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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22章 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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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平郡主的侍卫共打伤八人,包括那卖灯的老头,最终她得到了那盏花灯。

    拿在手中却也不过新鲜了一会儿,她抱怨:“这什么破灯,我当这儿多有趣,也不过如此,还不如在城中逛逛呢!”

    侍女们还不知道回宫该怎么交代,一个个地不敢说话。

    静平郡主瞧她们这样,生气:“怎么就怕成这样儿?!这可是在城外,又有谁认识我?即便有人认识我,我看谁敢把这件事捅到父亲与祖父那里去!就算有人捅过去,我不认,谁又敢说我!”

    侍女们心中苦笑,只希望但愿如此。

    静平郡主得意打量沿街的小摊,正要打道回府时,看到站在糖画摊前的祁淮。

    那人站在灯下,如梦如画,与黑夜融为一体,却又如他头上那金冠,成为这片黑夜中唯一明亮的存在,静平郡主如此刁蛮之人,不禁也安静下来,脸色甚至在灯下缓缓变红。

    侍女抬头一看,还真是英国公!

    她们的脸色更苦,静平郡主却是自己整整衣裳,慢吞吞地一步一步挪上前,离祁淮还有两步时,蚊子哼哼:“表叔……”

    方才静平郡主跟人打架的事儿,他身边的暗卫全部看得清清楚楚,祁知年不在的这会儿功夫,程渠都说了。

    祁淮是觉着此事往后应当能用来做点文章,叫他们盯紧了那些与静平郡主打过架的每个人,旁的倒也没有多想,反而是有些耿耿于怀拐走小家伙的那位小娘子,若他没记错,不正是昨天见着的那个“青梅竹马”?

    听人叫他“表叔”,他就知道是静平郡主,是太子与姜三娘的女儿。

    祁淮极度厌恶姜家,压根不想搭理此人。

    他毫无动静,静平郡主却当是自己声儿太小,再上前一步:“表叔!”

    “……”祁淮心中无奈,不论怎么说,与宫中面上还保持着一派和乐,他也不能完全无视、羞辱这位郡主,他只好转身,戴上微笑面具。

    祁淮只在亲近与信任之人面前展露真性情,旁人面前,他可以用笑容告诉你何为四季如春。

    也只有程渠这样从小跟在祁淮身边的人才会一眼看出,他们国公爷对那位不知名小郎君也是成天笑,却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笑容,让一个冷清至性的人,为你笑,多厉害,又是多么可怕!!

    想到这里,程渠还又瞄了眼远处河边的祁知年。

    这么一看,咦,那个小丫头不在了!祁知年正在走来!他正要提醒他们国公爷。

    祁淮已经转过身,微微笑着看了眼静平郡主,倒是没有说话。

    静平郡主的脸上霎时变得滚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甚至有些不敢抬头看祁淮,她低下头,低声道:“表叔怎会在此……”

    祁淮却适时地面露迷茫:“姑娘可是认错人了?”

    “……”静平郡主不可置信地抬头,什么意思?!祁淮不认识她?!

    她大步上前:“我,我是静——啊——”

    后头突然有个孩童撞来,静平郡主眼看着就要往前扑,她本能控制住身体,却发现祁淮就在身前,心生一计,索性闭上眼直接往前撞。

    祁淮快速后退几步,离她远远的,静平郡主心都凉了,若不是她的侍女扑过来抓住她,她今日非破相不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倒在地上,侍女扑到她身前给她做了垫子。

    祁淮站在几步远外,声音关切而又温润:“男女授受不亲,姑娘小心。”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静平郡主又羞又伤心,都没顾得上爬起来,趴在地上就是一顿哭。

    程渠他们这些明卫暗卫都在心里大笑,见祁淮要往河对岸走去,程渠立即道:“国公爷,方才小郎君跑去买了个花灯放。”

    “花灯?”祁淮当然也不知道花灯的说法。

    程渠给他解释了一通,又道:“其实这些花灯压根到不了运河里去,您也知道下游往下不远处,那里还有面城墙堵着呢!”

