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邑莱危机一解,陈青总算放下一块心病。
好事接踵而来,盐场那边也牵上线了,递给中间人三百两银子,烦请多方关照些。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中间人自是满口答应,至于层层递交后会有多少银子用在陈平身上就未可知,但总好过无人照拂再忍饥挨饿吧?
忙碌的秋收一结束,梁家大宅又迎来悠闲时光,冬储已经全部码进地窖,各院也都分配了足够一冬的吃食。
菜地的大棚也支了起来,各色菜苗郁郁葱葱的窜起一寸,看着别提多喜人了。
梁多多本就不安分,丢了书本见天窝在大棚里偷懒,还辩解说是要帮小婶种菜。
大伙念她即将出嫁,就没硬拴着她,左右离家不远,由着她再野几月。婚期就定在年后春分,一应嫁妆皆已到位,只除家事做的尚不利索,其余倒也拿的出手,嫁出去也不算丢脸。
重阳节这天,刘带娣抱着儿子上门认亲。奶娃这会也有5个月了,长开的眉眼越发好看,喜得刘红梅爱不释手,直说她这干儿子绝对是青平县第一俊哥儿。
陈青无所谓这些,迎合着夸了两句,邵凤至却不干了,立马呛声道“瞎说,咱们圆圆才是第一俊哥儿呢!”
“切~我家妥妥不争这个也比他们长的好”阳哥翘着鼻子哼唧一声。
“都是自家的娃,有啥好争的!”周氏笑骂一句,接过刘带娣代为孝敬的茶水,又满面喜色的塞上一封利是“娃认了红梅做干娘,我也算有了一个小金孙,以后都是自家人,有什么难处只管跟咱们说”
刘带娣眼眶微红的点头应道“有劳大哥帮衬,家里才能顺利收秋,之前若非梁家不计前嫌,我这条贱命早就没了……”
“傻孩子,就算不认干亲,咱也不能见死不救不是?快别哭了,仔细让人笑话”周氏抬袖抹掉刘带娣脸上的泪水,宽慰道“你这娃也忒命苦……罢了,左右红梅都认了干亲,今个我就做主再认下你”
刘带娣傻眼的看向一家老少,直到陈青笑着捅他一记才回过神来“还不叫干娘!”
一家人喜笑颜开的催促带娣认亲,刘带娣抹掉泪花跪倒在地,连嗑了三个响头才颤声叫到“带娣给干爹干娘敬茶!”
“好!”梁柏松不仅没反对,还难得露出一丝笑颜,接过了干儿子孝敬的茶水一饮而尽。
“哎~快起来吧”周氏抿了口茶,忙将人拉起来,又是擦额头,又是塞利是,末了还将手腕上的玉镯撸下来硬给他套上。
刘带娣瑞瑞不安的推搡,刘红梅见了故意吃味道“给你就快收下,这镯子阿娘都没舍得传我,便宜你个新进门的干弟弟了”
梁子壮揽过媳妇笑说“这不是乱了辈分?他即是我干弟弟,又是我干儿子的爹爹……”
“各论各的呗,权当是认了兄弟家的娃做干亲”刘红梅捏着干儿子的小手问道“你说对不对呀?”
“哈哈哈……我看亲上加亲也没啥不好”梁柏达作为大家长,一发话自然得了全家赞同,各自纷纷拿出利是和见面礼,热热闹闹的补办了一场家宴。
陈青这个当“姑姑”的反倒成了局外人,笑看一大家子围着父子俩说话,打趣道“以后常来走动,也免得干娘过于思念干儿子”
刘带娣咧嘴流下喜悦泪水,他能得到一家人认可,都是托了陈青的福。
这般看来,改命也是从嫁进陈家沟那天开始……思及陈平,心下喟叹。夫君,你可安好?
吃过团圆饭,周氏硬留了带娣一晚,刘红梅也舍不得干儿子,将娃抱进自个卧房就不出来了。
陈青拉着他说了半宿话,至此方知,苗仁翠的死并未让刘带娣日子好过起来,反倒是闲言碎语流传甚广,害的他都不敢抱娃出门。
“娃还小,由得她们说嘴,左右我也不在乎这些……就怕娃娃大了再受人欺负”刘带娣神色微暗的低声诉说。
“人言可畏,仔细半夜招贼”陈青的忧虑并非无的放矢,自打陈老大一死,村里便流传刘带娣才是致使家破人亡的丧门星。
如今陈平劳役,阿奶病死,陈阿爷又是为了他才吊死坟头。若非如此,何至于陈老大夫妻被族规处死?更何况他嫁过来那年,村里还遭了百年不遇的大旱,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都跟刘带娣都脱不了干系,说他是丧门星也并非空穴来风。
再加上苗仁翠死前拒不透露银子藏在何处,刘带娣又是带着娃娃独居,屋里藏了十两银子,不招贼就怪了!得亏刘带娣胆大,不然换了一般小哥非得吓的夜不能寐!
