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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垣是快到晚饭的时候才回府的,也没传晚饭,直接就进了书房。
随身跟着的小厮久鸣、久东见他脸色不好,也不敢多说话,只悄悄地对彩云彩霞说道:“王爷今儿在舅老爷府上好像不怎么痛快,两位姐姐小心服侍。”
明明今儿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去看了舅舅就不痛快了,彩霞忙问道:“可是舅老爷府上有什么事不成?”
久鸣答道:“主子们说话,我们并没有在跟前,也不敢打听,只是瞧着像是那府里大少爷和四少爷的事儿,其余的我们就不知道了。”
彩云彩霞听了,心里略微有了底,便叫久鸣久东回去,两人小心的进去伺候祁垣。
要说对祁垣的了解,再没有比她们俩个更知道的。这位爷其实并不难伺候,平日要求不多,规矩也不繁琐。只是不喜欢人多,嫌乱,脾气也不大好。高兴的时候就算有些小错处,他也不计较,不高兴的时候,略微不小心就能一顿训斥。若是再有些没眼色的,办些不规矩的事情,那就等于点了火了。
如今见着祁垣心情不好,彩云彩霞也并不多话,只是默默的奉了茶进去,也不打扰祁垣,便退出来掩上门,只等着祁垣传唤。
刚出来,就看见有一个没眼色的往书房这里来。
两个丫头一皱眉,这吴侧妃来的真是时候。
彩云忙迎了上去,低声赔笑道:“王爷今儿不大痛快呢,侧妃这个时候还是别去吧,且今儿也不早了,若是有什么事,不如明天再说给王爷知道。”
原本彩云说的话,吴氏一向是很给面子的,只是今天,她自觉受了极大的委屈,当然是要立刻说给祁垣才好,若是能在今天晚上把祁垣拉到自己房里,那才叫打了庄锦的脸呢。大婚还没过三天,王爷就不到王妃房里过夜了,这说出去,看他还能有什么脸面。
因此,就算彩云如此说,她也并没有打算回去,笑着说道:“既然王爷不痛快,就叫我进去瞧瞧吧,我亲手做的王爷最爱吃的桂花栗糕,还是亲自送进去的好。”
说完也不理会彩云,直接就往书房里走。祁垣就在里头,彩云彩霞都不敢高声说话,也不敢强拦吴侧妃,到底还是叫她进去了。
两人心惊胆战的站在外头听动静,见祁垣并没有大发雷霆,心里稍稍放心了一些。
庄锦中午小睡了一会儿,本以为祁垣下午就回来,结果只等到快晚饭也不见祁垣人影,想着是叫什么事儿给绊住了,也就不打算等他。刚想叫人传晚饭,就见彩霞慌慌张张的跑进来。
“王妃,王妃快去瞧瞧吧,王爷在书房发火呢!”
彩霞跑的气喘吁吁地,面色焦急。庄锦吓了一跳,看她这副样子,真像是出了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祁垣这会儿应该是才从成国公府回来吧,难道是成国公世子出了什么事儿。
也不敢怠慢,忙带着人往书房走。
路上便问彩霞:“到底出了什么事儿,白天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可是因着外头的事情发火?”
彩霞小心的瞧了一眼庄锦,支支吾吾道:“奴婢也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只是王爷回府就进了书房,看着心情不大好。奴婢们也不敢多打扰,后来侧妃就来了……”
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生怕庄锦生气。比起彩云来,彩霞虽然也能干,但是性子却软弱一些。平时伺候主子一样的仔细,就是不大撑得起场面。就如今天这样的事情,彩霞就感觉天塌了一般,慌慌张张,没了主意。
庄锦也不怪她,知道什么原因就好办了,只是不知道这吴侧妃干了什么惹得祁垣发这么大火。
等他们来到外书房的院子,才觉得这事儿确实有些大了。
庄锦只见吴侧妃哭得梨花带雨跪在外头,祁垣衣衫不整,大发雷霆的在那里责骂,却不是对着吴侧妃,而是对着彩云。
彩云哆哆嗦嗦的跪在那里,也不敢辩,只一个劲儿的磕头。再是有主意的人,对上祁垣这样的暴怒也得慌乱。
庄锦瞧瞧吴侧妃,又瞧瞧祁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有人要投怀送抱,只是却遇上了不解风情,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主。啧啧,这可真是,美人在怀还能拒绝,这祁垣是柳下惠不成?