    确实,那城墙虽然下面有洞,却有特制的很密实的铁栏杆给堵着,完全不足以令那些花灯过去,这些花灯,也都是些哄人的玩意儿罢了。

    祁淮已经看到河边那一团白,是蹲趴在雪面上的祁知年。

    他想了想,直接带着程渠上了城墙,守卫不认识他,见到他的腰牌立即弯着腰请他过去,他从城墙的另一端下来,走到一棵常青树下,看向对岸还紧紧盯着水面看的祁知年。

    祁知年的的双眼随着小小花灯移动,祁淮很快就锁定属于祁知年的那盏花灯。

    花灯飘至传说中安全的中心地点,祁知年面上都是满足的笑容,整面河灯的光辉,全部落在他的双眼中。

    一身雪白的他,好似那水中生出的精怪,天真诱人。

    即便隔着这样的距离,祁淮还是不由看得怔住。

    “国公爷,那灯来了。”程渠提醒他。

    祁淮回过神,花灯已经绕了个弯,早就离开祁知年的视线,祁知年却还是虔诚地双手撑着雪面,眼巴巴地看着。

    祁淮伸手就在树上掰下根树枝,直接走到城墙根处,待那花灯浮来,他也无需他人动手,亲手将那花灯捞过来,小小的一盏腊梅花灯就这么到了祁淮手中。

    看到是腊梅花灯,祁淮都觉得好笑,看来是真的极喜欢腊梅的。

    拔掉其中的小蜡烛,压着的是那被蜡油封住的小纸条。

    祁淮毫不手软,也将那滴蜡油取出来,花灯递给程渠,他掰开凝固的蜡油,展开那张纸条。

    “……”

    愿他——他是谁?

    小家伙心中原来还有个人?

    祁淮不由冷笑,程渠缩缩脖子。

    祁淮再看河岸对面,祁知年撑着雪面在慢吞吞地起身,许是腿麻了,起到一半又掉了回去,他在地上滚了半滚,祁淮是替他担心得不成,就怕他摔疼了,祁知年却是自己又爬了起来,翻过外面的大斗篷就看,发现没有碰脏,还拍拍自己心口,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祁淮是气也不好,笑也不好的,手上拿着那张纸条,视线却是再也无法离开那个小小身影。

    祁知年走了两步,又忽地回来,再蹲下身,不知又在做什么?

    祁知年是看着地上的雪,想到个主意,他蹲在雪面,抓了一团雪,揉成球,再用手轻轻往下按压,压扁后,手指在这里捏捏,那里再搓搓,掌心里很快多出片“花瓣”。

    他从地上捡了根细细的枯树枝,小心地在上头画出枝叶脉络的纹路,依样一共做了五枚花瓣,最后将它们拼凑起来,固定好,再用枯树枝在正中心画上花蕊的纹路。

    他将做好的一朵小小的“腊梅花”放在手心看。

    看着看着就不由地笑了。

    他想送给祁淮,想把世上所有美好的事物都送给祁淮。

    祁淮琢磨许久也没明白小家伙在做什么,见祁知年终于站起身,将衣裳整理好,小心翼翼地将毛披风裹裹好,才往外走去,却又站在路边不动,不知是不是因为找不到自己的缘故?

    祁知年确实是发现祁淮不见了,他顾不上欣赏那朵小花,吓得立马冲到糖画摊前,问道:“大娘,方才这里的那位郎君呢?”

    “哎哟!你们可算是来了!那位郎君刚刚走了!许是有什么事儿吧!还有个小娘子认错了人,叫他表叔呢!我忙着做糖画,倒也没顾得上听呢!老妇人看啊,没准是那小娘子瞧那郎君生得好,故意搭讪呢!”

    大娘一副过来人很有经验的样子,又好奇问:“小公子,那郎君是你什么人哪?那般稳重,倒似是你长辈,偏又长得那个好模样,啧啧——”

    祁知年哪里顾得上回答这些,他着急地正要去找人,“我在这里。”,祁淮从他身后走来。

    祁淮立即回头去看,确实是祁淮,他松口气,不觉委屈:“我以为你不见了……”

    “……”祁淮的心微微一滞,手揉揉他的脑袋,指着余下来的半条街,“再走走吧。”

    “可是糖画儿……”

    “让他们随后来拿。”

    “……哦。”

    祁淮松开手,率先上前,没有再揽住祁知年的肩膀,祁知年莫名觉得有些冷,不过这可是难得与祁淮相处的机会,他立马跑上前,牢牢跟在祁淮身侧。

    静平郡主丢人丢大发了,一路哭到马车上,却又不甘心,她哭道:“我与表叔见面的机会本就不多,表叔不认得我是应该的,多相处几次,不就认得了?”

