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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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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三家打发来的媳妇子离了薛家后,往外面打探消息的莺儿回了寄春院,此时宝钗与宝琴正在看丫鬟们一起绣花,宝琴听后便问宝钗道:“那陆府与荣国府此时家来倒有情可原,只此时安国公府上家里来,又送这样一份不明不白的厚礼,只怕此时大爷和大娘这边正不知该如何料理呢。”

    宝钗心里也思忖半日,若说这安国公府专程来赔礼的,只这送的礼单实在有些不像,让人接也不是不接也不好,宝钗对宝琴道:“咱们家搬出金陵,原本是要撇开旁亲自成一宗,只京里关系更是错综复杂,稍有不慎便要跌入万仗深渊,另外三家虽表面看着光鲜亮丽,实则似那病入膏肓的人,早已无药可医,只是咱们家与他们家都是极亲近的,一时要撕扯开来也不容易。”

    宝琴看着宝钗问:“其他几家我不知,只这荣府新封了贵妃娘娘,又听说极得圣眷,想来也不是那么容易坏事的,咱们家便是要与他们撕扯开来也不急这一时,好歹还有哥哥们这一辈儿呢,且慢慢再来也是一样的。”

    宝钗默默吃了一口茶方说道:“你说得极对,只是岂不闻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明面的事哪里是我们能看得出来的?这一时看着像是平静无波实则下面暗潮汹涌,便是爹爹也说咱们家想要抽身并非易事,只是咱们家小心行事总是不错的。”

    姊妹两人坐着说了一会子话,宝钗扶着小丫鬟人的手往王氏院里顽,走到半路遇到王氏院里的刘婆子才得知薛谦此时也在,宝钗进了里间见薛谦正与王氏说话,想必正是因安国公府送礼的事,那薛谦对王氏道:“安国公府送的东西且好生收起来,只此事也不必再提,我以后自有主张。”

    原是薛谦心知薛家这一脉并无有用的人在官场,以后家中生意还需有官场中人庇护,此次且不论安国公府是何意,若能结交上安国公府上也未偿不可,且这几日薛谦打听安国公长年驻守边关,又从不卷进朝里派系之争中,想来此人定是极有主张的,因此心内打定主意要结交安国公府,只因初来京里,此事待日后再说。

    薛谦又问王氏:“这几日也不见蟠儿和蝌儿,虽说好放他们几日假,也不可太得意忘形。”王氏回道:“初来京里,想来新奇劲儿还未过,且让他们乐几日罢。”薛谦说:“前日从杭州请来的杨先生半月后也要上京,这先生是极有学问的,到时要好生约束他们兄弟几人读书,便是钗儿琴儿也可跟着一起读书。”

    王氏听后便望着薛谦嗔道:“女儿家略微识几个字也便罢了,正经学些针织线凿才是,没得跟跟兄弟们读书叫人知道了挑理。“薛谦听了却不赞同,说道:“咱们家不学那些小门小户出身的,虽都是女儿身也要读书明礼。”

    一时宝钗进了内室,先与薛谦王氏请了安,王氏便笑道:“你爹爹说要叫你跟琴儿两人跟着师傅读书呢。”薛宝钗听后欢喜的对薛谦说道:“有如此开明的爹爹真乃女儿的福份。”王氏见此便嗔道:“如此说来我便是那不开明的了?”宝钗搂着王氏道:“母亲是大家子里出身的,岂会不开明,妈妈何必挑女儿的字眼儿呢。”五氏被宝钗逗笑了,又直说她长着一张利嘴。

    薛家这边不提,且说周瑞家的回了茶国府自往王夫人院里回话,因近日是贾珠的祭日,王夫人叫了二十个和尚家来练洗业经,又叫了静虚来讲经,周瑞家的去时跟着听了几卷正遇小丫头来回话说斋饭摆下了,王夫人与静虚一同吃了斋饭,又听了一下午的经书方罢,走时王夫人又按惯例与了静虚香油银子,又单给一笔银子嘱咐她给庵里姑子们一人做一领素衣一双素鞋,待静虚走后王夫人招了周瑞家的问话:“你这趟去瞧了姨太太家,瞧着她家里一切都打理停妥了没有,可曾看到哥儿姐儿?”

