扎,力大无穷,撞到冯家双胸口生疼。
“黄金荣,还我命来,黄金荣,为什么还不死,为什么还不死!!!”被子里的阿华发生了不属于他的女人的惊声尖叫,刺得冯家双心里发毛。
“大小姐,黄金荣已经活不长了,你就不能耐心等等吗?就算有啥牢骚要发,也不要上阿华的身啊,你就不能直接跟我说吗?” 冯家双委屈极了,越是怕阿华出事,阿华就越容易招惹麻烦,这极品玉骨真难伺候。
“杀了黄金荣,杀了黄金荣!”阿华还是声嘶力竭地吼叫。
冯家双几乎脱力,快压制不住了:“好好,我帮你干掉他好吧。”
阿华还在挣扎嚎叫:“杀了黄金荣,杀了黄金荣!”。
“我说了,我帮你杀了他,帮你报仇!!!够了吧!” 冯家双大吼一声,被子底下的冤鬼终于消停了,抽搐着渐渐没有了动作,静静地趴在那里。
冯家双喘着粗气揭开被子,衣衫凌乱的阿华昏厥过去,浑身的阴气已经消散,冯家双这才松了口气倒在床上。
好半天缓过神来,冯家双将阿华翻过身来摸向他的脖子:“靠,我就知道!阿华你个混蛋!”
原来阿华白天睡觉不踏实,翻来覆去脖颈被骨珠咯得难受,于是摘了冯家双给他的骨珠,这才让冤骨杨梅有机可趁,上了身。原本就是与冤骨同种的净骨,磁场相近容易互相影响。偏偏还把冯家双给他的辟邪骨珠拿下来,这次被冤骨上身完全是他咎由自取。
冯家双给他重新戴上骨珠,阿华悠悠转醒,睁开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就瞧见冯家双恶狠狠地瞪着他。
“家双,刚才……”
冯家双拍拍他的肩:“我要叫你大爷,你小子可把我害惨了!因为你的撮合,我与杨梅小姐海誓山盟答应要帮他杀掉黄金荣,做不到就要下地府陪她做一对鬼鸳鸯了。”
“啊?”阿华傻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过少,打击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