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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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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厉的气力几乎已殆尽了。邱广寒努力将他拖上岸,这才松了口气,道,你歇一歇。话音方落,一个沉重的声音却自颈后传了过来,冷至骨髓。

    还有什么话要说,我准你说完。黑衣人的影子,斜目已可见。

    凌厉抓剑欲起,邱广寒却心知此刻的他必不是对手,将他按住了,只希能拖延些时间,觅机伤敌。凌厉知她心思,也便不动,暗中回转气息。

    拖延时间——也没用。那人竟看出来。凌厉,你为我剧毒箭尖所伤,不过顷刻之命。你这个女人算是重情重义,我很喜欢,若没什么要说的,我便带她走了。

    你……凌厉再度欲起,可背后剧痛,那人手起指落,封住了他三处要穴。

    太过激动,死得更快。黑衣人不紧不慢地道。

    凌厉动弹不得,胸膛起伏,显是既愤怒又痛楚,陡然间却瞥见邱广寒的眼睛似是眨了眨。他微微一愣,想到她曾在以往的危险中给过他太多的眼神暗示,不由地平静下来。

    黑衣人已然伸手,拦腰便将邱广寒抱了去。凌厉发不出声音,亦伸不出手,只眼睁睁看着,但心里也着实不那么冲动了。他明白她的意思:中了剧毒,虽然会增加他一时之痛,但他自那时饮过纯阴之血,早就不受药毒之害,决计也要不了性命的。若他拼死反抗,说不定这黑衣人便给他来个血溅当场——可是若他安耽躺着,黑衣人觉得他必死。也许就留他自生自灭。

    可是邱广寒却与他不同——她反而要装得大悲大恸,大哭大闹,好叫世人都知晓他凌厉活不长了——他瞧着她的模样,心中却是一痛:怎么又是你在救我呢?怎么我又眼睁睁看着你被人劫走了?这种事情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他那一只在身下的左手,又一次狠狠地捏住了岸边的沙土。一伺身体可恢复行动——广寒,我定必来救你,马上来救你——这之前,这之前——以你的聪明,不会有事的,对么?你会留下暗号给我的。对么?

    哦,对了。黑衣人将邱广寒抱离十余步,突然又好似想到什么,将邱广寒往沙石地上一挥,返身走了回来。邱广寒大惧,一骨碌爬起来,只见黑衣人自凌厉右手之中,将那乌剑抽了出来。

    这剑不错。他看了看,顺手便要向凌厉挥下。

    不要。不要!邱广寒抢了过来,伸臂一挡。你敢!

    黑衣人呵呵笑了起来。剑尖一挑地上的剑鞘,将鞘也一起拾在手中,另一手却抚住邱广寒的下颌,略显粗糙的手指摩过她颈间细嫩的皮肤。

    有意思。他伸臂一搂,将她轻如飞絮的身体轻易地扛到了肩上,回头向凌厉瞥了一眼。

    放心,我一定好好疼她。

    凌厉只听他大笑着,扛着邱广寒扬长去了——他咬紧了牙关,额上渗出汗来。

    邱广寒头朝下。被这瘦高的人悬在肩上,只觉晃得头晕。穿过树林便是市镇。这人往她腰上一搭,她只觉被大手一托,便下了地,但随即身上一痛,已被点了要穴。

    这点穴固然对她并无用处,她却也不愿节外生枝。当下只假装不能动弹,只见黑衣人另一只手仍捏着乌剑、剑鞘,甚至还捏着一支未曾弃手的钢箭,心道这只手竟真大。

    黑衣人空出手来。将乌剑入了鞘,箭也回了筒,腰上的长弓却仍醒目。他大剌剌不顾,停当之后,又一手将邱广寒往肩上一送——这一回却是将她坐在了肩上。市镇之中,行人莫不侧目。邱广寒却无计可施,只得咬唇由他这般扛入了客栈。

    正是午时将至,客栈中正忙。黑衣人到了大堂,总算将她放下,目光搜索处似在找什么人,邱广寒顺着他的目光也四下看,还来不及看到谁,黑衣人似已找到同伙,将她拦腰一抱,带了过去。只听他道,当真对不住四哥,有点事情耽搁了——我把人放放,一会儿就下来——这顿算我请了!

