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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上说不管长邪,怕长邪带累了自己,所以把人赶出了门,可到底是他唯一的关门弟子。
星机老人这一生,因为堪天机转星辰,本就该是五弊三缺的命,谁知年近不惑的时候竟遇上了张成仕。张成仕命硬,不怕他克,天生就是该吃这碗饭,星机老人犹豫了许久,到底还是收了他做关门弟子,取名长邪。
收长邪为徒的时候,星机老人便已经从他的命星看出,他命中当有一劫,劫应在京城锦都。占星术士与逆天改命的道士不同,是讲究顺应天命的。眼见着长邪已经把该学的都学了,星机老人便在这个时候带了长邪进京,去应他的劫难。
谁知昨日长邪遇到了尚家大小姐之后回来跟他一说,星机老人星盘一占,竟发现长邪的劫星已然升起了!锦都尚知章被封武威侯,出了那么大的风头,顾姨娘又不是个低调的人,因此住在华荣客栈的客人,没有一个是不知道她们的来历的,星机老人想着,尚家大小姐也是要进京的,难不成长邪的劫便应在她身上?
长邪的劫并不是死劫,有了这个猜测,星机老人便狠下心把他赶出门,让他跟着尚宛妗走。说是怕他带累自己,实则是怕自己作为占星术士的气场让长邪的劫星发生了改变,反而出现更坏的结果。
可长邪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到底是不放心的,所以星机老人打算亲自去看一看尚家大小姐,心里也好有个谱。
刚上了三楼,星机老人便看到一个裹了孔雀毛斗篷,身材高挑的少女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往楼梯口这边走来。少女戴着风帽,看不清眉眼,可一走一停皆是风华,多了几分贵气。
尚宛妗因为受了伤,并不怎么出门,是以星机老人没见过她,就没认出人来。只是尚宛妗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不知怎么的,星机老人忽然下意识的就去看这个小娘子的命星,竟看不透,心里不由得觉得奇怪,占星术士这一行当人并不多,本事在他之上的更是没有几个,入行这百十年来,连他都看不清命星的人,这还是第一个!
尚宛妗见一个须发皆白、穿着单薄的老人站在楼梯口盯着她看,脚下一顿,抿了抿嘴,道:“老人家,我现在要去楼下一趟,您在这里稍待,等我回来请您喝一盅热茶好不好?”
尚宛妗只当他是进来避风雪的穷人,哪里想得到,若真的是避风雪的穷人,客栈的伙计第一个不让他进门,更别说走到上房这边来了。
星机老人摸了摸胡子,问道:“老朽听说刚封了武威侯的尚知章大人的女眷也住在这华荣客栈,小娘子行动间皆是大家闺秀风范,莫不是尚侯爷的千金?只是不知小姐是尚侯爷的哪位女儿?”
尚宛妗见他说话条理清晰,有理有节,便高看了老者一眼,福了福,笑道:“老人家猜得不错,小女子是尚家长女,老人家唤我宛妗便可。不知老人家如何称呼?”
星机老人赞赏的看着尚宛妗,心里想着,原来她就是尚家大小姐,倒是个怜老惜贫的,不知长邪的劫星怎么就应在了她身上?嘴里道:“浮根萍影,哪有什么名字,你只管叫我老人家便可。”
尚宛妗是个知礼节的姑娘,跟星机老人站在这楼梯口说话,再用风帽遮着脸,就有些失礼了,所以随手便把风帽往外拉了拉。星机老人说完话,正看到尚宛妗的脸,不由得一愣!
尚宛妗眉毛中有颗小痣,面起重城、六府丰满,本来就是富贵之相。星机老人见过的富贵相貌多了去了,倒也不觉得稀奇,稀奇的是,尚宛妗的额头上隐隐有三道极细的白痕,一般人是看不见的,却瞒不过占星术士。那分明是刚度完死劫星之后的迹象!
星机老人不动声色的问尚宛妗:“宛妗小姐前不久可曾遇到过什么祸事?”
