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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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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看来是有备而来。拓跋孤呵呵一笑,手一抬。让他进来!

    邱广寒暗里松了口气,只见邵宣也走到近前,向拓跋孤为礼道,见过拓跋教主。目光瞥见邱广寒,也便微微弓身,又添道,邱二教主。

    邱广寒忍不住一笑道,别拿腔拿调的了,跟我还弄出这一套来了。那壁厢拓跋孤却看了她一眼。广寒,你先出去。

    邱广寒一怔,便要撒娇,还没撒起来便遇上拓跋孤不容置疑的目光,顿时将话语咽了回去,乖乖向外走。

    拓跋孤收回目光,将邵宣也打量了一番,道,看来邵庄主在青龙谷颇得照顾,那般重伤也已好得差不多了?

    多蒙教主关心,宣也感激不尽。邵宣也为礼道。

    拓跋孤心道你明知那些事尽皆出于广寒之安排,却非要来谢我。转念道,你的要事相商,便只是这无稽之语么?

    不是。邵宣也正色。前日里为奸人所蔽,险些酿下大祸,这是我们不对,邵宣也身为明月山庄之主,亦不敢推卸责任。但此事暂且放下,即便没有朱雀山庄挑拨,你我的和盟也已破裂,对不对呢?

    看来是如此。拓跋孤道。

    邵某这几日在谷中,来回思索这一年发生的诸事,常有一种匪夷所思之感。究竟当初的和盟为何而起,又何以如此轻易地便毁去了——这些事情,邵某曾自以为很清楚,回想起来却是一团糟。教主当时以势相逼,要以亲事来固稳和盟——但如若和盟当真是我们二边同心所向,又何须旁的关系来束缚?当初教主要与我结盟,不过是为了争取青龙教重出盛世的一点时间,对不对?待到青龙教根基重建,力量壮大之时,自然也不需受我等制约了,对不对?

    拓跋孤轻轻一笑。邵大侠将本座的主意想得很透彻——本座也想听听邵大侠当初的打算?

    邵某当日的打算,教主也该知道——不然也不会如此有信心的来找明月山庄结盟了。尽管邵某从不认为江湖中之事。唯利字是驱,但当日涉及结盟一事,的确是因为畏惧教主的这身武功。血洗伊鸷堂这般事情,在中原各派之中,极是轰动。明月山庄固然也明白如此结盟是灭正道武林威风的事情。但若拒绝了,一则显得理亏,二来也着实感觉到威胁;而明月山庄一表态有结盟之意,中原各派纵有异议。亦不敢单独为怪——是以当初之事,才如此定下。

    邵大侠今日前来将往事一一重述,不知有何深意?拓跋孤向椅背上一靠,斜目瞪他。

    我是想叫教主记得,当日和盟之建立。两边都并无太大诚意,教主只为一时喘息,并无长久和好的打算,明月山庄亦只是出于畏惧,并非真心想与青龙教为友——所以就算没有广寒弃婚、苏扶风顶替之事,我们这和盟也是没法维持下来的,是也不是?

    说得不错。拓跋孤道。那么邵庄主的意思——就是你我本来正邪殊途,即便攻打我青龙教乃出于旁人误导,却也不曾有错?

    不是。邵宣也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若要与教主为敌。我今日就不会来了。教主,邵某想请你想一想眼下的情势——正道各派与青龙教对阵,青龙教占据地利的情况下,差不多势均力敌,这一战之前。不少门派受朱雀山庄暗袭,折损人手,又经此役,元气亦伤——而朱雀山庄的情况却神秘未知。照眼下情形看来,相信他们的实力不比青龙教弱。如若它再对我等各个击破。我想,这天下恐怕要落入朱雀山庄之手。

    你莫非要本座再与你结盟?拓跋孤听出了他话中之意来,眯起眼睛看他。

    正是此意。邵宣也笑了笑道。我知道我恐怕是无福娶到广寒了,不过和盟便是和盟,本不该扯进婚姻这等事。当初我没有想明白,只能被情势牵着走——直到几日前,我还是没明白。不过,这几日在谷中,我思前想后,却是终于明白了——拓跋教主,固然明月山庄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不过教主自己一直率性而为,也要负上一些责任。眼下我说希望与教主尽释前嫌,便是想将这和盟结的长久一些——至少你我不要再心存芥蒂。教主若觉得在下说得还算在理,便表个态吧。

    拓跋孤只见他伸过右掌来,似是等待他的回应。

    好。他竟是伸掌与邵宣也一握。本座看重你今日的诚意,既然你能有此决断,这个盟,我们还结得成。

    邵宣也不意他这次如此爽快,不由一笑道,拓跋教主深明大义,相信我们两边共同对付朱雀山庄亦不在话下。

    口说无凭。拓跋孤道。结盟须有见证,更须有盟约——不知邵大侠想过没有?

    现成便有纸笔——便在此与教主定下合约如何?