就听祁垣大声斥责:“我素来信得过你,还道你是个知分寸的。外书房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不通报就放人进来,平日里你也是这样当差的?就是有不懂的,也该禀报王妃做主,谁给你的胆子自作主张!去请王妃来,这样的奴才我如何敢留,赶紧打发到别处去!”
彩云吓得脸色煞白,不住的哭求:“奴婢失职,实不敢辩,也不敢求王爷宽恕,叫奴婢做个下等丫头,做些粗活,只求别撵奴婢出去。”
庄锦一皱眉,祁垣这是发什么疯呢,这一瞧就是迁怒,谁招惹了你找谁去,做什么寻别人的不是。
就是不高兴,这会儿也得先灭火。
“这是怎么了,王爷才回来,你们不知道用心伺候,反倒惹得王爷如此不欢喜。”
又对着祁垣道:“有什么事儿王爷打发人告诉我,这些事儿我来处置就是了。何苦发这么大的火,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这话说的庄锦自己都觉得倒牙,这么酸的话也能从他嘴里说出来,庄锦觉得果然是难为自己。
见庄锦来了,祁垣稍稍收了怒色,指着吴侧妃道:“最近别叫我瞧见她,蹬鼻子上脸。”
说罢,也不再理会刚才还怒骂的彩云,转身对着一个站在角落里的人点点头,便回屋了。
庄锦这个时候才瞧见,这院子里竟然还有一个生人在。因着天色暗,这个人又穿了一件深色的斗篷,刚才也只是站在树荫底下,十分没有存在感,庄锦竟是没瞧见她。
这时候看见庄锦看她,也并没有回话,只是远远的朝着庄锦蹲身行了个礼,便悄悄的退下了。
庄锦按下心中疑惑,只吩咐叫来管事的婆子:“伺候吴侧妃回去,以后一个月就别出来乱走了,好好学学规矩。”
管事婆子忙称是,刚想叫人架着吴侧妃回去,没想到她竟挣扎起来:“王妃不公,妾身不服。王爷虽生气,却也并没有要妾身禁足。妾身到底什么过错,王妃竟这样处置。”
庄锦冷笑:“没伺候好王爷就是你最大的过错,竟还有脸问我什么过错。”
并不想跟她废话,摆手示意将她拉下去。谁知吴氏还不甘心一般,竟叫嚷起来。
“堵嘴。”庄锦喝道,心里却纳闷,这人瞧着美艳动人,怎么这般没脑子。眼瞧着祁垣这会儿气还没顺,还不知道消停,在这里闹有什么呢。
带走了吴侧妃,又对着彩云说:“既然王爷把身边的事儿都放心交给你,你也不要辜负了王爷的信任。今儿这事儿虽不全怪你,但也难辞其咎,罚你一个月月钱吧。”
庄锦并不想苛责彩云,这事儿本就不全怪她,因此只是小惩大诫罢了。
又对着管事说:“今后记着,王爷书房是要紧的地方,闲杂人等未经通报不得入内。若是有人抗命,不管是谁一律打出去,到时候别说我不留情面。”
祁垣才发了一通火,下人们本就害怕,又见吴侧妃都被处置了,更畏惧王爷王妃威仪,哪里还敢说别的,忙应了退下,规矩做事。
打发了众人,庄锦来到书房,只见祁垣拿着本书随手翻着,显然是没看进去。外头才闹过,这会儿要是能静心看书,那还真是圣人了。
桌上还放着吴侧妃送来的糕点,都没怎么动过。庄锦走到他身边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了,舅舅那里可还好?”
祁垣挑眉瞧他,问道:“你怎么不问问刚才是什么事?”
庄锦嗤笑道:“还能有什么稀罕事,不过是有人想投怀送抱,却遇见了个柳下惠,偏这个柳下惠还是脾气暴躁的主,就坏事了呗。”
祁垣装腔作势的叹了口气道:“都说太聪明了不是什么好事,王妃难道应该委屈着要我做主才是吗?”
庄锦冷笑:“你要是这个品位赶紧离我远点,别把我的档次也拉低了。”
庄锦很想说,这么low的事情,他才不会干呢好么!只不过用词太超前了也不怎么好!
