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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车的是个十八、九岁的贵公子。八宝流珠冠,华丽的天华锦袍,腰间一柄长长的、镶嵌无数珠宝的佩剑。
在这个年代,能佩戴剑的都是大爷,平民没有资格。
幽深的眼眸不动声色划过小公子白白嫩嫩的脸蛋,无声笑了笑。
有钱人。
在张培青打量他的同时,贵公子也在打量他们。
面前这人眉宇青涩,一张脸因为太黑看不出原本面貌,高高瘦瘦的身体上套着一件宽大的衣裳,松松垮垮,到显出几分潇洒。
她身后站着一名健壮的奴仆,高大的身材犹如尊黑铁塔,大手按在佩刀上警惕地盯着他,时时刻刻都呈现出强烈的保护姿态。
“阁下何故挡我去路?”那个黑脸小子礼貌地询问。
她的声音十分温和,不似想象中的粗噶。就她的长相也和传闻中不大一样。
传闻中她可是奇黑巨丑,让人看一眼就三天吃不下饭。
他就是奔着这个才满怀期望来的,谁知根本就是谣传!这张脸顶多黑,哪有什么丑?
“你就是那个黑丑怪?你为何欺骗我?”
完全跟期望中对不上号,贵公子白嫩包子脸满是委屈和愤怒,“我不辞艰辛跑出来,只为见你一面,你竟如此辜负我!”
“……”(¬_¬)怪我喽。
王衡真是看不下去他,当即指着他叫骂:“你才丑怪!你全家都丑怪!你们家一个比一个丑怪!”
傻大个向来嗓门大,直接把贵公子给震懵了。
“你羞辱我?”贵公子不可思议,大眼睛睁圆:“你知道我是谁吗?”
傻大个鄙视:“与我何干!”
“你、你大胆!无礼!可恨!”
长这么大哪一个看见他的人不是恭恭敬敬,第一次碰上如此野蛮不讲理的刁民,优雅的贵公子几乎气的吐血。
张培青见他脸都憋紫了,不由得无语。能被笨成这样的傻大个气到这种程度,这人也算是奇葩。
余光瞥见贵公子马车下的随从已经拔剑了,她连忙当和事老,“这位公子还请赎罪,我这护卫喜欢说反话,并没有得罪你的意思。”
她瞪了一眼王衡,王衡委屈地抿唇不吭声。
贵公子愣了愣:“你的意思是说他在夸奖我容貌漂亮?”
“呃……”你非要这么理解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贵公子开心地笑起来,“算你有眼光!”
这下再看那蛮横的奴仆顿时顺眼多了,连带着黑丑怪也顺眼。
“罢了,我大度不与你们计较。不过我也不能白白出来一趟,这样吧,我请你们喝酒吃肉去。”
有钱就是任性。张培青感慨万千。
“那就多谢公子了!”她双手作揖。
贵公子见她如此爽快,心里更是喜欢,心道也算是不枉他艰难出来一次。
酒肆。
黑脸少年和衣着华贵的年轻贵公子面对面跪坐在蒲垫上,两人身后各自跪坐着仆人。
贵公子热情洋溢地招呼张培青,顺势好奇瞥了几眼她身后的王衡:“张先生这仆人生的好强壮。”
张培青随口敷衍了,他夸了几句便没了兴趣,开始扯东扯西。
基本上都是他讲她听,她只是必要时候附和两句。
谈着谈着,就扯到了当下在邯郸以及诸国闹得最热的话题。
“司马先生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举攻城计就让魏国心甘情愿交出江、州两座富饶城池,这般妙计当世只有韩相国能与之并提!”
张培青挑眉:“公子所言之人,可是人称不世奇才的韩国年轻国相百里仲华?”
“然也!”贵公子接着道:“司马先生这计谋实在高超,既叫魏国人感激,又白白得了两座城。听说大王为了表彰司马先生的贡献,提他为左大夫,赐千金封百户!”
擢升左大夫,赐千金,封百户,名扬天下。
张培青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他每说一句,王衡的脸就黑上一分,到最后犹如涂了墨汁般阴阴沉沉。近距离的张培青几乎能听见他拳头紧握的咔嘣响声。
贵公子大概是从来没有说的这么随心所欲,一时间畅快淋漓,高兴之处还用筷子敲击酒杯哼上一曲。
酒过三巡,他醉眼迷蒙,白嫩脸蛋上泛上胭脂红。
张培青也差不多了解他的身份底细了。
终于贵公子说的尽兴了,万千感慨道:“我平日在家没几个人听我说话,张兄你真是我的知音,今天和你相谈是我们的缘分!”
张培青失笑。她不过是做一个倾听者罢了。
“家父不日便要过寿,我和兄台你如此投缘,所以想邀请你也一同参加。”
他想了想,把腰带上的玉佩接下来递给张培青,露出调皮的小虎牙笑的开心:“要是有人阻拦,你就亮出这个。”
透亮的玉佩带着流水的光泽,阳光照射下隐隐约约可见玻璃碴子般一闪一闪的明亮金丝,漂亮的惊心动魄。玉佩雕琢成一个古朴的腾云鱼,入手滑腻非凡。
王衡看花了眼。
张培青诧异,连忙拒绝:“如此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这孩子莫不是喝醉吧?
“拿着拿着,不收你怎么进得去。”贵公子笑嘻嘻强调了一点:“我没醉!”
两人好生推脱一番,终于他直接将玉佩甩到张培青怀里,带着仆人们头也不回起身走了。末了还扔下一句话。
“我们改天再叙!”
莫名其妙被送了一块宝玉,张培青只能将东西收起来。
“先生,这个看上去很值钱。”王衡悄悄附到她耳边吐气,“那小子不懂真相胡说八道,正好给先生你作赔礼金。”
“你心眼还不少。”张培青弹了他一脑带嘣子。
傻大个不满地哼一声,“本来就是。”他望着张培青,心里又难受起来,闷闷到:“先生,您受苦了。”
苦?
她一点都不苦。相反,此次魏国一行能碰上这样纯善的人,是她张培青的福德。
“乖。”张先生给自家可爱的狼犬顺顺毛:“以后你要是发达了,好好补偿先生便是。”
王衡立马嘿嘿傻笑起来:“一定!”
顿了顿,他神秘兮兮道:“先生,上次的钱咱们留着买母猪和三块地,这块玉佩买了刚好买个大宅子。”
她眼皮子跳了跳。傻蛋这是准备随时跑路吗,资产都估算好了!
钱财有多少她根本没算过,张培青也不会理财,都交给他了。不过这块和田碧玉……
“这个东西可是货真价值的宝贝,它不但值钱,还值权。”
白皙纤细的指尖摩挲着玉佩,张培青笑的意味深长:“很快我们就能用上了。”
——
“大王寿宴,张先生请一同前往。”不等那黑脸少年开口,白期昌继续道:“这是大王的旨意。”
屋子里坐着三个人。
胡子花白的老头紧张地看看白期昌,再看看那边悠闲喝茶的黑脸少年,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不该说话。
少年慢吞吞放下茶杯,好脾气到:“是。”
白胡子老头和大将军同时松了一口气。
他们还真怕张培青不同意,虽说大王的旨意不能违背,但是根据他们两人对此人的了解,别看她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真要是狠起来弄个拒旨不受,谁也拿她没办法。
归根结底是赵国需要她,有求于她,杀人是不可能的,打了更有可能离心。唯一的政策只有怀柔。
幸好她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