    她还要再往车下跳,侍女吓得拦住她:“郡主,国公爷说得不错,男女授受不亲哪!”

    “我们大昭皇族可不讲这一套!大姑姑的驸马不也是她自己抢回来的!”不顾侍女阻拦,静平郡主果然跳下马车,往街内走,找了半晌,她已看到祁淮的背影,正要追上去,却又看到祁淮身旁还有一人。

    奇怪!方才还没那人的!

    那人又是谁?!

    不待她看清楚,外面又跑来几个侍卫,到她身边低声道:“郡主,属下是奉侧妃娘娘的命来接您回宫的,皇后娘娘有东西赏,您得回去接赏呢!”

    静平郡主咬牙,她可不敢在皇祖母面前无法无天,她恨恨地再看一眼那两人的身影,只好离去,临走前,到底是再回头,恰好那人侧过脸来笑,被她看了个正着。

    更奇怪了,那人竟然很眼熟!

    不知为何,祁知年总觉得祁淮不大高兴,明明也和先前一样,不怎么说话,他问什么就回答,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他就是觉得祁淮不高兴。

    难道他不在的时候,还发生了什么?

    或是静平郡主惹祁淮不高兴了?

    他脑中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就已离林家的豆花铺子越来越近,祁知年慢慢止步,祁淮询问地看他,他指着铺子道:“这是我邻居家在这里摆的摊子,就是方才与我说话的小娘子家……”

    祁淮看过去,小摊很整洁,高高挑起的竹架上挂了盏很是明亮的灯笼,水汽、白烟被照得分明,看来味道不错,因为生意极好,穿着鲜亮的食客都在拿着碗吃热豆花。

    祁知年还是觉得祁淮比刚刚可怕许多,不知不觉,他就不敢多说话。

    但他还是问了句:“要尝尝吗?”

    祁淮在外从不在意吃穿,不过那是对自己而言,小家伙娇养着长大,虽不知他家道中落已多久,但他心思太直白,话中从来不藏事,听话音,祁淮也知道,估计这苦日子也没过多久。

    若是没有遇到他祁淮也就罢了,既然遇上了。

    祁淮道:“外头东西不干净。”

    “……”祁知年沮丧地低头,他就知道,以前也是,想吃点外头的东西,嬷嬷、丫鬟们个个如临大敌,据说是因为他六岁时第一次跟先生出门,吃了外头的包子,回来就上吐下泻,后来就再也不许他吃外头东西。

    可现在不是从前了呀,这一个月他什么没吃过。

    祁知年不敢违抗作为长辈的祁淮的命令,也只好点头:“好吧……”

    见他不高兴,祁淮看向一旁的各式笼子,问他:“想不想要只小猫?”

    祁知年的眼睛一亮,立即看向身边的笼子,霎时便与一双幽深的眼睛对上,祁知年不知不觉地走上前,蹲下来与那笼子里小小的猫儿对视。

    “喵呜~~~”小猫咪叫得奶声奶气。

    祁知年的心都要化了,摊主立即介绍:“小公子!这可是长毛波斯猫!这会儿天色已晚瞧不出来,明儿天亮了您瞧瞧,它两只眼睛色儿不同!它还小,出生还不到两个月,长大了一身的毛又长又卷,可漂亮了!您眼光可真好!”

    “我想看看!”

    “好嘞!”摊主打开笼子,祁知年正要弯腰去抱小猫,祁淮先一步将那猫咪给提出来,放在手中仔细看过,果然是只不太厉害的猫咪,并不会伤人,这才送到眼巴巴地一直看着的祁知年的手中。

    祁知年赶紧抱住,小小的一只猫儿软在他的怀中,又“喵呜”了一声。

    祁知年兴奋得抬头就看祁淮,祁淮饶是心情复杂,甚至不太好,也不由被他逗笑。

    祁淮再伸手揉揉祁知年的脑袋,程渠也松了口气,他们爷,可算是又高兴起来了!

    既然祁知年喜欢,程渠会好账,这只小猫儿就是祁知年的啦!

