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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怪陈青健忘,虽说当年有被惊艳到,事过三年也忘得差不多了,再加上柳盈盈日渐美艳,早不复当年的小家碧玉,犹如不染尘世的白莲花了。
柳盈盈听罢顿觉心下凄苦,语含悲切的倾诉“小女曾与公子在靖安客栈有过一面之缘,怪只怪盈盈出身低贱,怨不得公子弃约不来”
大美人哀婉低诉,引得一干护花使者纷纷怜香惜玉的用眼神谴责陈青。官坊花魁请你还敢不去?换成他们,这等好事打折腿都得爬去。
连夏景玉都暗嘲陈青不解风情,这般妙人,换成他姑且都得前去一探究竟。转头再瞧脸如锅底的梁子俊,又不免对刘魏之使个眼色,暗道:怪不得没去,感情有个狼狗在旁虎视眈眈啊~
刘魏之暗嗤:无聊!你当谁都像你那般好色?我要是陈青也不去!
夏景玉摸着下巴从上至下将刘魏之扫视一遍,重点定格在中间,直到人恼羞成怒才调转目光兴致勃勃的围观热闹。啧~有好戏瞧了……
青儿打小便伺候小姐,对这件事更是记忆尤深,听小姐道来才猛然想起,顿足嗔道“哎呀~原是你个薄情郎!当年害的我家小姐相思成疾,守了整整一夜都等不到人,若非……”
“青儿,闭嘴!”柳盈盈面色绯红的怒斥小婢,转过头又不敢看向陈青,只得低垂发髻小声替他辩解“公子未曾赴约,想必是不曾打开过香囊,这事只怪盈盈一厢情愿,怨不得公子……”
提起香囊,陈青才想起这女子为何眼熟,灯节猜谜时他得了一堆香囊,其中就有一位自带仙气的绝美少女抢了折扇,反送他一个翠绿色的精致香囊。再联想主仆二人的一番言语,不难猜想这柳盈盈就是当年那朵不染尘埃的白莲花。
事情水落石出,陈青也不免尴尬的作揖致歉“这事确实怨我,那个香囊……咳咳,不小心遗矢了,所以不曾晓得还有这事,害姑娘空等一场,确实是陈青的罪过!”
青儿自是不信这番推脱之词,奈何柳盈盈当年情窦初开,确实爱慕过陈青,当下听他说是不小心遗矢,便信以为真,面上犹如百花绽放般露出一抹灿笑,略显娇羞的长出口气,拍着胸脯庆幸道“原是如此……公子不需自责,盈盈不怪便是……”
语毕转念思及自己刚被人轻薄,又被眼前这人看过身子,绯红双颊犹如熟透的石榴,羞愤难当的几欲挖个地缝将自己埋起来。
若非尚有官差在场,说不得这会儿就要不顾礼数的掩面奔逃,碍于此事不宜宣扬,又不好明面请求二人,只得委婉邀约“盈盈多谢三爷和公子搭救……如若不弃,可否明日于翠香阁一叙?”
“免了!”梁子俊快一步率先回绝,转头又黑着脸对景王告罪“王爷今日也受了惊吓,还是速速回城以作休整,不知刘大人意下如何?”
“有什么话还是回去再说,这荒郊野外的实非久留之地!”刘魏之也深觉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再说女子受辱,有些话也确实不方便当着外人面讲,还是赶紧压着案犯回城,也免得再出差池。
陈青正不知该如何回绝,眼下倒是暗松口气,想着回去该如何安抚身旁这个炸毛的醋桶。
可不等陈青庆幸,柳盈盈身旁的两名小婢率先发难“你不去便罢,做什么替这位公子回绝?我家小姐也是清白出身,不似咱们带罪之身,何以连这等薄面都不给?再说……你看都看了,怎的就这般不负责任?”
青儿撅着小嘴娇蛮低喝,平日见惯了客人讨好柳盈盈,凡事都是千依百顺,这会儿冷不丁被人回绝,被养刁的性子一时难以接受,遂立马呛声质问。
另一位叫莲儿的小婢忙拉住青儿,皱眉替自家小姐挽回脸面“我家小姐虽非寻常女子,在坊里也是几位师傅悉心教导过的,亦不曾有违规矩私下会客,公子可是嫌弃咱们,才不愿赴约?咱们不敢求着三爷负责,只盼着能赏个薄面略作感谢”
陈青为难的紧皱眉头,不等答话,梁子俊就挺身而出,一把将人藏进身后语气恶劣的斥道“哪来的多嘴丫头?这般没规矩!爷想去便去,不想去,凭你这等妓子还想威胁爷不成?哼~也不掂量掂量自个什么身份!”