    屋里这二人似是达成了某种共识,外面的邱广寒也碰见了之前陪同邵宣也同来的凌厉。

    邵大哥……不知架不架得住哥哥那般凶。邱广寒忧心忡忡地道。

    尽管放心。凌厉道。你哥哥的为人,我早看透了,摸准了便行。

    邱广寒瞪大眼睛看着他。怎么说?

    其实你哥哥心里,一直有他自己以为的一套行事规则。凌厉道。旁人若是行事与他规则相悖,他便看不顺眼,无论如何也休想让他对你有半点好脸色——但这规则,又不能一概而论:你哥哥看重的,是一个人处在他的位置,应当便做合适的事——他始终看不起我同宣也,并非单单因为我们武功低微或是如何——他是因为觉得我们的情形配不上我们的名声,才对我们不屑一顾。

    你——你倒真了解我哥哥。他以前说过,做什么人就要有什么人的样子——比若仆从,就要有仆从的表现。他——他对苏姐姐——也是那样,所以苏姐姐对他千依百顺,他就觉得她是最好的,顾右先锋稍许违逆了他,他就不高兴。但是邵大哥——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他以前太过迁就哥哥,反而令他看不起?因为邵大哥本该是站在另一个立场来与他商谈的,是么?

    不错。宣也适才与我聊起。不知该如何与教主对话,其实他也很明白这一点的——你哥哥其实并不是个那么不讲道理的人,知晓他的为人,自然也便知道该以什么立场去与他说话。宣也——自然应当是以明月山庄庄主的身份,一个——至少——绝不低于青龙教教主的身份。

    是么——可是哥哥若为之前的事情生气……

    之前的事情。怪不了宣也。谁都可能会上当,你哥哥那么清醒的头脑,怎么会不知。总之你放心,我知道宣也这些日子想了很多。他那一番话,固然也是取巧,却也不失为肺腑之言——你哥哥该不会为难他的。你仔细想一想,当初——为什么在明月山庄,你哥哥对婚事志在必得的最后。竟是并无征兆地就放了霓裳姑娘一马?只因在他眼里,明月山庄这许多人里,只有霓裳姑娘表现得像她该表现的样子。如若他真是那种铁石心肠之人,又如何会欣赏霓裳姑娘这般倔强?

    我一直说哥哥不是铁石心肠之人的。邱广寒笑。不过,话说回来,哥哥凭心情的时候也很多——他若心情不好,怎么都糟了。

    说得也对——你看他今天心情好么?

    本来不错,不过我一提到了朱雀山庄,他就似乎心情变坏了……

    ……这也难怪——不过……也好。宣也本来也打算与他商讨共同对付朱雀山庄之事,不过这个朱雀山庄,我们至今半点端倪抓不到,也实在棘手得很了。

    明天你再帮哥哥运功护法时,不若旁敲侧击一下他的想法?

    这个——我可不敢。凌厉笑道。放心。他若有了些什么主意,总会叫你知道,否则就套他话,也休想套得出来。

    其实……我很明白他……他如今对朱雀山庄恨之入骨。一则自然是因为朱雀山庄的离间之计,二也多半是为了苏姐姐。想当初伊鸷堂不过小小地伤了我一下。就被他灭了满门;单疾风胆敢那样做,哥哥怕是要把整个武林翻过来找他了。

    我一直都不明白,究竟单疾风与教主之间,有什么往事?为什么他身为左先锋世家后代,竟甘心去投靠朱雀山庄?又为什么竟对教主如此忌恨——对苏姑娘所做的事,显然是种报复,只是——未免苦了苏姑娘。

    嗯……邱广寒低低应声。她……她一直都很可怜,可是她……对了,说起来,听程夫人说,哥哥似乎已经有三日没去看苏姐姐了。

    不是吧?凌厉下意识地朝门里瞧了眼。头天晚上,他不是就……

    但那以后就没去过。邱广寒道。不晓得为什么,哥哥似乎是说不想见她。我去瞧过苏姐姐,她两个眼睛都哭得肿了,就是不敢去找哥哥。凌大哥,你说你看得透哥哥,那你说说,他对苏姐姐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凌厉语结。这件事,我看不透。

    如果是你呢?邱广寒追问道。如果是你,遇到这样的事,你还会对苏姐姐好么?

    这个……如果原本就对她好,自然仍是对她好的——只是若处在教主的情境,他原本对苏姑娘是如何想法,都没人说得清,我又怎么说得明白。

    那若是你那位苏扶风姑娘……

    邱广寒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似乎陡然想起苏扶风与俞瑞之事已是事实,不由地哑住了。呃——对不住,我的意思是说……其实我无非是想……是想多了解下你们男人究竟都是怎么想的,又如何看待这些……这些原本重要的不得了,发生了却又没办法的事情……

    凌厉却只是沉默了,不知是被她勾起了苏扶风的回忆,还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是,我是在乎。他心道。可是我有这个资格在乎么?

