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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醒来,清闺发现自己躺在一家客栈的板床上,身盖雪色的薄被褥,头枕碧青小枕头,枕头里不知放的是什么,软软的,沙沙的,就跟河面上捞出来的细沙一样,她翻了个身,想换一个睡姿,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罢了,既然睡不着,还是起来吧,她起身从床面跳下来,拔上鞋,门倏然开了,她看见马车姑娘从外面走进来了。
是她?那个面容温婉,却狠心把她敲晕的女人……
两人照面之际,马车姑娘态度有些冷淡,她把手里的包子和粥放在她的面前道:“饿了吧,吃点东西吧!”
清闺已经饿了,就趴在桌子边吃饭,马车姑娘见她吃挺欢,不由得勾起昨儿是事,就兴味的道:“哎!我说你还挺能叫的,睡成那样,说梦话还能说了一路,吵死我了,你是怎么做到了?护镖护了那么久,你是我见过最难缠的镖客了!”
镖客?原来她们是镖局的人,难怪身手那么好呢。
不过,清闺并不认为自己有问题,她觉得她之所以说梦话全都是他们敲的,就还嘴道:“谁让你敲我的头?脑袋敲坏了当然乱说话啦,你嫌我吵,你还没找你麻烦呢,我说你们镖局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吗?敲晕,然后扛了就走?”
“那倒没有!”马车姑娘把双手往身上一插:“我们镖局一般走物品比较多,像你这样的活人还真没走过两次,馆主原是不想接的,奈何顾公子对他有恩,算来算去也是没办法的事,顾公子让我们保你去昭国,说只要人到,钱什么的不成问题,顾公子还说,不听话就直接敲晕,不要由着她的性子!”
“哦?”一听是师父特允的,清闺甭提有多郁闷了,难怪这姑娘手法似曾相识,原来是师父指点啊,她怎么那么倒霉,敲一次不够,还能被敲第二次,等等,他们不会一直要这么敲下去吧,她又不是货物,怎么能跟货物一样运走?难道是思维惯性?一想到这里,她真特么真可怜她的头:“你你你,你不能再敲我头了!”
“那得看你乖不乖!”
清闺挺无语的,她觉得她好久没那么悲剧了,不但被敲头,吃东西也被各种盯着,这人简直比师父还要难缠,清闺慢悠悠的吃着包子,也没顾上跟她说话,过了一会儿,汤足饭饱,清闺这才转眼看了看她:“喂,阁下怎么称呼?”
“叫我红莲!”
“哦,这个名字好听,那个,红莲姐姐,我想去如厕去一趟!”
红莲斜睨了她一眼道:“走,跟我去楼下!”红莲在前面带路,清闺捧着肚皮跟在后面,下了楼只见吧台掌柜在记账,清闺目不斜视,一直跟着红莲出去了。
厕所的方向有点偏,在后山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拉开帘幕,里面各种简陋,然出门在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勉强将就了,出来以后看见红莲站在外面等着,就跟她说了两句闲话,红莲不咸不淡的,正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忽闻对面有人敲锣鼓,踮脚一看好像是玩狮子的,就对红莲道:“红莲姐姐,我可以去那边看看吗?”
“不可以!那边人多,不安全,你是我们局里的镖,我要护你安全!”
清闺脸露怅然:“那好吧,不去就不去!”
“你看起来好像怎么不高兴!”
“那当然,我是第一次在街边碰到舞狮子的,心里痒痒的,可惜姐姐又不允许!”“你们宫里不是常常舞狮子吗?”“嗯,是常常舞,可是那不一样!”“怎么不一样?”“宫里舞狮子都是他们舞,我们看,民间舞狮子可以和狮子交流啊,好久以前我就想摸摸狮子的皮是什么做的,可惜一直都没机会!”“罢了,既然你那么想去,那我就陪你一次,不过你可要不要乱跑,知道么?”
