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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帧儿,听说那女人没死。”太后威严声儿在空旷的大殿回荡,自打儿子醒来后,整个人木呆呆的,不愿意说话,见天就一个人去西山,还不要人跟着,郭太后看儿子状况,大不放心,又不敢这个时候扭着他,就派人暗地里保护他,只是不在他眼前出现,惹他心烦,二人相见郭太后已然知道了。
“是,母后。”赵世帧上殿跪下。
“就是为了这个女人弃母后不顾,一心不想活了。”郭太后心里愤懑,提起这女人就令她咬牙切齿。
“儿子不孝。”
“母后要不要见见那女子再做定夺。”皇上赵世贤坐在太后身旁道。这段日子看太后因安阳王的事忧烦,他放下朝中一些琐事,抽空就过来陪太后解闷。
“三弟看上的女子,想必非同一般,母后慧眼识人,不妨宣她进宫,母后看看”皇后李氏附和皇上,夫唱妇随,皇上的想法,她都全力支持。
郭太后厉声道:“我不屑见她,沈氏女伤风败俗,皇上立刻下旨杀了她。”
太后说吧,朝皇上投去严厉的目光,皇上还未说话,冷冷声儿,“母后若杀她,先杀了不孝儿子。“
赵世帧脸降寒霜,声儿透骨的寒意,连皇上都冷得一激灵,太后一愣。
随即太后大怒道:“你是威胁哀家吗?”
“儿臣不敢,儿臣与她生死相随,沈绾贞若死,儿臣势不独活。”赵世帧坚定地道,他不能有一点犹豫,他若有一点动摇,母后会连眼睛都不眨就杀掉沈绾贞,他了解母后的强势的个性,他必须阻止母后伤害沈绾贞。
“皇上你倒是听听,他说得是什么话,母亲在堂,这是为人子该说的话吗?”
郭太后冲着儿子大声道:“你拿命威胁哀家吗?”太后声儿都变了,气得手抖。
“三弟,莫吓到母后。”皇上出言阻止,看太后气成这样,那不为人道的私心,只好放下,莫因为这事气坏了太后,看太后情绪激动,母子间剑拔弩张,他甚为忧虑。
“好,真好,你有何打算?想娶她?”郭太后忍住一口气,逼问道,手中的琥珀佛珠都要捏碎似的。
“儿子要娶沈绾贞为嫡妃。”赵世帧回答干脆。
郭太后气得浑身颤抖不住,指着他说不出话来,皇后李氏忙上前替太后捋胸口,低声劝,“母后保重身子,有事慢慢商量。”
皇上见此情形,干咳两声,和颜悦色劝道:“三弟,你非要娶沈氏为嫡妃,你要知道她是个寡妇,娶臣子的儿媳,皇家脸面何在?体统何在?”台面上的话,皇上说给太后听着,意思是站在太后一边,安抚太后情绪。
赵世帧早已打定主意,毫不退让,“请皇上下旨,废去臣弟安阳王封号,贬为庶人。”
皇上一时愣住了,大出乎他意料,深深地看着他,似乎想判断出他说的话真假。
太后一听,差点昏厥过去,推开皇后,站起身,缓缓走到儿子面前,“你再说一遍。”
“儿臣愿贬为庶人。”
只听清脆‘啪啪’两声,太后扬起手,巴掌就落下去,赵世帧也不躲闪,直挺挺地跪着,两巴掌结结实实落在他脸上。
皇上赵世贤和李皇后赶紧上前劝解,硬是扶着太后归坐。
郭太后气得浑身打颤,双目泪流,“好,好,皇上你看,这是我养得好儿子。”
“母后别生气,三弟一时冲动。” 皇上看太后气得脸色都变了,忙劝慰道。
“滚,你立刻滚,哀家不想见到你,哀家就当没你这个儿子。”郭太后痛哭失声,全然没了往日尊严和体面。
“你拿刀子杀了哀家,杀了哀家,然后你再娶她进门。”郭太后哭得伤心欲绝,找刀子要寻死,对儿子已失望到极点,一生的心血就白费了。
眼看母子失和,皇后李氏心里是同情小叔子的,皇家至情至性的人不可多得,就是她和皇上是结发夫妻,皇上对她有多少情意,她心里都没底,她谨小慎微,生恐行差踏错,宫中多年经营毁于一旦。
皇后扶着太后坐下,劝慰道:“母后,三弟一时糊涂,等他想明白,让他进宫给您老人家赔罪。”
又回身朝赵世帧道:“三弟还是先回去,等母后气消了在来。”
赵世帧默默叩头跪安,站起身,走出慈宁宫,他一直压抑情感,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沈绾贞会面临生死,他不能不下狠心,护她周全。