    祁知年从来没有养过猫,认认真真地在问摊主平常要注意什么,摊主便很耐心地一一跟他说,祁知年听得不时点头,祁淮就在一旁看他认真的神色。

    好不容易问得告一段落,祁淮道:“不过一只小猫而已。”

    祁知年笑着摇头:“不是呀!虽然它确实只是一只小猫,可它是我买来的,就是我的了,它才两个月大,还有十好几年的生命呢,遇上我,我就要对它负责!我要让它做世上最幸福的小猫咪!”

    “……”

    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听到祁淮耳中,却犹如晨钟破晓。

    是啊,只是一只小猫,却也有十好几年的生命,若是遇到个好主人便罢,若是遇上那黑心的主人。

    祁淮深深地又看了认真逗小猫玩的祁知年一眼。

    祁知年于这小猫,他于祁知年又何尝不是如此?

    小家伙的双眼与小猫一样纯澈,都是最天真的年龄,不谙世事,却也知道凭本能去找寻自己想要的生活,所以小猫看到小家伙会拼命叫,小家伙也会那样努力地赚钱、生活。

    “我们是不是要回去啦?已经很晚了!”

    祁知年抬头问祁淮,祁淮的上半身藏在阴影中,他一时有些看不清,祁知年想要上前看得更仔细些。

    祁淮却是往后退一步,语气也清冷不少,他直接对程渠道:“送小郎君回家。”

    “……你呢。”祁知年愣了愣,立即问。

    祁淮明明笑得很温柔,祁知年却是忽然打了个寒颤。

    “我还有些事,就不送你了。”

    “…………哦。”

    程渠也觉得奇怪,却从不违抗祁淮的任何命令,他笑着走到祁知年面前:“小郎君,请吧,属下送您回去。”

    “哦……”祁知年很茫然,心中却又反问自己,有什么好茫然的?本来就不该在这里的不是吗?本来就应该早早回去的啊?

    可是,可是——

    他又回头看祁淮,祁淮竟然已经不再看他了!

    是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吗?

    他还是觉得这个时候的祁淮和先前不同,但是他也实在说不清到底不同在哪里。

    “我,我走了……”他小声告诉祁淮。

    “好。”祁淮点点头,上半身还是在阴影里。

    祁知年低头,“走吧!”,程渠也在催,祁知年没有再抬头的勇气,低着头就这么跟着程渠走了,好几个便衣的侍卫都在一边护着他,他每一步都走得非常沉重,屡次想要回头,屡次制止自己。

    走到街道的尽头,马车已经等在那里。

    程渠给他打开车门,放下小马凳,祁知年却站在车前久久不动,“喵呜~”,他怀中的小猫咪都叫了声,他还是没回神。

    “小郎君——”程渠上前,想要扶着他上车。

    他却忽然将小猫咪放到程渠手中,转身就朝祁淮跑去,谁也没拦住。

    祁知年一直跑到祁淮面前,不敢看他的脸,只是朝他伸出手,再缓缓摊开手掌,掌心是那朵“腊梅花”。

    “送给你……”

    祁淮不由顿住。

    祁知年拉过他的手,放到他手心,转身又跑了。

    他从程渠手中再拿回小猫,这一回,祁知年自己上了马车,车门就在眼前关上,什么也看不见了。

    “喵呜~”耳边只有小奶猫的叫声。

    程渠一鞭子挥出去,车轮开始滚动,祁知年能感受到马车在调头,他小心地用手掀开车帘一角,还能看到街道深处的那团阴影,他已经看不清那里是否还有人。

    更不知他是否喜欢那朵花。

    “喵呜~”小奶猫突然舔了舔祁知年的手背。

    祁知年放下车帘,将小猫抱紧,靠在车壁上没出息地偷偷哭。

    他知道,他以后应该再也不会见到祁淮了。

    马车很快就消失在护城河畔,其实早就循着他们跟来的祁淮,站在官道上,负手站在无人的路中央,看着马车越行越远,雪面上的影子逐步远去。

    他低头再看掌心那朵,小小的,晶莹剔透的“腊梅花”。

    花如其人。

    他又如何忍心。

    他不是好的主人,不可能给予小家伙真正想要的。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去做这个主人。

    这一刻,他决定放弃去拥有这个可怜又可爱的小家伙。

    作者有话要说:

    放手当然是不可能放手的,老房子自燃过快过热,他需要冷却一下O(∩_∩)O

    明天上夹子,明天的更新是晚上23点,宝们晚上再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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