    他说着,似乎也没等那“四哥”说话,便抱着邱广寒,径向楼上客房行来。

    邱广寒当真是浑身透湿了。黑衣人一路扛着她,早觉她身上奇冷,但只道是因为天冷水冷,未曾多疑。此刻关了房门,将她放下,瞧见她紧贴住皮肤的一身湿衣,喉咙里滚了两滚,放了弓箭便要将她按去床头。

    莫要着了凉。他解着她的衣衫,语气垂涎。听话,把湿衣都脱了,我替你擦洗擦洗。

    邱广寒没有便动。若要继续假装穴道受制,她自是不该便动的;可是那只大手竟真的向她肌肤袭来——她在心里挣扎。我若反抗,恐怕也是不能成功——要怎样觅到良机,出其不意才好。

    室门突然咿呀一声轻响,黑衣人一怔,不悦转过身去。邱广寒仰躺着,看不见门口立着的人,只听黑衣人埋怨道,四哥,你怎么上来了?我说了一会儿就下去。

    这女娃儿是谁?那“四哥”道。

    邱广寒心头一震。这语声竟如此熟稔——在哪里听过——不止一次——非常非常熟稔——啊,是了!她心下又狠狠一震。卓燕。这竟是卓燕的声音!他们是一伙的么?他……这次会帮我吗?

    她心怦怦地跳着,只听黑衣人道,是路上得的,我一会儿下去跟四哥细讲。卓燕似乎轻笑了笑,道,往日里没见你这般紧张——我等了你快三刻钟了,你倒是好意思叫我再等?

    四个,我说了安顿她一下就来的,没打算让你久等。黑衣人申辩、

    卓燕又是一笑。那就好。

    黑衣人只得应了,催促卓燕先下楼去。邱广寒只觉一颗心悬空了:卓燕或者根本没看见是我?否则无论如何。他总该说点什么才对吧?

    她没计较间,黑衣人又已转过身来。她心中一慌,余光乱扫,陡地扫见他丢在几边的乌剑。乌剑。乌剑在这么显眼的位置——卓燕怎可能没看到?他一定看到了——他一定知道是我——但是,却假装不知道。是啊,他们如是一起的,他又怎可能会帮我——说不定正是他指使此人来对凌大哥下手的吧?他自知赌局要输,就来强抢我,果然很是无赖!

    身体被轻轻一触,黑衣人来解她襟扣。她仍是未敢便动。可目光却似乎要暴射出来。黑衣人却被她这目光瞪得十分受用一般,右手向她衣内滑去。

    邱广寒再也不欲忍耐,便待翻身躲避,冷不防黑衣人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噫,那略糙的手指突然无力,人竟向一边歪去。邱广寒大惊坐起,慌忙伸手掩住外衣时,卓燕已赫然站在自己面前。

    你……她一时心神未定,不知说什么好。

    你怎么落到他手上了?卓燕少见地微微蹙眉。话语里听来像是对一切并不知情。

    你……为什么救我?邱广寒心绪渐平,不答反问。

    笑话。没几天就该把你送去见神君了,这时候还能出什么差错么?

    送我见神君?邱广寒心中暗道。莫非他还觉得自己很有胜算么?

    她不由冷笑了一声。这笔账你算得不对吧——这边赌你还没打赢,就先对同伴下了手,就算真把我交出去,怕也很难交代吧。

    卓燕却只是皱眉。不必假惺惺替我紧张了,你还不赶紧走?麻药药劲一过,他立时就醒。

    只是麻药?那我先杀了这个禽兽!邱广寒一下站起,便去抓凳上的乌剑。

    你还敢杀人?卓燕冷冷道。想清楚。你若这一剑下去,我与凌厉那一赌。就算他输了。

    为什么!邱广寒不服道。凭什么我被人这样欺负,都不能杀他?我存了此心就是坏人?只有你能杀人不成!

    卓燕语调愈发转冷。至少,一个凌厉以为正常的邱广寒不会开口闭口就要杀人。

    但这人刚才对我做什么,你也知道啊!

    现在又这般贞烈——适才你明明没有被点中穴道,竟一路装作动弹不得,由他顺当抱进了屋里——我倒不知道你这样的人竟还有点羞耻心?