安阳王出去,郭太后沮丧地瘫坐在贵妃榻里,这几十年宫中生活,无数危险,她都能沉着应对,可是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她却束手无策,一筹莫展,他拿死威胁她,她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皇上赵世贤看性格刚强的太后颓然萎顿的样子,徒然老了许多。心里难过,太后母子性情如出一辙。
太后母子相伤,一干宫人也都不知如何是好,况有帝后在,宫人更不敢参言。
李皇后这时不能不出头,为皇上分忧,不能眼看着太后母子失和,于是进言道:“母后,臣妾有一个主意,沈氏带发修行,庵堂被火焚,此乃天意,俗缘未了,不如让她母家接回去,丧夫改嫁,名正言顺。”
皇上眼风朝皇后看去,微微赞许,这主意他想到却不能说,只有皇后口中说出,才不至让太后起疑,心道,皇后深体朕心。
“让我娶这样一个儿媳,皇后拿把刀子杀了我。”郭太后激动得气喘,对李后不似往日态度。
皇后被太后怪罪,也没给她留脸面,赶紧站起身,不慌不忙地道
“母后息怒,听臣妾说完。”
“你说吧,哀家倒要听听你的主意?”郭太后平素对李后还是满意的,恭敬孝顺,言语得体,气头上才朝着她发火。
“母后,沈氏女丧夫在蘸,没资格做嫡妃,可以做侍妾,侍妾无名无分,无人会在意。”
太后面色这才和缓,细琢磨,这不失为一个办法,儿子脾气上来,谁也劝不动,他非要这女子,不过一个姬妾,也没什么。
皇上暗中看了李后一眼,没什么表情。
“皇上,你说说看,皇后出的这个主意可使得?”
赵世贤略一沉吟,道:“这个主意不错,不伤体面,侍妾出身也无伤大雅,不过……”
“不过什么,皇上尽管说。”郭太后显然对李后的提议较为满意,就准备照着她的主意办,一听皇上说话吞吞吐吐,就着急道。
“就怕三弟不答应”
郭太后看儿子方才的架势,多半不会答应他心爱的女子没名没分入王府。
郭太后现在心情已平静下来,还是以往杀伐决断的太后,瞬间有了主意。
“宣沈侍郎夫妇进宫,她父母若答应,她还有何好说的,自古父母命,媒妁之言。”
“三弟那最好瞒着,等人进府在说。”皇上赵世贤想这样稳妥些,让三弟知道又要来闹,太后有了春秋,禁不得气。
看太后经过这一场闹,身子骨乏了,帝后告退出来,皇上赵世贤边走边想,册沈氏为嫡妃既然没有可能,那沈氏以侍妾入王府,安阳王就会独宠沈氏,王府后院只怕就…….,这样一想,看李后的眼神,柔和少许,“你多劝慰母后,朕看这次太后很伤心,动气恐伤了身子,你把后宫的事放一放,多陪着母后,想法子开解。”
“是,臣妾遵旨。”李皇后知道皇上和太后母子感情深厚,竭尽孝道,晨昏定省,从不疏怠。
“方妃这阵子怎么没见到慈宁宫请安。”皇上想起有一阵子没在太后宫里看见方妃。
“快入冬,妹妹身子弱,着紧调理,轻易不大出门。”其实,李后把后宫琐碎事都交方妃打理,方妃就抽不出空上太后这来,虽然这次沈氏的事情闹出来,解了徐姑娘之围,可也错过了打击方妃的机会。
皇上没说什么,心细的李后注意到皇上扫了一眼方妃寝宫方向,掉转头,朝别处看,她知道皇上对方妃不悦,如今后宫出了这么大事,方妃只顾着自己调养身子,不来侍奉太后,可见平常对太后的孝顺都是假的。
她不怕方妃在皇上面前诉苦,若方妃觉得后宫琐事繁杂,口出怨言,那正好,一边歇着,后宫的事从此不让她染指。
赵世帧出宫,惦记看看沈绾贞,就去她住的客栈,店家娘认识他,才送房中女客回来就是这个男子,于是殷勤地笑着打招呼,“这位公子,找沈娘子,沈娘子在屋里。”
赵世帧颈首,算打了招呼,就奔沈绾贞住的屋子,沈绾贞听见外面店家娘和人说话,像是找她,让绣菊出去看看,绣菊一拉开门,看见赵世帧,惊喜地回头,“主子,王爷来了。”
赵世帧微笑出现在门口,沈绾贞看他进来,含笑蹲蹲身,“王爷来了。”
绣菊和巧珊行礼抿嘴笑着躲出去。
“王爷请坐。”沈绾贞让他坐在炕上。
赵世帧坐下,看她站着,示意她也坐下,沈绾贞不好挨着他,二人之间就隔了一人的空坐着。
就二人时,沈绾贞突然觉得自己脸有点热热的,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没话找话道:“王爷吃过晌饭了?”