两名小婢的话引得一干差爷窃窃私语,怎还有隐情不成?看了?怎个看法?又该怎样负责?……
这三人夜半随一伙男子夜游,会发生点什么不测再明显不过,是以一干衙差纷纷臆测这官坊花魁可非完璧之身?若是破了雏,那可就身价倍跌,再不复往日盛名了。
莲儿小脸涨红,狠瞪青儿一眼,低声斥道“多嘴!你这般只会让小姐更加丢脸……”
丢脸事小,失节事大!官坊女子也同寻常女子一般爱惜名声,尤其是未开*苞的妓子,一旦失节,甭管长得好看赖看,都会沦为人人可以随意轻贱的存在。
是以青儿这般不顾大局的肆意妄言,着实骇了柳盈盈一跳,平日里两个小婢谨小慎微,怎今日却这般不知进退?难不成是受惊过度才会口无遮拦?还是……
柳盈盈不安又羞怯的偷眼去看陈青,被梁子俊一瞪,复又垂头捏紧衣角。
梁子俊最是看不起青楼女子,甭管是清倌还是挂牌出来卖的头牌,在他眼里都如同粪坑里的蛆虫,肮脏不堪。
虽说出身无从选择,也赖不到这些妓子不洁身自爱,可梁子俊洁癖惯了,虽能做到危难关头拔刀相助,可若踩了雷点,就甭想在他面前讨一分脸面!遂口气不善的讽刺道“负责?该负责的不是那七名阶下囚吗?怎的,你不忍她去牢里完婚,就想硬赖上我们这两个白身不成?真真是痴心妄想!”
梁子俊不加掩饰的鄙夷嫌弃,惹的柳盈盈血色倒退,煞白个脸几欲站不稳脚跟,青儿忙扶住小姐哀声斥道“你怎可这般轻贱我家小姐?我与莲儿都是官妓,沦落到何等下场都怨不得人,可小姐是妈妈自幼捡回来教养的,若是有的选,为何不能挑个白身下嫁?”
“下嫁?我没听错吧!呵呵……一个清倌还妄想攀上高枝?当真是不要脸皮,我梁家虽非高门大户,也不是何人都能往上面泼污水的!”梁子俊恨不能缝了那丫头的臭嘴!什么东西都敢肖想入他梁家大门!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子俊!说话别那么难听!”陈青一把拽住梁子俊,将人拉过来小心安抚“小丫头不懂事,做什么急眼?再说她们又没赖你负责,只是聊表谢意罢了,几个姑娘家,这般委婉也在情理之中,何须大动肝火?”
“你敢去!”梁子俊瞪眼,甭管那丫头意欲为何,梁子俊铁了心不准陈青沾染烟花女子,且不说刚刚那小丫头不怀好意,就算只是单纯的想表达谢意,他也不准陈青跟那柳盈盈来往!
“凭啥?”陈青好言相劝却换来横眉冷对,心里也不免恼火。梁子俊今个是吃枪药了不成?不想去,事后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便是,为啥非得当众折了姑娘的脸面?没瞧见那女子都脸色煞白摇摇欲坠了吗?
陈青这厢怜香惜玉,可是将梁子俊气的不轻,甩开他手就指着柳盈盈骂道“不知羞耻!你们打的什么算盘别以为爷猜不到!不想更丢脸就熄了那点龌龊心思……唔~~唔呜呜(放开我)!”
陈青一把捂住梁子俊的嘴,用力禁锢住人才讪笑着对柳盈盈道歉“对不住,他这人就是嘴上无德(嘴贱),别介意啊!那个……有什么事还是回头再说,这里也非久留之地,还是赶紧进城歇息吧”
陈青随口一说,却不想让青儿和莲儿纷纷破涕为笑。
这“回头”可就算答应赴约了,只要有这么个话,小姐今日之难足以化解。甭管他想不想负责,只要有人抗下责任,就算最终不得赎身,她家小姐的名声也能保全。
只要将负心汉的罪名往这公子身上一推,谁还会介意她家小姐被人看过身子?只待私下里做足戏码,再模糊焦点,不难挽回今夜破损的声誉。
夏景玉见事态越发不可控制,忙见好就收的摆摆手,招呼魏之命衙差压着案犯先行回城,又嘱人护送柳盈盈一行。
待人走远,夏景玉才咧嘴慢慢跺开,留给小两口独处的空间。
刘魏之气急的损他“适才拉我作甚?”