    周瑞家的瞧着王夫人脸上并无悲喜,手中只拨着一串数珠儿,心中略微一思忖便回道:“哥儿姐儿倒未见着,只姨太太嘴里虽推说家中还未收拾停妥,只我冷眼看着,家里都打理得井井有条,瞧着倒像是早就收拾好的,且说她家二太太自去年便先搬到京里来了,自然早是料理好的,我对姨太太说太太这里着实想念的紧,请她上府里来团聚,姨太太倒说等家里打点好了,先去王家瞧了便来探望太太。”

    王夫人端起桌上的茶盅吃了一口茶淡淡的说道:“我这妹妹十几年不见,也将往日的脾气都改尽了,此番来了京里还要将架子端起来,都是骨肉至亲实在不必如此。”

    周瑞家的自然不敢回应,过了半晌,周瑞家的方道:“此次到姨太太府上,遇到了安国公府与翰林侍郎陆大人府上打发过去的人。”

    王夫人听后将茶盅放到一旁问道:“陆府听说与他家里倒有几分交情,只是我听闻这位国公爷平素少于人交往的,不知怎的会上他家去。”周瑞家的回道:“太太有所不知,前几日宝姑娘的车翻了,便是与国公府上下人起了争端,想必那府里是打发人过来瞧瞧罢了。”

    王夫人听了不语,只默默吃了半盏茶,也不知心内在想甚么,稍时,院里听到宝玉与丫头们说话的声音,王夫人侧耳听了半晌,周瑞家的素来知道王夫人最恨宝玉与丫头们厮混一处,唯恐丫头们勾引坏了宝玉,周瑞家的走过去隔着窗子说道:“二爷哪里过来的?太太这屋里正歇着了,且过来一处说说话罢。”

    宝玉在院里回道:“我从老太太院里过来的。”说罢,自有小丫头打起帘子进来,因是贾珠的祭日,宝玉只穿了一件半新的月白色绫机袍子,也未束冠,只将头发打起几股辫子束到头顶。宝玉进来先向王夫人问了安,王夫人见他袖口一块墨团便微微皱了眉说道:“你身边服侍的人也不安心,这么大一块墨团也未看到。”说着亲自寻一件宝玉放在她屋里的素衣与他换上,宝玉道;“我穿时都是干干净净的,只方才和林妹妹在稻香村与大嫂子一起给大哥抄了几卷经书,这才弄脏了衣袖。”

    王夫人听后慈爱的搂住宝玉,赞道:“难为你是个有心的,也不旺你哥哥与你一场情份,只是你也需好生念几日书,为我和你哥哥都争一口气才是,再者明儿老爷问你书答不上又该挨骂呢。”

    宝玉听了王夫人的话,只管低着头把玩着手里的折扇,王夫人轻吁一口气,说道:“你只管还是这个脾气,你姨妈家中几个兄弟都极有出息,现如今他们家也上京来了,平日与他们相处也要多学学才是。”

    贾宝玉只说世间男子皆是泥猪癞狗,素日只爱往女孩堆里混,又最恨人家劝他读书写字,只因今日是王夫人劝的,便默不作声,她原本听家人说薛姨妈家里已上了京,便想起他家中有个神往已久的宝姐姐,又听说今日周瑞家的往薛府去了,这才巴巴得赶过来,不想倒听王夫人劝她读书。

    过了一会子,宝玉问周瑞家的;“周嫂子,我听闻你今日去了姨妈家,可否见过宝姐姐,不知她转林妹妹如何?”王夫人听了心里大不自在,便将手中茶盅放上茶几说道:“你只管如此混说,你林妹妹心思又重,仔细她听到不依你呢,便是你姨妈家的宝姐姐知道了,也只当你是个不庄重的人呢。”

    宝玉毫不在意,又歪缠着要王夫人在园子里收拴一处院子接宝钗来住,王夫人被缠得受不住,只得答应蘅芜院收拾出来只待日后宝钗来了好住,又过了一会子,贾环下学归来,王夫人唤他来抄经书,贾环不敢不从,唤人拿了笔墨便在一旁抄起经书,宝玉向来跟贾环不对付,也不去与他说话,只与王夫人商量着往蘅芜院里置什么摆设,拨什么人过去伺侯,直吵得王夫人晕头转向。

    宝玉在王夫人院里混了半日自往园里去了,因心里惦记黛玉便径直进了潇湘院,此时院里并无丫鬟婆子,只紫娟坐在廓下绣鞋样儿,见了宝玉便放下手里的活计站起来迎进来说道:“二爷来了,我们姑娘才歇了觉起来,你们去说话解闷儿,家里有早上新泡的枫露茶,我去倒了来与你尝尝。”