他憨笑着点点头,他都记不得吃饭的事,她一问,想起来好像没吃。
他偏头盯着她看,突然道:“改日你我再比试蹴鞠如何?”
她促狭朝他眨眨眼,抿嘴笑着,道:“赌什么?”
“你”
“我什么?”她好奇问。
“你输了不能离开我,你赢了就更不能离开我”他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好像她随时都会离开,她的心他抓不住,猜不透她心里所想。
“王爷觉得公平吗?”沈绾贞睨眼他,娇嗔道。
“公平,赢了输了,你都是我的人。”他犹豫一下,手伸过去,抓住她放在炕沿上的手。
她想抽回手,他握得紧,抽了几次没抽动,她低垂着头,只好任他握着,他和她离得很近,他感受到她的气息,忽然身体有了反应,心里燥热,呼吸急促,他脸涨得通红,心跳得咚咚的。
她感觉到他手掌滚烫,紧张得口唇干涩,慌乱地说了句,“我给王爷倒茶。”抽出被他握着的手,站起身,走到桌子边,端起茶壶,紧张得呼吸都不匀称。
她倒了杯茶水,转身,赫然见他不错眼珠地盯着她,一时窘迫,神情慌乱,杯里的水差点泼洒出来。
他气息有点粗重,勉强移开眼,忙说了句,“我走了。”不等沈绾贞回答,径自出去了。
走到外面,凉凉的空气,他呼出一口气,那念头强压下去。
绣菊和巧珊去店家娘屋里同她闲聊,从敞开的门里,看王爷走了,才走回来。
一进屋,看主子一个人呆呆坐着,脸像是抹了胭脂,巧珊奇怪地道:“王爷怎么这一会功夫就走了?”
沈绾贞红脸垂头遮掩地道:“王爷有事先回去了。”
“怎么看王爷来像是有事,刚呆一会就走了,又像是没事。”绣菊看出点门道。
西山火灾是二日后,消息才传到沈绾贞的娘家,沈老爷知道,忙派人打听信,回来人说,火是夜晚着的,人睡梦中都烧死了。
沈老爷一听女儿丧生,心里也难过,想起死了的穆姨娘,对吴氏
道:“这孩子可怜见的,命苦。”
吴氏抽出帕子抹了下眼睛,挤出点泪,“这孩子生母早死,又三灾九痛的,死得凄惨。”心里却道,还想让她回伯府守着,没想到是个短命的。
沈绾馨往太太上房走,要去给太太请安,刚走到门口,听见这话,当时就傻了,半天哇地一声哭出来,吓得旁边奶娘忙捂住小主子的嘴,道:“小祖宗,要哭回屋哭去,别在这点眼。”
只听屋里沈老爷道:“这么大的火,尸骨无存,就捡两块权当做念想,找个地方埋了吧,我也算对她娘有个交代,穆氏临死前一在求我照料三丫头。”只听屋里沈老爷咳了声。
“三丫头和她娘团聚去了。”吴氏帕子遮面,又哭了两声,帕下鄙夷神色,心道,作死,好好的伯府不呆,非要跑到荒郊野外,去尼姑庵修行,无非想打着这个幌子,另找男人,伯府颜面扫地,满朝文武,当做笑话说,伯夫人为这事气得茶饭都懒得咽,母亲吴老太太因这事连她也怪上,责她没管教好庶女,嫁出去出丑,令家门蒙羞。
沈老爷派人去西山寻尸骨,那派出去的人上哪里找,就从废墟里检出两块烧焦的木块,挖个坑埋了,回来一说,沈老爷又落泪,吴氏再三劝慰,才把这事放下了。
阖府也就沈绾馨哭得伤心,还不敢当人没哭,丁姨娘知道信,对贴身丫鬟道;“还道三丫头嫁得好,那知命比谁都不济,年轻轻就没了。”
那丫鬟知道姨娘心病,讨好地道:“哪像我们姑娘是有福的,孩子就快生了。”
丁姨娘为自己生养的姑娘给人做小,一直心里暗恨嫡母吴氏,听了这话,聊作宽解。
张姨娘一知道消息,就派人告诉沈绾珠。
几日后,沈府家人急慌跑入内宅,“回老爷太太,宫里来人在前厅等候。”
沈老爷和太太互看看,不明所以,忙赶到前厅。
一进门,一个太监模样的人站起来,拱拱手,“咱家见过沈侍郎。”
沈老爷赶紧还礼,“不知公公大驾到,有失远迎,公公恕罪。”
忙让座,吩咐人倒茶。
那公公摆摆手,道:“咱家来是有要务,太后宣沈夫人觐见,沈夫人即刻进宫。”
“宣我夫人进宫?”沈全德有点狐疑听错了。
“没错,沈夫人进宫觐见太后,太后她老人家还等着。”
