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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每夜宋勇毅都在拼命地为比试而努力,天不亮就要起床,先练一通再吃饭,吃完饭再继续练,一直练到晚上吃饭时,吃了晚饭,还得在营房里背军中律令和旗令,真真的忙的昏天黑地,连做梦都在训练和背令。
宋勇毅每日里都掰着手指数日子,数着还有多少天开始卫所小试,根本就把私信的事给抛到了九霄云外,等到回信的日子到,绝大多数的新兵们都收到了回信,很多人来求他看信的时候,他才发现,他的回信呢?没了?
“我有信吗?我是新一伙的赵毅。”新一伙就是新兵一号伙,宋勇毅等了几天,终于遇到了负责寄送信件的军吏,赶忙跑过去询问。
“新一的啊,我看看。”军吏解下腰间的小册子,翻了翻,“新一这个月共有四封,都发出去了。”
“只有四封吗?”宋勇毅追问,伙里除了他和火长江正外,其他四人都收到了回信。
“嗯。”军吏面上极为镇定的肯定点头,心里却在想,原来你就是赵毅啊,能入新一伙也算是个有本事的,只是不知道你怎么得罪鲁郎将了,连家书都给你截了,唉,你就自求多福吧。
宋勇毅内心失落的回了营房,结果他刚一回来就被一大波新兵们给围住了。
“赵大哥,帮我念念吧,这个是给你的谢礼。”一个新兵塞了一个炊饼过来。
宋勇毅抽了抽脸皮,收下了。
“赵大哥,也帮我念一念吧,这个是谢礼。”又一个新兵塞了一个煮鸡蛋过来。
“还有我,还有我,赵大哥,谢礼。”一个口拙不懂说话的新兵也跟着塞了一个煮鸡蛋过来。
只是短短十数步的距离,从宋勇毅被围住到他走进营房,他的怀里已经被塞进了七个炊饼和四个煮鸡蛋了,宋勇毅从一开始的不自在到后来双手环抱住炊饼鸡蛋,心中的滋味也在不停变化。
炊饼和水煮鸡蛋,这是他在家中时连看都不想看一眼的粗陋糙食,炊饼硬的他膈牙,水煮鸡蛋寡淡的他咽不下,在家时,他吃的是精米细面,蒸饼松软煎饼酥脆,就连鸡蛋也是用高汤煨煮的,哪里是这样用白水煮的。
可是在这里,炊饼是兵士们最常吃的口粮,而水煮鸡蛋,更是十天才能吃上一颗的补品,这些新兵们,大多出身贫寒,在家时都未必能吃得饱,更不要说吃好了,对于他们来说,炊饼和水煮鸡蛋几乎能和钱划上等号,为了让宋勇毅给他们念一念家信,他们愿意省下口粮,把炊饼和煮鸡蛋当作谢礼送给宋勇毅,简直就是等于直接拿钱送给宋勇毅了。
因为知道这些炊饼和煮鸡蛋的价值,所以宋勇毅小心翼翼地环抱住它们,这不仅是口粮,不仅是钱,更是新兵们的一腔心意。
宋勇毅心中因为没有回信而产生的小失落全都一扫而空,接过新兵们的家信,一封一封的念了起来。
这些家信都很短,因为请人写字是按字收费的,不可能随随便便地写上一大堆的家长里短,为了省钱,一件事只能尽可能的往短里头说,所以写字先生写的都是文绉绉的文言,若没有读过书的人进行翻译,新兵们就是看懂了信里头的绝大多数的字,也不知道连起来后是个什么意思,况且文言中,一字之差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意思。
宋勇毅先看一遍,然后换成大白话说出来,一旁等待的新兵们安静地听着,随着他的翻译而或喜或忧。
这一天,几乎整个新兵营的新兵们都等在了新一伙的营房外,军中不许聚众不许喧哗,他们都很安静的排队等着,队伍排得老长,但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负责军中纪律的纪令们看到这边的长队,也没有过去呵斥疏散他们,一月一次的家信到来,这点人情,纪令们都会通融的。
宋勇毅念了一封又一封的家信,透过这些家信,他知晓了一些寻常百姓家的风俗人情和苦恼烦忧,这些家信更像一个个小戏文,从中折射出真实世间的人情百态,甚至还能从中透露出一些与高门大户完全不同的“礼义廉耻”。
直到金锣敲响,营房关闭,新一伙营房外的长龙才渐渐散去,那些还没有讲过家信的新兵们只能等待明日的排队了。
等到其它伙房的新兵们都离开了,新一伙的伙伴们立马就围了过来,他们还没来得及找宋勇毅讲家信呢。
宋勇毅的嗓子都讲得干哑了,一刻不停歇的一直讲,就算是个说书先生也顶不住啊,更何况他还不是个说书先生呢。
江正体贴地给宋勇毅递上一杯药茶:“喝这个,里面泡的是我自个摘的金银花,对你嗓子好。”
“谢谢火长。”宋勇毅哑着嗓子道谢,端起杯子一口闷了金银花茶。
江正朝另外四个伙伴交代道:“现在天都黑了,对着火光看字对眼睛不好,你们也看到了,信里的字可不大,看着吃力,你们等明天,明天天亮了再念信,我们都是同一伙,睡一个大通铺的,晚不了你们的。”
火长都发话了,刘弓李铁他们就是再着急知道家中的事也不好再逼着宋勇毅了,军中最重等级和纪律,入营几个月,他们已经习惯服从上官的命令了,火长虽然与他们同一伙,但是火长比他们资历长,早入营两年,如今级别比他们大半级,算得上是上官了。