    宝玉还未说话,便从里面传来黛玉的声音:“我这里清静自在得很,并不用二爷来与我说话解闷儿,二爷请别处坐罢。”宝玉进了里间,见黛玉身穿一件月白描金花淡色衫子,底下是一条沙绿百花裙,手中正拿着一卷书歪在临窗的一张美人榻上,她见了宝玉头也不抬,只翻着手里的书,宝玉见黛玉似不自在的样子,便自发坐在一旁的凳上问道:“中午时还好好的,怎么一时又赌起气来,是谁惹着妹妹不快只管与我说?”

    紫娟正端了茶进来,便对宝玉说道:“我们姑娘的性子二爷还不知道么,才刚姊妹几个说话,不知怎的与云姑娘拌了几句嘴,回来便关在屋里自己生闷气呢。”

    黛玉将书撂到一旁瞅了紫娟一眼;“我这里说话,谁要你多嘴,这么护着云丫头,你明儿认她做你主子去。”紫娟将茶捧给黛玉说道:“我哪里是护着云姑娘?不过怕姑娘一个人闷坏了身子,好容易这会儿二爷来了,一块儿说话解闷儿岂不好,倒又白眉赤眼的拿二爷撒气,我劝姑娘也将性子改一改才是。”

    黛玉听了越发恼了,站起身指着紫娟道:“你这蹄子今儿成心跟我作对呢,我为什么要改?我这性子至死也改不了,要是嫌我不好只管找性子好的主子伺侯去。”

    宝玉见黛玉连紫娟也骂起来了,哪里还敢再提湘云,便拉着黛玉一同坐下劝道:“紫娟一片真心为你,你此刻倒连她也骂上了。”黛玉冷哼一声,将背对着他二人,紫娟也气得脸上发白,将茶撂下来自往东厢里躺着去了,宝玉急得跳脚追到厢房里,见紫娟卧在炕上眼里直淌泪,便掏出帕子给她试泪劝道:“你是知她性子的,如何也因说了两句气话便跟她怄起气来,平日里林妹妹发起恼来连我也不待见,若因这个跟她生份实在犯不着。”

    紫娟也不答话只管流泪,宝玉又听到内间里传来林黛玉的哭声,越发急得抓耳挠腮,劝解了紫娟几句又跑到黛玉房里,又是递帕子又是倒茶的,此时林黛玉见伤了紫娟的心已隐隐有些悔意,只是她向来是个不肯轻易低头的性子,因此只得自己独自生着闷气。

    贾宝玉劝道:“妹妹最是个通透的人,岂不知冷言一句似刀剑,这府里紫娟姐姐是对你第一忠心之人,若她跟你生份了你还有谁可用呢?”

    林黛玉听了细细一想,她自父母亡后,身边只奶嬷嬷和雪雁两人,这一老一小都不顶用的,独独一个紫娟真可谓呕心沥血,殚精竭虑,若两人真生份了,真真不知还能依靠哪个?林黛玉一想至此哭得是上气不接下气,宝玉一旁急得不知该如何劝解,那一头的紫娟独自哭了一会子,听黛玉哭得悲戚心中哪里还有气?她又唯恐黛玉哭坏了身子,只她此时又不好出去,恰巧雪雁又不在家,便叫院里一个三等丫鬟艾儿将屋里煨着的参汤给黛玉送去。

    那黛玉见是一个粗使丫头进来送参汤的,抽抽噎噎的强忍住了,问道:“是谁叫你送来的?”那艾儿向东厢里努努嘴,黛玉见了擦净泪叫艾儿打洗脸水来,宝玉见她止了泪直念了几声佛,又见黛玉重新梳洗了喝了半碗汤方陪着她说了一会子话。

    宝玉在黛玉屋里坐了一会子袭人打发小丫头来请,宝玉走时又往东厢里瞧了一眼,见紫娟已止了泪,红着眼睛在绣一个海棠金丝纹香袋,宝玉瞧出那是给黛玉做的心里便松了一口气,又劝紫娟歇歇手,别怄坏了眼睛,那紫娟经了方才这么一闹有些难为情,也不出门相送,只叫小丫头送出宝玉,宝玉自去了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