“知道啦!”清闺点了点头,面露笑容。
红莲带着清闺穿过马路,到达对面舞狮子的地方,原来那家客栈今日开张,为了惹眼,门口排了许多的摇狮子,大的,小的,胖的,瘦的,掌柜的在门口叩手道谢,谢声中,狮子摇啊摇,摇的周围人都在拍手,清闺和红莲挤进人群里,也开始跟他们一起看狮子,尤其是清闺,简直有些忘乎其形。
正起劲,一个扒手在人群里弯身潜行,看见红莲的钱袋,走到她面前一蹭,红莲的钱袋就这样给扒走了,红莲一摸腰,感觉不对,立刻飞身去追小贼。
这边清闺依旧在看舞狮子,看着看着还歪头跟红莲说话,谁知红莲已经不在了,起初她以为她去买东西去了,可是站了好久都没看见人,她有种不详的预感,红莲可能出事了。
一想到出事,她立刻不淡定了,迫切转身在人群里喊她,可是周围人群涌动,又加上喧天的锣鼓声,太吵太吵,她的声音根本就听不见,清闺焦急万分,虽然她与红莲不熟,可她们到底是一路人,如今她不知去向,万一碰到坏人,她的良心也过不去啊,她四处寻找她,逢人就问,众人都摇了摇头。
正不知所措,忽然有个老妇人过来搭讪道:“姑娘,你是不是要找红莲姑娘?”清闺立刻道:“对呀对呀,你怎么知道?”老妇人道:“刚才我看见她抓小贼往西边那个包子铺去了,你自己去找找吧!”清闺一笑:“谢谢大婶啊!”
清闺起身奔到对面的‘王戚包子店’,才一进门,只见一对小夫妻正在和面,见她进来,笑呵呵的问她需要点什么,清闺道:“我不买包子,我来找人!”
“找人?吃饭的都散了,我们这现在没有别人!”
清闺感觉他们在和面,可能怕麻烦,就道:“我是被个阿婶介绍来的,她说她看见红莲奔到你这里了!”
夫妻俩面面相觑,然后那女人反应迟钝道:“没错,她就在楼上的雅阁用餐!”
“太好了!快叫她出来见我,我等她好久了!”
“叫人这种事太打扰人了,容易影响我们的体面,这样吧,不如你随我到楼上去吧!”清闺说‘好’两夫妻洗掉手上的面粉,点了一盏灯,清闺不知道大白天点灯做什么,谁知那男的却说,没什么,楼梯有点陡,已经摔倒好几个人了,你要上去,打灯会亮一点,清闺点了点头,那男子捂着灯火,带着清闺上楼。
楼梯果然有点陡,窄的进不去人,清闺小心翼翼的走着,生怕自己摔倒,走啊走,终于走到一间所谓的雅阁,清闺并没有看见红莲,只看见里面有个空桌子,桌子上面摆的不是餐具,而是放了一卷灰色的麻绳,她一怔,看向那男子,男子嘴上勾着笑,那笑容越来越狰狞,等她反应过来,门倏然关了起来,清闺感觉不对,大白天关什么门,莫不是进了黑店?
正思考着,这时候那夫妻拿着杀猪刀晃晃的走了过来。
清闺翻身拉了拉门,一点反应也没有,一看门就被锁死了,她背身望着来人:“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包子馅没有了,削点肉做包子,姑娘,我看你你细皮嫩肉的,做成包子应该很好卖!”
“你们不要乱来啊!”清闺有些恐惧,原来她被那妇人给骗了,刚才那指路的妇人根本就是个拉手,她真的好笨,总是特别容易相信别人,她怎么就没有一点怀疑呢?郑清闺啊,郑清闺,你这脑袋根本就是个摆设,难怪师父平时教导她凡事要多动脑子,确实要动脑子啊,然现在埋怨有什么用?事已至此,她应该想办法自救才是,自怨自艾自只会被宰。
清闺站在原地不动,直到他们扑过来,她才还击,他们手里拿的是笨重的杀猪刀,明晃晃的,看起来有点吓人,清闺有些忌讳,伸腿就踢掉他们的刀,把他们按在地上,打得哭爹叫娘的。
女人抱着头,被打得到处乱串,像是在逃命:“妈呀,她居然会拳脚功夫!老戚,我们该怎么办?”
命唤老戚的男人不惊不慌,依旧在她面前周旋着,刀被踢掉了,他又从地上拿起木棒,清闺本不想再打下去了,可是这人实在是太过分了,不止人黑,心肠也大大的黑,今儿她要为民除害,思罢,一踢,把那老戚甩得直打滚,那老戚滚到一块空地上,清闺追了上去,结果上面掉下来一个铁笼子,一下子把她罩着里面了。
清闺用手晃了晃柱子,方知上当:“你们也太不要脸了吧,两战一,居然来暗的!”
夫妻俩不理会她,只听那女人对老戚道:“相公,还是你有能耐,连会武功的都能捉得住,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
老戚笑道:“没什么,这一切太简单了!娘子啊,你说这姑娘要是做成包子,当什么馅子最好卖?”
“牛肉馅!”
