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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花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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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周姨娘到卫家后,她鲜有露面,为人很低调,对周遭人都客客气气。因为卫千总宠她,李氏又是个老实本分的贤妻,所以也没人会刁难她,除了卫绛初次遇见她的那次。

    周姨娘装得再好,卫绛都知道她是盏不省油的灯。将来她不但会偷光卫家钱财,还会让爹爹大病一场。卫绛掐指细算,大概还有近半年的功夫。

    既然知道家中有个贼,就因当把这贼抓出来。卫绛偷偷摸摸尾随在周姨娘身后,三步一停,五步放哨。

    这周姨娘也是个小心谨慎之人,她披玄色斗蓬,走路时东张西望,好几次差点逮着卫绛。

    见她又回头,卫绛身子一缩,忙躲到巷子里。稍歇小会儿,再探头看,周姨娘显然快了步子。

    卫绛可不想把周姨娘跟丢了。她沿巷往另外条小路走,而后拐个弯入横道,在主街口截住了周姨娘。

    果然,周姨娘还是稍微嫩了些,她初来乍道,定不知这里四通八达。不过她也算是聪明的,知道多绕几个圈子隐藏行踪,虽然最后还是被卫绛逮住了。

    卫绛不急于揭穿她,而是等她身后的一条大鱼。周姨娘是别人放进卫家的饵,此时,卫绛也要将她当作饵,把想要钓鱼的那人找出来。

    卫绛跟周姨娘来到市集。

    前几日飓风,似乎把云海洲的百姓都憋坏了,趁今晚月色撩人,他们全都跑街上来,买小吃、看杂耍。

    周姨娘到了人多的地方便装作不慌不忙,闲庭信步的模样。卫绛则混在人堆里,顺便买张猴子面具套在脑袋上。

    面具后的眼正锁在周姨娘的背上,看得出来她很着急,但却故意放慢步子,像是等人又像是担心被人看穿慌张。

    周姨娘蓦然停步,卫绛立马刹住脚,侧过身假装买糖葫芦。这时,周姨娘旋过身,与她擦肩。

    难道被察觉了吗?

    卫绛心跳不由加快,她屏气凝神,沉着冷静,然后眼角一飞,正好瞥见周姨娘混进一栋三层高的楼里,这栋楼正是卫绛曾住过三年的花楼。

    花楼是云海洲最好的青楼,能进去的都稍微有些家底,再不济也是小铺掌柜之类的人物。一般底层水手、船工只会找流莺或暗门子,几个铜板就能换一回风流。

    前阵子来了批商队,故花楼生意兴隆。远远地就见几串红灯笼悬在檐下,犹如妖娆的手臂随风招摇。窗处人影重重,仿佛能见觥筹交错,娇笑就来自那处,肆无忌惮撩人心弦。

    卫绛真不想进去。

    她站在不远处,盯着这个最肮脏的地方,踌躇不前。她怕老鸨会认出她,怕进去之后会重回到上一世。

    卫绛不愿再入这个火坑,哪怕只是路过。

    卫绛转身打算回去,走了三步她又犹豫了。眼下是逮住周姨娘和幕后黑手的最好机会,难道真这样放弃吗?

    思忖再三,卫绛咬牙狠下心,折身往花楼去。

    花楼里人来人往,不是穿戴花哨的姑娘,就是衣着得体的男人,个个都长得比卫绛高。

    卫绛此时穿着宝蓝对襟小袄裙,梳了双环髻,横竖看都是良家姑娘,而且还是未及笄的模样。

    大门她定是混不进去。好在,她知道华楼有个地方能溜进去,以前她时常从那里溜到街上,点碗汤团、云吞什么的。

    卫绛熟门熟路绕到花楼后门。后门墙边放着几个泔水缸,缸上有木盖。卫绛就爬到这泔水缸上,然后再攀上墙檐,正好二楼有扇窗户大开着,她便钻进这扇窗户里。

    屋内没人,卫绛知道那两个姑娘都不在,所以神定气闲地拿起妆奁前胭脂,涂红腮颊,再抹下唇珠。

    这两姑娘卫绛认识,一个叫绿珠,另一个叫红丹,她们就好不关窗,不但遭了贼,有次还遇上采花大盗,白白被占去便宜。

    卫绛记得为了这事这两姑娘骂街三日,把周围街坊邻居里凡是公的都给骂了。绿珠一口咬定,就是这附近的色鬼,不肯花钱,白睡了她俩。

    想来挺好笑,经绿珠和红丹这般狠骂,原本轻浮的几个色胚一下子收敛了,特别是豆腐坊的东家,好几天没露面。

    前世之事不必多提。卫绛涂完胭脂后,在镜前搔首弄姿,果然与尔娘差很大一截,镜中人儿就像偷使人家胭脂花粉的丫头,东施效颦。

    算了,妆化得俗点没事,只要别被人认出就好。卫绛赶紧把脂盒收拾,转身出门,就在这刹那,外边正好有人进来。

    屋里的贼、门外的人在门口撞个正着,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覤。

    好在,卫绛反应够快,她故作无事,挤到她俩中间,唠唠叨叨:“绿珠姐、红丹姐,有客人让我送东西给二位,我不知你俩去哪儿了便放桌上了。”