宋勇毅也的确讲累了,嗓子又干又肿的,实在是不想说话了,既然火长替他出了面,他就承了火长的好意,安心休息了。
江正刚才已经领了晚饭了,一人一个炊饼,加一碗煮青菜,江正体贴宋勇毅,知道他嗓子干,不好咽下又干又硬的炊饼,还专门提了一壶水来。
宋勇毅把炊饼掰成小块,先放在水里泡软,然后拌着青菜往嘴里扒,虽然口感不好,但是总算咽得下。
吃完晚饭,灭火歇息,躺在大通铺上的六个人就开始背律令和旗令了,军营人多,火塘里要是一直燃着火的话,每月军营要消耗的柴火可就惊人了,虽说可以上山砍,但砍多了山也就秃了,所以一到天黑,热完晚饭,火塘里的火就要熄灭了。
没火了,没光了,那就躺着睡觉吗?不可能。军营绝不养懒汉,没有光了,还可以摸黑做很多事啊,比如背律令和旗令啊,比如检讨反思当日训练或比试中的反误啊,这些都是不需要光就可以做的啊。
对于新兵来说,新入营的半年,最紧要的就是背熟各条律令和各种旗令,所以晚上灭火歇息后,每个新兵伙里都在背律令和旗令,一般来说,都是新兵在背,火长来指正,这一晚,新一伙也不例外,照旧是在背律令和旗令。
但是今日不同往日,今日是家信到来的日子,入营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有家信寄来呢,之前他们都羡慕老兵有家信来,今日终于轮到他们自己了,新一伙的四个新兵的心情都很兴奋,都不想背令,只想谈家信。
虽然新一伙的四封家信还没有念,张弓李铁他们不知道家中的近况,但是这点并不妨碍他们的兴奋,因为他们可以谈别人家的事啊,这一日听多了别人家的事,他们也是很想聊一聊的。
“哎呀,没想到,新五伙的齐田,竟然能有个秀才姐夫。”刘木有些羡慕。
李铁啧啧两声:“齐大姐一定长得很俊俏吧,寡妇再嫁还能嫁个秀才。”
陈生嘿嘿地接过话:“说不定是那秀才姐夫心急要儿子,不拘俊丑,只要能生儿子就讨去了呢。”
张弓也说话了:“对,能一口气生三个儿子,换成是我,我也要讨。”
火长江正插话了:“呵,说的好像你小子有钱讨老婆似的,没有军功没有钱财,你就是到了三十岁还得打光棍。”
四个新兵嘻嘻哈哈地笑闹开了,他们还年轻,都只是十四五岁的年纪,讨老婆这等人生大事,对于他们来说太远了,穷苦人家讨老婆都晚,二十七八了才讨老婆也是寻常。
宋勇毅皱着眉头,满心的疑惑,听伙伴们笑闹的厉害,他插话问道:“齐田的大姐既然已经有了三个儿子了,为什么还要再嫁?把三个儿子抚养大,等着儿子们来侍奉她,不是更好吗?”
李铁与他关系最好,闻言就应他:“儿子还小呢,养到能干活挣钱养老娘还得十年,十年耶,她一个女人怎么养得起,没听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么,三个儿子,能吃穷一个富户了。”
“能被三个儿子吃穷,那也算不得富户了。”宋勇毅一如既往的语带微嘲。
宋勇毅的话把几个伙伴都噎住了。
张弓解释道:“你家是在州府里做生意的,家中有钱,对你来说,富户那得是大大的富户,一年挣个百八十两的才算富户,可是对于我们这些出身小山村小乡镇的来说,家中能有五十亩良田,那就是富户了。”
“五十亩良田?那能值当什么?”宋勇毅感觉不可思议,他家的几个庄子,就没有小于五十亩的。
陈生呵呵两声:“这就是有钱与没钱的不同了,你是读书人,你手中一本书的价钱,可能就足够小门小户吃穿用度半年了。”
宋勇毅知道陈生是在反讽他,可是他此刻没有心情计较,他更在意的是寻常百姓对于门第婚配的看法。
“所以,齐田大姐一个女儿养不起三个儿子,得再嫁,是吧?”
“是啊。”陈生应道。
“可是她是寡妇,还带着三个儿子,为什么那个秀才会看上她?你们不觉得不相配吗?”宋勇毅觉得是大大的不配。
陈生为他解惑:“因为她能生啊,她能生三个,三个还都是儿子,这就是她的本钱啊,那个秀才绝对是子嗣不丰的,说不定还没有儿子,需要讨她来生儿子啊。”
“不是可以典妻吗?”宋勇毅又问。
“典妻那是穷苦人家才会这么做的,秀才可是有身份有体面的人,怎么能做这种事?更何况她带来的三个儿子,只要养大了,就是家里的好帮手啊,秀才以后有了儿子,儿子肯定是需要兄弟帮衬的,有什么人是比亲兄弟更可靠的?虽说有亲兄弟打架的,可是秀才的儿子跟他姓,入他家族谱,那三个儿子又不跟他姓,以后若是有不和,打起来了,也占不得秀才家的家产,根本不妨碍。你想想,有三个亲兄弟做帮手,日后又无家产妨碍,这是多合适的亲事啊。”陈生仔仔细细地和宋勇毅说了个明白,越说越觉得宋勇毅是个不通世情的傻子。
陈生的这一番解释如同闪电,把宋勇毅劈了个外焦里嫩,让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竟然还能这么想?婚事还能这么打算?
真是,大开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