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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兰先生再一次激动的颤抖起来,只是她克制的很好,她心底的激动绝不愿让旁人看出来。
只是,宋知夏又怎是寻常的女子呢?
宋知夏的敏锐力超乎书兰先生的所想,她感觉到了书兰先生的激动颤抖与强装镇定。
师尊从父亲的字上看出了什么?宋知夏满心的疑惑。
因为宋知夏很清楚父亲与书兰先生绝对没有什么交情,所以她完全没往私情方面去想,没有私情,那便是公心,公心虽只二字,但内含的道义却十分宽广,在没有指点的情况下,宋知夏实在没办法猜测出来。
“师尊,父亲的字如何?”宋知夏开口问道,既然猜不出来,那就直接问吧,就算书兰先生有意隐瞒,但她说不定能从书兰先生的对答中猜测出一二呢。
书兰先生淡然地点点头:“不愧是一方大将,有豪迈之气,有不屈之骨,这五字有骨有皮,好字。”
评价这么高!宋知夏吃了一大惊,在她看来,父亲的字也就是普普通通平平淡淡,只能称得上“工整”二字,就是这能让书兰先生看中的“威武不能屈”五个字,也就是因为这段时日的笔头官司让父亲生起了心火,书写时才带上了不甘之气,称可得上好,但也好不到能得到书兰先生这样的评价啊。
宋知夏明显的吃惊之色让书兰先生心生愉悦,果然还是个心思纯净的孩子啊,半点不懂得掩饰,若是蔡家的小姐们,她们就是再欢喜也绝对不会让自己的情绪如此外露,因为让旁人看穿自己的情绪,本就是处世的大忌。
书兰先生对于这个小弟子还是比较偏爱的,她年纪小小,字就有了自己的风骨,加之她性子谦和,不张扬不惹事,对师尊恭敬,对家中长辈孝敬,且她在谦和之下又有一份天真纯净,这样的谦和与纯净,令她忍不住想要多回护她两分,见她面露吃惊之色,书兰先生不由得多说两句为她解惑。
“能在分寸之间,规矩之内,腾挪跌宕,写出心中的丘壑,这才是真功夫,能将真功夫练至极致,便能称得上是大家了,你父亲在五字之内,工整之中,畅意写出心中不甘,自然应得一个好字。”
竟是这样。宋知夏心中恍然,原来父亲还有这样一番不为人知的长处,她以前对父亲的认识,还是浅薄了。
“父亲若是知晓他的字能得师尊如此之高的评价,只怕喜得连着几宿都得睡着笑醒呢。”宋知夏笑着说道。
书兰先生笑而不语,她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今后就只需暗中观察了,如今暂且不用与宋力刚接触,待日后宋力刚有了起事的兆头后她再作打算。
“好了,前往安州为本门师祖贺寿的事,你可曾与父母说过了?”书兰先生换了个话题。
“说过了,父亲母亲都很欢喜,让弟子一定要亲去贺寿,以尽弟子心意。”宋知夏笑着应道,那日书兰先生与她说后,她回家便与母亲说过了,母亲很高兴,父亲休沐归家那日她也与父亲提了,父亲比母亲更加高兴,还大方的开了府库,让她任意挑选珍藏以作贺礼。
书兰先生微微点头:“这便好,为师打算七日后起程,你可能行?”这便是问宋知夏方不方便七日后出行了,书兰先生是为宋知夏着想,她的祖母正在重病,也许还得延后几日。
宋知夏想也不想的应道:“弟子可行,弟子家中已经备好马车和随行护卫,只要师尊定好起程的日子,马队立即便能出发。”宋知夏之前便说过要为师尊鞍前马后尽心服侍的话,加之她家中有马车有护卫,她自然觉得该由自己来承担这一路上的行路安排了。
书兰先生很满意宋知夏的妥帖,不管是乱世还是盛世,行路难都是绕不过去的大难题,她当日和小弟子说起将要前往安州贺寿的事,本就是抱着借用武宁伯府的护卫力量的心思,若小弟子无法前去,她孤身一个女子,虽然年纪大了,但行于路上仍是不安全的,而武宁伯府不缺少护卫,借用几个护卫护送她前去,总是安全很多,当然了,若是小弟子愿意与她同往的话,那马车和护卫就更不用她费心了,武宁伯府自然会准备的妥妥帖帖。