“咱家就先走一步,,沈夫人别耽搁,耽搁时候久了恐太后怪罪。”
沈老爷躬身送走那太监。
忙忙赶去内宅,看见吴氏便道:“快,收拾收拾,太后娘娘见你。”
吴氏一时摸不着头脑,忙梳妆打扮,吴氏准备停当,沈老爷不免叮嘱几句,吴氏坐上轿子奔皇宫。
慈宁宫
皇后陪着太后解闷,郭太后经李后劝说,气也消了大半,亲生儿子,就是有气,也是冲着沈氏,亲母子,说说气话,都气头上。
吴氏进太后寝宫,太监高喊,“沈夫人拜见太后、皇后娘娘。”
吴氏跪行大礼。
“沈夫人免礼。”太后高高坐在上面,皇后侧坐相陪。
吴氏爬起身,束手恭立,等太后发话,心里忐忑,不知何事。
“沈夫人,今儿找你过来,是有一事,安阳王看上你沈家姑娘,想纳为姬妾,你可愿意?”太后不疾不徐地道,也听不出喜怒来。
吴氏有点发懵,沈家姑娘,一下子想到沈绾珠身上,沈绾珠名分上不已经是安阳王侍妾,太后说的是何意?一时间没做回答。
郭太后有点不满,沈氏不表态是何意,是拒绝,于是,语气就冷下来,“沈绾贞是嫁过人的,为安阳王侍妾也不算辱没她。”
吴氏混乱中听见沈绾贞的名字,斗胆抬起头,小心地道:“谢太后娘娘厚爱,可惜臣妾女无福,已葬身火海。”
李皇后嘿嘿冷笑,蔑视地看着吴氏,“连庶女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你这嫡母当的可真够省心的。”
吴氏脸红了,李皇后冷嘲热讽,她有委屈也不敢辩,只好听着。
“臣妾以为太后娘娘说得是臣妾四女沈绾珠,已给王爷当了妾。”
吴氏当众让皇后下脸,红脸解释。
“即是这样,最好,姊妹俩作伴,你沈家准备准备,过几日送入安王府。”
吴氏赶紧跪地叩头谢恩。
吴氏自宫里出来,抹了一把汗,坐上轿子,心里盘算,把沈绾贞接回沈府,任其在外面,若有走死逃亡,自己可吃罪不起,自家老爷头上的乌纱只怕难保。
沈老爷坐立不安就等着夫人回来,沈夫人一迈进上房门槛,沈老爷仰头焦急地问“太后唤你去是何故?”
吴氏就把沈绾贞没死,太后有意纳入安阳王府为侍妾的话说了。
夫妻合计,沈老爷道:“你即刻把她接出来,按太后的意思接到娘家住。”
吴氏不愿意也不得不这样做,好容易庶女一个个离了自己的眼,又请回来。
客栈里,沈绾贞关上屋门,正在和闫婆子说话,闫婆子把卖铺子的银钱交给主子,道:“如不是急用,能多买点钱。”
沈绾贞掂量掂量,手腕发沉,赞道;“不错,只可惜做豆腐生意刚有起色,就关张了。”
说吧,把这包银子放在一个衣裳包袱里,又拿出二两碎银子手头用着方便。
正这时,外面嘈杂,转瞬,吴氏带着丫鬟仆妇突然进来,进门看见沈绾贞笑道:“恭喜姑娘、贺喜姑娘,听说姑娘要进王府,姑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快跟着我回娘家,风风光光地嫁出去,也让我为姑娘出点力,置办些东西。”吴氏兀自说。
沈绾贞只觉突然,怀疑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如果亲事成了,安阳王为何不亲自来告诉自己,嫡母突然来,令人费解。
“快,替姑娘收拾,老爷家里正等着姑娘,老爷听说姑娘还活着,高兴得什么似的,一个劲催我接姑娘回去。”吴氏也不问沈绾贞的意思,就命人替她收拾东西。
沈绾贞半天没话说,突然问了一句,“母亲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把吴氏问得一愣,连忙道:“太后宣我进宫,说安阳王和姑娘情投意合,预促成好事,姑娘出嫁在客栈里走,像什么话。”
这时,吴氏带来的丫鬟仆妇,把沈绾贞的东西拿上,不由分说,簇拥她往出走,既然娘家来接,走不走由不得她,她只好跟着沈氏回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