“傻啊你!若是多管闲事,那两个小丫头可就该求你做主了!啧~只要咱们不表态,她们最多求着陈青帮衬挽回声誉,可不敢逼他娶人负责!”夏景玉猴精的与梁子俊想到一块去了,伸手便敲着他额头指点。
刘魏之思索半晌,也不免黑下脸怒斥“好个恩将仇报!妓子无情果非随口说说,我还真当她留有余情,着实替她惋惜一番!好在陈青已嫁做人妇,倒是无需被人要挟……”
对啊,陈青作为妇人,看了也是白看啊!刘魏之才不信景王想不到这茬,当下就要追出去替人解释。若让这帮妓子得逞,即使事后解释清楚也难免污损声誉,凭陈青那性子,说不准就会认下这哑巴亏,替那三名妓子遮羞。
只要陈青背了这黑锅,谁还管那7名案犯不仅看过还摸过身子?人言可畏,亦可误导!刘魏之不等冲出去,就被夏景玉一把抱住腰身,死死捂住口鼻“我说魏之啊……嘿嘿,说开了可就不好玩了!”
“呜呜唔唔……”(名声岂可儿戏?)刘魏之拼命挣扎。
一个文官哪敌得过武将,夏景玉使出蛮力,最后干脆手脚并用的压在人身上小声嘘道“嘘~别吵,你真当梁子俊不知情怎的?他都不急,你急着替他夫郎辩白作甚?”
刘魏之也闹不明白梁子俊为何不替陈青解释,难不成是怕将祸引到自己头上?也不对,他俩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犯不着为了清誉弃车保帅。
刘魏之这厢愣然盯着夏景玉沉思不解,陈青那边刚放开人,梁子俊就如同熊瞎子一般一掌挥开媳妇,急赤白脸的叫骂“好样的陈青!你什么意思?这般维护个妓子,难不成是真看上她了!”
“我看上她什么了我!”陈青冤的不行,耐下性子好声安抚醋桶。
“没看上她,干嘛答应赴约?”梁子俊是真急了。
“……”陈青神色诡异的瞪着梁子俊,半晌才好气又好笑的解释“明天随便找个借口不去便是,干嘛非得当众落人脸面?几个姑娘家,刚受了委屈,不好再这么伤人”
“伤人?明明是她们伤你在先,就你傻!”梁子俊赌气训完,转念又一把拎住衣襟质问“你俩啥时候背着爷好上的?是不是还有什么爷不知道的事?”
陈青哭笑不得的拍开爪子,略显无奈的辩解“什么背着你好上的?真够难听的!不过就是猜谜时见过一面,她抢了折扇又硬塞给我个香囊罢了,再说那些香囊全被你扔了,你不是最清楚我私没私藏吗?”
“私下交换信物,不是背着爷私通是什么?啊?你还敢抱她!……对!你抱她了!”梁子俊一想到灯节上陈青收了满怀的香囊就醋劲大发,尤其得知那妓子还抢了折扇做信物,更是刺激的眼珠通红,紧盯着陈青护在身前的手臂,用力拍道“哪个手抱的?让你抱!脏不脏!……给爷把爪子伸出来!”
陈青避开捏个娟帕要替他擦手的梁子俊,忍了又忍,实在受不了他这般无理取闹,吼道“有病啊你!她自己受惊扑上来的!是我故意想抱吗?还有那香囊不早让你扔了吗?我连私会这事都不晓得,你还发什么疯!”
“哼哼~怎的?你若知道还真敢去不成?”梁子俊呲牙微眯起眸子。
“去了怎的?”陈青的牛脾气也上来了。
“我就知道!那天你死命护着就是不想爷扔了她的香囊是不是?一个妓子的香囊把你宝贝的跟个什么似的……”梁子俊嘴不饶人,心里更是犹如打翻醋桶一般酸的他满嘴喷醋。
“梁子俊……你没完了是吧?”陈青受不了的捏紧拳头。
“今儿不把话说清楚,别想爷放过你!心里没鬼你怕什么怕?”梁子俊亦伸手握拳,咬牙威逼。
陈青深吸口气,提起拳头猛地挥出,青筋直蹦的怒喝“我怕个屁!”