“银子我早翻出来了,他们爱盯就盯,权当养了一群看门狗”刘带娣浑不在意的斥道。
“小心落人话柄,怎么说你也是个媳妇,夜夜有贼上门,怕是……”陈青犹豫再三仍是劝他放出风去,也免得累及声誉。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刘带娣此刻的境况也不遑多让,爷们不在家,总有外汉入门行窃,少不得要被人碎嘴几句。
“晓得呢,若不是怕人惦记,一早就说了”刘带娣心里门清。
陈青皱皱眉头,虽未明说但心里大抵有数。
第二天,刘带娣就带着娃娃回了陈家沟,刘红梅眼巴巴送走人,嘴里三句不离她干儿子,就差没卷了铺盖跟着一块养娃。
梁子壮晓得媳妇是真想养娃,答应她每隔一月便去趟陈家沟,这才让茶饭不思的人安分下来。
掰着手指过日子没几天,李三就慌慌张张的撞进院里“陈青!刘带娣扔下儿子跑了!”
“啥?”陈青正忙着炒山货,大叫一声跑出来问道“人呢?”
“出村了!我正在大棚干活,他进来就让我先抱着,说要来找你,可我出门见他是往村口走,觉得不对劲就喊他,结果人扭头就跑……你赶紧去追!”李三抱着娃娃急的直跳脚,说完又跑出去通知其他人。
陈青顾不得锅里的核桃,出门疯了一样寻人,可山路崎岖,又多有岔道,跑出三里地仍没抓着人影。
李三抱着娃娃不好去追,这会也是慌了神,暗怪自己办事不利,就该先放下娃娃把人撵回来再说。
梁柏达叹口气道“我看他是早打算好了要跑,你把娃娃扔地头,丢了咋办?这事不赖你,等找到人再说……”
全家爷们出动,结果却是遍寻不着,也不知刘带娣躲哪了,十里八村翻遍了也没打听到人。
陈青从县里回来,摇头气道“这个没良心的!一准算计好了路线,连城都没进!大伯,你说咋办?”
刘红梅抱着娃娃,心疼的直掉眼泪“咋能丢下娃儿自个跑了呢!哎呦~不哭不哭,娃娃还有干娘呢……乖啊……”
梁子壮找了一圈人,气喘吁吁的回来报告“没找到!”
一家人心急火燎的等信,结果一个接一个的都没消息,至此,全家人方才熄了寻人的心思。
“看娃怀里有没有啥物件?”梁子贤念起上次托孤时的情景,忙叫红梅翻开查看。
这一翻,还真在襁褓里翻出一张黄纸,上面只寥寥数句,说他去找夫君了,娃娃托给红梅嫂抱养,若是三年仍不回来,这娃就送给梁家了,他也没脸再认这个儿子。
“有功夫请人代笔,咋就不能上门好好商量!你家这一个个的都不知道变通咋地?”梁柏仓也是真急了,迁怒般怪罪起陈青。
陈青抿着嘴角一声不吭,也不怪公公发脾气,他骗婚在前,陈平托孤在后,眼下刘带娣又是直接把娃丢给梁家不负责任的跑了,若是一早肯出面好好商量,哪会闹出那么多荒唐事?
“你怪阿青做啥?急糊涂了吧!”赵氏赶忙拍了老头子一记。
“不怪阿爹……”陈青倔强的抿起嘴角,将罪名揽下。
“瞎说啥呢!一码归一码,要不是当初误打误撞,咱家也不能娶了这么好的媳妇进门”周氏说完,又顿足叹道“可带娣也错的太离谱了,娃娃咋能说不要就不要?你说他一个小哥,人生路不熟的出点啥事可咋办?”
“还是赶紧把人找回来吧,他要真想去找陈平,托个熟人带路也好。盐场离这有上万里路,别没赶到地界再碰上点麻烦事”邵凤至嘴快,几句话就把事说白了。
陈青也晓得事不宜迟,可人都跑了几个时辰,这会估摸着都出县了,只得尽人事听天命的把寻人消息撒出去。
三天过后,刘红梅反倒不急着找人,每日抱着干儿子笑的见牙不见眼,直盼着人不回来才好。
梁子壮哪能不晓得她那点小心眼?说了两次就懒得再劝,左右三年一过,娃娃就得还给人家,养在身边的时日长了,干娘和亲娘也没啥差别。
奶娃几日不见,跟吹气似得一天一个变化,陈青逗着圆嘟嘟的外甥,只盼着带娣能顺利赶到盐场。至于回来之后的事,那就等回来之后再说吧。
拖了中人帮忙打探,只要带娣一到盐场,准会有信传回,到时打点一番,也好帮着照看点。
陈平不省心也就罢了,如今连带娣都跟着胡闹,若非晓得他不是不知轻重的人,陈青真想撒手再不管他家的破事,可娃娃都记在了红梅嫂名下,现在想脱离关系也是难了。
糟心的事不少,好消息也接踵而来,梁子俊来信说要回家过年,可把陈青盼的那叫一个望眼欲穿。每日绣活之余,都要把家里收拾一遍,再炖些肉食冻起来,等着人回来吃现成的。
立冬这天,陈青赶完冬季新款,又给圆圆缝了虎皮帽子和一身小棉衣。小家伙圆滚滚的扑进陈青怀里腻歪,爱美的天性当真随了梁子俊那只花孔雀。
圆圆展示完新衣,就屁颠颠跑出门显摆,一众长辈夸的小家伙鼻孔朝天,仍不满足的到哥哥面前炫耀。
圆圆得了新衣,妥妥却嘟着小嘴委屈的看向爹爹……可怜兮兮的表情,无声的羡慕,惹的阳哥恨声保证“不就是套新衣吗?显摆啥!儿子等爹爹给你缝套更好看哒”
继比武过后,新手爹爹又开始比拼制衣了,可阳哥本就不善女红,这会扎的十个指头红肿,也只勉强做到合体。
小家伙穿着衣料华美,却千疮百孔的衣裳倒也不嫌弃,美滋滋的穿给弟弟看,直到圆圆这个小东西耻笑般扬长而去,才哭唧唧的奔向阿奶怀抱“弟弟坏……呜呜……”
“哎呦!这坏家伙又欺负哥哥啦……”宋氏心疼的抱起孙子,指着老三鼻子训道“瞅你生的好儿子,老子一肚子坏水,这小的才丁点大就会使坏!”