    邱广寒一时气极。你懂什么,我是为了……她一咬唇。努力平静了,反回了他一个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既然指使了他来对凌大哥下手,我这个彩头想必也是你早许诺了人家的——事到临头又出来插手,多半也是想两面逢源——说我没有羞耻心。你又有么?

    他——对凌厉下手?卓燕似乎微微一惊。凌厉人呢?

    邱广寒本也是反唇相讥,并无一定凭据,当下也只没好气道,中了他一箭,还在林子里——我要走了!

    中了他一箭?卓燕面色微变,俯身下去到那黑衣人身上摸出一个药瓶,倾出粒丸药递给邱广寒。

    他箭上剧毒,这是解药,你赶紧去!

    邱广寒接了解药,瞧他神情略含紧张,倒也不似作伪,心下暗暗一笑,反而故意往桌上一倚,道,急什么,他死不了的。我还有几句话想问个明白呢,聊会儿再走也不迟啊。

    卓燕看了她一眼。随你。既然你不关心他死活,哼,我更没道理去关心。

    呀,我是万恶的纯阴之体呀,几时关心过别人!邱广寒口气揶揄。我问你,这个人真不是你派去的?

    你也要看看我有没有这个本事命令他。

    怎么,他不是你手下么?我听他叫你作“四哥”呢?

    那又如何。卓燕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倒是有意思,这世上一共只有两个人这么叫我,其中一个去年在九华山被你杀了。现在这个——若非我来,只怕也要死在你手上吧?

    我——是啊,我要能杀得了他,我早杀了!邱广寒气愤愤。上次那个是朱雀山庄的使者,那照你的意思,这一个应该也是了?就算不是你派来的——总也是朱雀山庄的意思了,对不对?为什么你们要杀凌大哥?他可没什么得罪你们的事情,除了……没让你带我见你们神君。但这件事,你说会保密的!

    他是他我是我。卓燕只将关系撇清。他为什么要杀凌厉,我又怎么知道?

    邱广寒哼了一声。我看你只是不说。

    你想知道——好啊,等你来了朱雀山庄,自然知道。

    我才不去呢!邱广寒一握乌剑。我走啦!你等着,回头我叫凌厉来问你!

    你们两个,最好离开江阴。卓燕突然添了一句。日子到了,我自会到一年前的老地方找你们——你告诉凌厉,不要多管闲事。

    什么啊?邱广寒嘟哝道。谁多管闲事了,现在是你们的人要下手——我们只是路过,你们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吧?

    卓燕只略略一笑。最好真的只是路过。

    邱广寒瞪他一眼,不满地向外走去。

    卓燕目送她离去,远远地直到她下了楼梯,才转回来,到得窗前,微微一掀,只见邱广寒转去街角,却是向太湖方向飞奔而去。倒不是说谎。他心道。跑得这么急——适才不在意的模样,难道当真只是装的?

    他放下窗子,回进室内将几处碰倒歪斜之物摆正,看了看地上的黑衣人,俯身将他扶起了,坐到桌边,起出他肩上的麻药针,向他穴道推拿。他麻药药性已淡,醒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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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广寒虽知凌厉不致中毒身亡,但想到他一个人不能动弹地躺在那里,究竟也有点心慌,是以也顾不得许多,快快地奔起来。不过卓燕这会似乎是忘了。她心道。上次凌大哥服下他的蛊丸都没事,区区小毒,又能奈何他么?

    想到这里她又欣欣然起来。毕竟这也可算是她的功劳。只是——朱雀山庄竟先要杀凌厉了。她觉得蹊跷。哥哥让我们打听朱雀山庄的所在,好了,朱雀山庄的人倒是遇到了不少,可是又从何打探起?就算遇到慕容荇,也很难从他口中问出吧?

    不若把赌注改了。她心道。若卓燕赌输了,便须告诉我们山庄的所在——不过他只怕难以答应。邱广寒沉吟、

    “等你来了朱雀山庄,自然什么都会知道。”她脑中突地闪过卓燕那句话,悚然一惊。若我去朱雀山庄……

    可是,凌大哥又怎会让我去。她甩甩头。又胡思乱想了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