    转眼七日已至;邵宣也在第五日上告辞启程,带着尚未痊愈的伤势与郑重缔下的协约,匆忙赶回明月山庄。拓跋孤行功也顺利,并未遇到多少阻力,便已回复昔日功力。先前担心朱雀山庄会趁乱来攻的霍新等人也放下心来。这日教中众人伤势都有了好转,各处重又渐渐恢复往日平静。

    第八日上,拓跋孤即令召开青龙教之大会,除开当值轮守的与伤势仍然欠妥的,教众竟是全部聚集了。邱广寒站在他边上。目光向人群中扫视,心道苏姐姐却竟还是没有来么?她便下意识地向凌厉瞧瞧。凌厉立在队伍颇靠后,却也捕到她目光,会出她意来,不无无奈地撇了撇嘴。

    召开本次青龙教大会。原因有四。只听拓跋孤道。敌意。是告诉诸位本座已然尽复功力,各位不必再为此紧张。

    众人欣然叫好,拓跋孤又道,本座知晓教中兄弟仍有不少还负伤在身。不过这七日内朱雀山庄并未来犯,足证其实力尚未能逮——以离间之计挑拨正道各派与我教相争,亦是其势尚微时之伎俩表现——是以虽则仍不得不防,却也不必太过担心。

    教主,方愈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程方愈一侧躬身。

    程左使但说便是。

    方愈认为,以此证明朱雀山庄仍弱,却也不尽然;虽则以教主看来,挑拨之举足见示弱,但并非人人都喜欢与人正面对敌。倘那朱雀神君奸诈狡猾,便是喜欢看鹬蚌相争,若能渔翁得利,无论其实力如何,终是何乐而不为?

    本座并不曾要你们看轻朱雀山庄。拓跋孤道。能够散于各地在不少门派作下血案。绝非等闲,设此毒计,周密详细,谋划之人也非善与——不过程左使似乎没有明白本座的意思。本座将功力尽复之事放在第一重要之位置来讲,乃是告诉各位。拓跋孤既在,青龙教亦必在;当日那一战众位都竭尽全力,这几日却当以修养生息为要,谷中护卫之事。本座自然会与你们左右二使商定更详细之计。

    这口气——倒是似他以前跟我说的什么都不用我管,他会一手操办的口气差不多。邱广寒心道。之事——哥哥不是从来强调手下便该竭心尽力保护他的么?怎么他又一副要照顾他们的样子——不过话说回来。以往说不要我管,这次——还不都是我管的么?

    她不禁偷偷一笑。拓跋孤已然又道,当然,本座如此说,也是因为有其他原因——今日要讲的第二件事,便是青龙教与洛阳明月山庄已然达成盟约。

    众人似都是一惊,一时四下有几分窃窃私语,却又惧于拓跋孤一贯以来之威严,立时便消退。此次“和盟”不比之前。拓跋孤道。目的不同——固然皆怀有目的。此次和盟,青龙教只为对付朱雀山庄,在剿灭朱雀山庄之前,青龙教与明月山庄乃是盟友。

    他停顿了一下。剿灭朱雀山庄——乃是青龙教恢复元气之后最重要的一件事。固然朱雀山庄极为神秘,踪迹不知,但一旦得到任何消息,本座必要立即动手将之铲除——你们也最好是有此准备。休养生息固然要紧,不过这却是为了之后。一路从武昌来此,想必各位亦对这般生活不太陌生了?

    哈,结果还是为了打朱雀山庄,哥哥何苦说那么多好话。邱广寒心下暗笑。

    后两件事——倒是关乎青龙教本身。拓跋孤又道。第三件便是本座早提过的修改教规之事。青龙教规里有极多内容乃拓跋家规,未必适用,待一月之内修改完毕,霍右使自会告知诸位。此次修改倒与诸位关系不那么大——第四件事——与诸位关系大些。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在队伍中扫了数眼。顾笑尘,你出来。

    顾笑尘新回青龙教,半多人其实还不知,听闻此言,都是一阵惊讶。顾笑尘也不知为何,好似做错事一般躲在不起眼之处,此番被拓跋孤点了出来,只得悻悻上前一揖,唱道,青龙教主座前右先锋顾笑尘在此……!

    拓跋孤一冷笑。诸位听见了——青龙教主座前右先锋。顾笑尘此刻已然回来,自然回复原职,之前该辖之事仍归他辖管;不过左先锋一职至今仍然空缺——这第四件事,便是挑选左先锋。此事并无先例,之前许组长与其下属凌厉皆于此有意,亦毋须讳言——诸位如有更好人选,不妨提出;若没有,便自他二人中挑选。

    邱广寒心中咚地一跳。哥哥竟当真了。凌厉显然也大出意料之外,颇有些紧张地瞧瞧周围。众人中虽有议论,却并无人提出新名字来,隔了一会儿,霍新开口道,既然没有其他人选,那便看许组长或凌兄弟有无人反对了——

    我赞成许组长。顾笑尘抢先开口道。至于为什么——我先前已经跟教主说过,总之瞧瞧程左使,便知道笑尘推荐的人不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