“呦~这能赖我孙儿使坏么?明明是你儿媳手艺拙劣,才不怪我们圆圆呢”赵氏哼笑一声,自此妯娌大战正式升级成公婆大战。
娃娃间的小别扭闹得整个大院家宅不宁,可是愁坏了一干大老爷们,劝了哪个都要被拎着耳朵一顿训。可不劝,眼瞅着平日里的和声和气演变成讥讽嘲笑,也不能坐视不理吧?
自个媳妇说也说不听,劝又劝不动,几个爷们凑在一起互相指责,差点没让兄弟反目,同室操戈!
暗地里酝酿的无声硝烟,唬的一干爷们整日大气不敢出,就怕一个不对,再引祸上身!
最终梁柏达一怒之下,召集全家开会,指着陈青鼻子训道“事都是你惹出来的!就罚你给俩娃一人做一套冬衣,以后都给我消停点,听见没?”
陈青摸摸鼻子,自问:他何辜之有?
刘红梅事不关己的借机讨巧“别忘了我们田田”
陈青瞪眼,可眼见一屋子人把矛头指向他,只得默默吞下这口老血,狠瞪一眼无辜的圆圆,都是这臭小子惹的祸!
“咳咳……往后做衣裳别只顾着自家娃,三个都得一视同仁才行……怎么说都是一家人不是?”梁柏达暗咳一声,老脸通红的硬掰。
陈青闷不吭声的对天翻个白眼,谁让自家儿子不省心呢?得罪了一屋子长辈,他这当爹爹的少不得多做几件衣裳以此平事。
“要我说,咱家就属阿青手艺好,连京里贵人都瞧的上眼。你说家里这么多口,也不好顾此失彼……”刘红梅得寸进尺的朝阳哥挤眼。
“打住!我还得给子俊铺里缝新衣呢,哪有那么多空闲”再不出声怕是一家老少的衣裳都得让他做,陈青赶紧唬下脸啐道。长辈不好顶嘴,妯娌间可没啥不能说的。
邵凤至帮腔道“你个贼婆子,当谁都像你那么闲啊!”
眼见一干婆媳跃跃欲试的加入战圈,梁柏达一个眼神让各家兄弟管好媳妇,自己也忙抓着老伴的手暗自提醒“快别闹腾了,我这脑仁都被你们几个吵炸了!”
阳哥接到暗示,默默扭过头去。
本来这事就不赖陈青,自己手艺不好,还硬逼着人给儿子制衣,这会若是再随了红梅的意,怕是陈青一准跟他翻脸,遂小声吭哧道“不好吧,绣太多伤神,再说自家爷们哪能穿弟妹做的衣裳……”
“就是,没的让我三媳妇给别人裁衣的道理,少得了便宜还卖乖”赵氏护犊子般将陈青拉到身后,叉腰瞪向哥嫂。
“行了,行了,此事就此打住,赶紧散了”梁柏达一见势不好,忙吓得摆手叫停,跟俩兄弟一摆手,果断溜了。
一屋子婆媳面面相觑,爷们都散了,她们也不好再闹,免得真为这点小事吵生分了。
刘红梅没占到便宜,又被婆婆狠瞪一眼,吐吐舌头抱娃走了。
陈青默默吐出一口气,他都要冤死了,瞪着低头忏悔的阳哥啐道“你就作吧!”
阳哥委屈的嘟起嘴巴,这事也不赖他啊!
晚上,陈青按着圆圆狠狠打了一顿屁股,小家伙懵懂不知,哭的鼻涕眼泪糊了一脸,陈青抱起来,哀叹一声,他何苦跟个娃娃较劲?说了他也不懂啊!
要怪也该怪他那浑爹!陈青在心底又给梁子俊记上一笔,只等着人回来一起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