清闺恨得咬牙切齿,就朝他们嚷嚷,女人开口道:“别喊了,这墙壁是隔音的,就是你喊破喉咙也没人能理你!”
“你无耻!”
“爱骂你就骂吧,反正进了这里的人,谁也别想活着回去!”
清闺在铁笼里被饿了三天,滴水没沾,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后来她被绑在柱子上,女人端了一碗面条喂她,她努力的摇头不肯下咽,女人见她情绪激烈,就道:“你放心好了,不会有毒的!我还指望你能买个好价钱呢!”
“我宁愿饿死,也不会顺了你们的心!”
这时候老戚打着杀猪刀过来,样子有些粗犷:“娘子,别喂她了,直接宰了才是正经!”
女人不悦的扫了他一眼道:“宰宰宰,你天天就知道宰,包子能卖几个钱?卖到青楼才赚钱呢,你明天去给她买件好看的衣服,然后把她卖到青楼去!”
老戚挠头,有些古板道:“还是宰了比较稳当,她会武功,万一是黑道的,咱们得不偿失!”
“谁让你卖到附近的?咱们不能蒙上她的眼睛,把她卖到几百里以外,到时候这个店铺不开了,咱们卷着银子到山里去买地去,那不比现在日子要好!”
清闺特别想要还嘴,可是自己已经虚脱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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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清闺就被他们换了一身粉色的纱衣,脸上还被敷了层厚厚的粉,他们强迫她吃饭,她不肯吃,他们就用强灌的方式逼迫她,明明只是清水拌饭,清淡得不能再清淡,清闺却有种泛呕的感觉,是的,她讨厌他们,连同他家的饭一起讨厌,她觉得他们饭跟他们的人一样肮脏。
即便是没有回旋的余地,即便沦落至此,清闺依旧有清闺的高洁,有她的自尊,她不愿意同流合污,即便他们逼死她,她依旧不愿意,就是因为她如梅花般的孤傲,他们才用巴掌扇她的脸,把她强行塞入马车里。
她躺着马车里,眼睛被蒙上了一层黑纱布,她看不见,也无法反抗,只听到耳边的滚轴声,她很确切自己已经在行车的路上了,她的心很平静,只是黑布上的泪水没有说谎。
茫茫然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记得走了多久,当他们把她眼睛的纱布取下以后,清闺看见门牌匾是‘燕春楼’,就把她推了进去。
老鸨是一个很精干的女人,穿着靓丽,头挽贴额小卷发,发间簪的是红色鸡冠花,见有人带姑娘来,只是远远的斜了一眼,爱理不理的,倒是那老戚巴结得很:“老板娘,我们今儿给你带个人来,真真的美人胚子,你看看,你收不收?”
老鸨看了看清闺,一脸不满意的叹息道:“哎呦呦,还美人胚子,这姑娘脸白的吓人,跟白无常一样,我看该不会有什么不治之症吧!”
“怎么会呢?脸白是涂粉,你也知道我们小门小户,平日里不大化妆,临走也是就是随便涂了点,要是你们自己给她打扮,那效果肯定不会这样的!”
老鸨也没说什么,好像在默认,接着又问:“她是你什么人?拐来的人我这里可不收!”
“瞧老板娘把话说的,拐人那是要坐牢的,她是我们邻居的女儿,父母前段日子双亡,她母亲临死之前把她托付给我们,我们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也是没办法,如今把她送到你们这里来,虽然是烟花之地,总比跟我们一起饿死了好!”
“哦!原来是这样,那她的身世也蛮够可怜的!”老鸨故作同情,稍后有转眸道:“只是这个姑娘我还真不怎么满意,脸色差,长得也不怎么高挑,进我这里还要培养训练,各种费用太高,再加上这段日子生意还淡,赚不赚钱也未可知,我估略了一下,四五二十,七八五十六,这费用不得了啊,所以,我只能给你们八十两!”
“八十两?这会不会太少了?”“已经很多了!”“她可是个年轻的姑娘啊!”“那又如何,到了我这里都是一样的,嫌少你们到别处去,看他们能不能给你八十两!”
老戚面露为难,这时女人碰了碰他道:“八十两就八十两吧,反正是白赚的!”
就这样,两方才算谈妥了,老鸨让她们签卖身契,两夫妻随手签了,老鸨爽快的数着钱,边数边叹息生意不好做,等他们人走了以后,老鸨这才露出得意的笑。那两个人太傻了,那么年轻的姑娘才八十两,这生意做的太划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