尚宛妗蹙了蹙眉,她没了以前的记忆,哪里知道自己是不是遇到过什么祸事,又觉得这老人的话问得有些奇怪,便随口道:“前两日不小心摔倒磕了头,再往前便不知道了。”
星机老人心下狐疑,从那白痕来看,确实是这两日的事情。可什么时候摔个跤磕个头也算是度完劫了?死劫星这么好说话?可从尚宛妗的神色来看,又不像是在撒谎隐瞒的。
星机老人正想着,便见一个丫鬟气喘吁吁的上楼,见了尚宛妗,福了福,问道:“小姐怎么站在这里?”
然后看到星机老人,见他身上穿得单薄,不由得有些怜悯,忍不住道:“小姐,咱们施他些钱,让他去买身衣裳吧!”
尚宛妗皱了皱眉,心里想着,这位老先生未必就是来行乞的,锦书说施舍,未免让他心里难过,便没有接锦书的话,而是对星机老人道:“老先生,小女子下楼还有些事情,不如您跟锦书去房间喝杯茶,等我回来咱们再说话?”
星机老人想了想,点了点头,却掏出一块玉佩来,塞到尚宛妗手里:“这块玉佩不值什么钱,却是能吸死劫星残留下来的戾气的,你带在身上,不可取下来。”
尚宛妗也没有仔细看那玉佩,想着,这便是这位老者的自尊了。他不想被人施舍,先拿出一块玉佩来,便不算施舍,而是交换了。
尚宛妗忙着送锦盒,并没有推辞,而是收下了玉佩跟星机老人道了谢,然后对锦书道:“你带老先生回房间喝茶,我去一趟姨娘那里,马上就回来。”
锦书有些犹豫:“小姐身边没有人跟着可怎么好……”
话还没说完,就被尚宛妗打断了:“不过是几步路,哪里就出了什么事了。”然后意有所指道,“咱们家家丁仆妇不算少,姨娘又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别看我身边没跟着人,身后还不知道跟了多少呢!”
锦书听了这话便抿着嘴不劝了,看着尚宛妗下了楼,才一转身对星机老人道:“老先生请。”
只是眼前哪里还有老先生的身影!锦书吓得脸色惨白,这华荣客栈统共才三楼,下楼的楼梯口又被她堵住了,这老人说不见就不见来,难不成还会飞天遁地?锦书心里直叫苦。
尚宛妗到顾姨娘门口的时候,尚宛仪正吃着葡萄跟顾姨娘撒娇:“娘,这客栈怪无聊的,听说锦都那边繁华得很,女子亦有许多玩乐的地方,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启程?”
顾姨娘安慰她:“总不能让尚宛妗起疑,她虽不能拿我怎么样,可闹腾起来,也是一件难办的事情。你爹爹那边送了封信来,劝咱们赶紧进京,等会儿娘拿去给尚宛妗看了,明日便可以启程了。”
尚宛妗心里冷笑,哪有庶女这么叫姨娘的,也不知别人家是不是也这么不守规矩。
正要敲门,就听到尚宛仪又道:“这么多年来,家里全靠娘费心操持,娘生得又美貌,您说到了锦都,爹爹会不会抬娘做正室?”
顾姨娘笑道:“这种话你以后可不能说了,被有心人听了去,又成了你的错处。左右过了狐狸嘴,你就是尚家的嫡女了,到时候娘就算是做不了正室,只要看着你好,娘都没什么关系的。”
嘴里这么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她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又不像别的小妾那般没有娘家支持,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等到了锦都,尚知章抬她为正妻,也是应该的。
尚宛妗一听她们娘俩这话,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消散了,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憋不住。
尚知章为什么这么急着催她们进京?顾姨娘和尚宛仪不知道,她却是知晓的。尚知章被封了武威侯,成了京城新贵,皇后娘娘听说他是鳏夫,正妻死了三年多了,便做主给他指了当朝一品太傅钟太傅的嫡长女。钟雪盈虽然是个寡妇,年纪却不大,保养得也很不错。尚知章虽然名字取得跟书生似的,本质还是个地地道道的武夫,就算被封了武威侯,在锦都没什么根基的他依然打不进权贵的圈子。可有了钟雪盈就不一样了!
因此,对于皇后娘娘点的这道鸳鸯谱,尚知章自己还是很满意的,欢欢喜喜的上门提亲合八字,迎亲的日子定在了正月初六。
顾姨娘想做正妻的愿望注定落空。
尚宛妗想到这,弯了弯嘴角,敲响了面前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