    卫绛一边说一边往外溜。绿珠和红丹往内一看,桌上有张猴子面具,还有串糖葫芦。不知是哪位客人这般有童心,俩人正在要问,卫绛已经溜得没影儿了。

    险象还生。卫绛大松口气,她沿梯下到底楼大厅,假扮丫鬟找寻周姨娘踪影。

    卫绛沉心思忖:这青楼里除了妓就是客。周姨娘当然不可能会是妓,所以她要见的定是某个男人。

    不过……

    卫绛举目扫过,来往皆是客,花楼生意太好,连姑娘都不够用了。

    “哎呀,你这丫头傻站着干嘛!还不快点给客人送果盆子去!”

    忽然,有人冲过来,将一果盆硬塞到卫绛手里,还没等她反应,就扯着她的胳膊往底楼雅室走。

    卫绛愣住了,略有无助地环顾四处,无意间抬头,恰好看见周姨娘沿梯往三楼去。

    逮到你了!卫绛心里一激动,忙把果盆塞回去,转身想跑。忽然,耳朵一阵剧痛,不知是谁揪起她的耳朵往后拧。

    “哎呀,哎呀,疼。”

    卫绛哼哼,身子顺着耳朵旋了个圈,抬起头就看到老鸨那张涂得妖艳的脸,脸上的眼珠子瞪得老大。

    “你这丫头竟然敢偷懒!客人这么多,还不知跑勤快些!快给老娘送东西去!”

    说罢,刚被卫绛塞走的果盆,又重新回到她手里。眼下溜不了了,卫绛只得顺着老鸨所指的方向去送果盆。

    雅室里,一桌坐有六个人,个个都是锦衣华服,来头不小的模样。

    卫绛随便瞥上一眼,就见主座上的人有点面熟。她不由定睛看,此人三十来岁的模样,广额方颐,目如点漆,唇上有须,真算得上是美男子。不过,他的眼神阴鸷,看人都带几分疑色。卫绛心里觉得不妙,便很识相地低下头,送完果盆马上就走,以免被他目光沾到。

    然而转身刚迈出半步,听到身后有人厉喝:“站住!”

    卫绛一抖擞,站住了。

    “转过身来!”

    卫绛有点心慌,想了会儿,转过身去。

    “各位爷还有何吩咐?”

    卫绛发出软糯的稚音,弯身揖礼,低头藏脸。站在外头的老鸨似听到动静,一路咯咯地笑来了,走到卫绛身边立定,卑微地问道:“各位爷,是不是咱们丫头有所得罪?各位爷还请多包涵呀!”

    “站起身,把脸亮出来。”

    主座上的男子开口,声音就和他的眼神一样低沉阴冷。

    卫绛自觉有地方出了岔子,那人好像看穿她身份似的,不由叫她心惊胆颤。

    卫绛也不多加掩饰,以她此时的年纪太过镇定反而不正常,于是,她抖抖擞擞抬头起,扁着嘴像是要哭。

    “哎呀,咋是个这么丑的丫头?”席间,有个人嘴贱说道。

    卫绛听后顿时火冒三丈,她不过是胭脂涂多罢了,哪有这般不入眼的?

    卫绛收起惧色朝那人翻个白眼,这小动作倒把众宾逗乐了,连主座上的男子也浮起浅笑,不过那只是刹那功夫,没等众人笑完,男子就寒声问:“这丫头从哪儿来呀?”

    老鸨低头看看卫绛,眉头拧得紧。哎呀,这里丫头这么多,她咋记得住谁是谁?

    “回爷的话,是买来的。”

    老鸨随口瞎编。那男子的眼就瞥到卫绛身上,冷笑道:“她衣裳穿得还真够好的呀。”

    原来是衣裳!卫绛心里一惊。没想这男人眼睛真够毒,连这点小岔子都看出来了。

    老鸨听后低头看了卫绛的小袄裙,的确是好料子。

    卫绛连忙摆出可怜模样,抬头对老鸨说:“是李大富送给俺的,他夸俺歌唱得好,就送俺这身衣裳。”

    老鸨一听,笑逐颜开,这回说得过去了。这李大富是花楼常客,做绸缎生意的,经常会给姑娘送衣裳。她连忙点头帮腔:“没错,没错。”

    “那你就唱一个,让我听听有多好。”

    这人还真死咬着不放!卫绛心里着急,怕这般一拖,周姨娘已经溜了,得尽快脱身才行。

    卫绛张口唱了一曲紫竹小调。江南风韵,吴侬软语,倒真是唱得好。

    曲终,众人鼓掌叫好。那男子终于放下戒心,还赏了卫绛碎银,共五两银子。

    老鸨见这娃子替她赚钱更是高兴,连连点头谢贵客。出了门一顺手,把卫绛的五两银抢去二两半,然后打发她去干活了。

    终于脱身,卫绛心石落地,来不及多想,她两三步奔上三楼,去逮周姨娘。到三楼,卫绛又傻了眼,这里每扇门都关得紧,隐约还能听见娇吟喘息之声。

    这下她该怎么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