“那好,我们七日后便起程前往安州吧。”
七日后,宋知夏陪同书兰先生前往安州。
安州在封州南边,介于封州与京城之间,因为在地域上有天然的优势,水陆交通便利,安州自古便是经济繁华之地,且安州离京城不近不远,不至于近到容易被牵扯进朝堂斗争的漩涡,又不至于远到朝堂消息滞后,不利于做出自身反应的地步,是很多高门大族的定居之地,也是很多致仕官宦的頣养之地,就连一些大家,也乐于选在安州隐居,比如书法大家,明石先生。
明石先生姓于名知义,号明石居士,明石先生于书法一道上有大成,又爱惜良才美玉,遍收门徒,桃李满天下,可谓是德高望重。
明石先生七十大寿近在眼前,整个安州城都因为热闹了不少,各个州府的贺寿者如云般汇聚而来,他们带来的仆役无法量数,而跟随各州贺寿队伍前来寻找商机的商贩们更是数不胜数,安州城的各条大道都拥挤了不少。
除了道路拥挤之外,安州城的住宿之地也挤了不少,贺寿者中地位高的,关系亲近的,自然可以住进明石先生府第,但是更多地位低的,关系不那么亲近的,这些贺寿者就只能住进了安州城的其它地方,有的是借住相熟人家的府中,有的是驿站,有的是会馆,最差的是客栈。
书兰先生因为书院课程的缘故,出发的已经算晚了,到达安州城的时候,安州城里已经满满的都是人了,幸好她是明石先生的入室弟子,可以直接入住恩师的府第,不然光是住宿一事,就能让人发了大愁。
插着武宁伯府的牙旗,绘着武宁伯府家徽的马车队伍,在一众兵甲亲卫的护卫之下,浩浩荡荡的通过了城门,往明石先生的府第而去。
这样的马车队伍在这半个多月来并不少见,前来贺寿的人当中不乏有出身高门望族的,比这排场还大的都有,不过,这个马车队伍还是有点不同的。
“大人,这是哪家的车队?”在城门口负责记税的小吏恭敬地向上官,城门官打探着消息,这家车队进城时没有交入城银,小吏得记清楚,免得日后有人污蔑他私吞入城银。
城门官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过关的马车队伍:“那是武宁伯府的车队,没想到今年武宁伯府竟然也来贺寿,一介武夫也能与明石先生攀上交情,真是了不得。”有品阶的官员入城都不需要交纳入城银,就算是已经致仕的官员也是如此,而他们名下的车队同样也不需要交纳入城银,入城时递上名帖便是。
城门官是胥吏,世代传袭,祖祖辈辈都是本地人,城门官对于武宁伯并没有多大的敬畏之心,反正武宁伯再有权势也管不到他的头上,而对于明石先生,城门官倒是敬仰非常,这天下说到底是文贵,学术上有大成者,不管在哪里都是受人敬仰的人物,更何况明石先生本就是安州人,虽说原先不住在安州城,是后来才迁居城内的,但总算是本地英杰,城门官是很敬仰,很想结交的,只可惜自家没有门路,攀扯不上交情,所以他见到武宁伯一个武人竟然能去给明石先生贺寿,他心里是酸溜溜的,忍不住就冒出了几句酸话。
“原来是武宁伯府的,下官这便记下。”小吏还达不到城门官的层次,城门官再小也是有品阶的,他可没有,所以小吏对武宁伯府来贺寿没有什么观感,对城门官的酸话更没有什么想法,只是提笔把这笔未交纳的入城银的明细给记下而已。
除了记税小吏的询问之外,从城门起,一路人都有人关注到这支队伍,原因无它,主要是因为马车上的家徽太罕见了,许多自诩见识广博的人都认不出这个家徽代表的是哪一家。
“那是哪家的?”主人问。
“不知道,没见过。”下仆认不出。
“去问。”主人下命令。
“是。”下仆赶紧出去探问。
这样的对话在很多地方出现,这些机灵的下仆们在询问了附近店铺的掌柜们都没有得到答案后,纷纷跑去了城门口打听,很快他们就得到了正确的答案。
是武宁伯府,武宁伯府是来给明石先生贺寿的。
得到了禀报的主人们纷纷诧异。
咦,武宁伯一介武夫是怎么攀上明石先生的?
真是,很能往自个脸上贴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