刘魏之蓦然瞪着扭打成一团的小俩口,推开压在身上的夏景玉纳闷问道“这又怎了?”
“谁知道?”夏景玉咧嘴一笑,起身拽起木头,替他弹掉身上沾的冰渣。
“……用不用劝劝?”刘魏之眼见两人你一拳我一脚的几欲打出真火,抽着嘴角暗想哪家夫妻能像他俩这般“拌嘴”?尤其还是陈青反向压制夫君,稳居上风的骑着人猛揍……嘶,瞧着都替梁子俊叫疼。
夏景玉身侧的两名侍卫更是头一次见识悍妇训夫。这力道,都赶上军营里两个悍将私斗了!暗卫则是悄然移动位置,以便更好围观,顺便下注一面倒的支持悍妇胜!毕竟陈青这身手可是大伙有目共睹的。
夏景玉寻了个好位置坐下来观战,顺道拍手叫好,气的刘魏之甩手就欲上前规劝,只听身后那人闲闲说道“急什么?他俩又非寻常夫妻,自不可一概而论,且不说现下陈青稳居上风,就说那梁子俊甘愿被媳妇骑着狠揍,也当知并非真火,待出过气,自然就能和好,犯不着咱们这些外人插手”
“你怎知不是梁子俊不敌?”刘魏之着实分辨不出真打假打。
“切~军营里多的是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猛将,打到最后,要么谁拳头大谁有理,要么罢手言和,就你这般少见多怪”夏景玉从鼻孔里喷出一道白雾,搓着手暗想这俩刺头要是扔军营里,保不齐都能拉起群架。
“你也说是军营里的将士,他们岂可同语?”刘魏之不赞同道。
“呵呵……”夏景玉高深莫测的低笑两声,未免吓到刘魏之,只故作神秘的喟叹一声“都是爷们,没啥不同”
不同大了好吗?刘魏之迥然暗想,小哥同爷们岂能混为一谈?……还是先别管这些,再不劝架,保不齐梁子俊真得被陈青打伤,遂扬声喊道“别打了,天都快亮了!夫妻之间有什么不能言明,还非得动拳头,真当你俩都是汉子不成?”
夏景玉喷笑出声,暗自竖起拇指夸刘魏之这醒提的好。刘魏之搓手捂着冻到发麻的耳朵暗骂一句“娘的,再不回去真要被冻死了!”
滚了一身冰渣草屑的小夫妻双双停手,梁子俊更是呆若木鸡的怔愣片刻……他娘的,急昏头竟然忘了陈青不是真爷们了!
搞了半天,梁三爷又是发火又是吃醋的,纯属自寻烦恼!陈青本就是妇人,看了也算白看,若能一早揭出来,何须惹出这么多麻烦?还弄得两人大打出手,平白让那俩人看笑话!
陈青趁梁子俊走神之际搞了把偷袭,抱起人一条大腿就反向用力上抬。
梁子俊拍地大吼“撒手!陈青你敢!哎呦~爷错了,真错了……娘的!你是亲媳妇不?”
陈青喘口粗气,恨声说道“亲的不能再亲!呼~正因为这,咱才得好好算算你之前存下来的旧账!”
梁子俊立马语气一怂,狗腿的爬起来给人拍衣拂袖,腆着脸打商量“有账咱回家再算哈~你瞧我这浑的,媳妇你伤着没?”
陈青一脚踹开他,半晌才闹明白这人为何突然气焰全消,面带讥讽的暗嗤“怎的?我现在去,你就不拦了?”
“不行!”梁子俊瞪眼,复又嬉笑着解围“哪能让你一人赴约,爷也出了大力,自是得一起领赏才对!”
“滚蛋!”陈青猛翻个白眼,挥手推开缠在身边的狗腿子。
梁子俊唉唉擦擦的蹭到陈青跟前,小声讨饶道“这不是习惯把你当爷看了吗?一时没想到也不赖我啊!还不是你非要跟爷断袖来着?”
“吼?怪我勒?”陈青瞪圆了黑溜溜的眼睛反问。
“怪我,全怪我!”梁子俊嘿笑着自打嘴巴,又是搀扶,又是拍灰,狗腿的不行,引得身后一干人等纷纷掩嘴偷笑,这俩人可真逗,夫纲不振,反倒是妻更像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