祁垣干咳了一声:“她扒我衣服,我都闹了她还不走,竟叫宝珍瞧见了。”
那说话的语气,竟是在跟庄锦告状一般,直把庄锦肉麻的鸡皮疙瘩掉一地。敢情是叫人撞破了好事,恼羞成怒了啊。
庄锦不屑的翻个白眼道:“瞧王爷这点出息,撞见就撞见了呗,还能怎么着!不过,宝珍是谁?”
这名字他没听说过啊,府里的谁还能叫祁垣顾忌的。
“父妃宫里的女官,她今儿来跟我送口信,没成想竟撞见了这些。叫父妃知道我后宅这样没规矩,又要操心了,因此火大了些。”
那怪不得了,庄锦了然。这样的事情叫清妃宫里的女官看见,一则丢脸,二则叫清妃知道难免不高兴,难怪发这么大的脾气。不过清妃这么晚还派人来,想必是重要的事了。
“父妃宫里的女官怎么这个时候来送信,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先吃饭,我跟你慢慢说,都快饿死了。”说着站起来,拦起庄锦就往外走。
“等等,”庄锦回身端起桌上没怎么动的点心,“这个很不错,咱们拿回去吃,别浪费了。”
祁垣一脸的嫌弃:“瞧你那副样子,不知道的以为得了什么宝贝呢,不过是一碟子点心,要多少没有。回头叫人给你做,一天一斤,叫你吃个够。”
庄锦心说,土豪暴发户的德性,真没水准。
回到庄锦的院子,忙叫人传晚饭,两人都饿得很,准备晚上大吃一顿。
将人打发的远远的,给庄锦和自己都满上了一杯酒,才说道:“今儿去看舅舅,才知道舅舅身子不爽并不是别的缘故,都是叫气得。”
“气得?谁气得?”应该说,谁敢把何敬扬气成这。
祁垣叹气道:“还不是舅母和齐侍君又闹了起来。当年舅舅戍边,就是怕自己不在家,舅母要生事端,才把何骁带在身边。何骏要从文,自然是要留在京里。结果舅母就想岔了,觉得舅舅不把嫡子当回事,还一味的帮扶庶子,竟把庶子放在身边教养,简直是在打她的脸。偏齐侍君也不是个省事的,儿子出息了便想争一争。一家子片刻都不叫人省心。”
妻妾争斗是常有的事,只要有妾,哪家都难避免,因此成国公府后宅不宁也不奇怪。
“难道舅舅如今回京竟也弹压不住?”
“谁都不肯息事宁人呗。”祁垣也很是无奈,“齐侍君虽然不比舅母出身高贵,可他父亲原是外祖父的部下,如今在五军都督府身居要职。现在儿子又有了军功,娘家又有实权,就觉得自己和儿子也能争一争。哼,他也不想想,嫡长子年轻有为,何家哪里轮得到一个庶子掌家。”
“怪不得舅母生气,这样不明事理,就该狠狠惩治一番,叫他知道规矩。”
“可不是。再要强也不过是个妾,只管拿出身份来管教,谁又能说什么。偏舅母就要跟他争风吃醋,动辄就到舅舅、外祖母跟前哭诉。起先外祖母还管上一管,替她管教惩治。后来烦的很了也懒的管了,自己丈夫的妾室还屡屡要婆婆出手约束不成。不仅如此,这次回来,还时常无缘无故发作何骁。幸而何骁是个懂事的,只默默受了,并不张扬。谁知舅母竟变本加厉,连何骏都劝不住。舅舅气急,就病了。”
庄锦听了也直摇头,谁想到外头那般威风的成国公世子,后宅竟然乱成这般。
“那舅舅可要紧?”
祁垣道:“倒是没什么大事,修养两日就好了。如今拘着齐侍君不叫出来,又叫何骏媳妇管家,两边才都消停些。”
“舅舅的姨娘里就没有好的不成?”
“有啊,只是叫这两位压的不怎么显眼罢了。舅舅家四妹妹的姨娘就不错,平日里不爱生事,只管好好教养四妹妹。如今我瞧着,四妹妹比好些人家的嫡女都要强。”
庄锦笑道:“那就是了。”
祁垣一愣,问道:“什么意思?”
庄锦道:“你表妹的婚事你多上上心,挑个好的,叫她姨娘脸上有光,日后也有体面,正好杀一杀那两位的威风。再不成,就请父妃做主,给舅舅在找个好的服侍不就成了。”
找个有体面、能压得住场面的姨娘提拔上去,压一压两人的气焰。或者直接叫清妃赐人,宫里出来的人,更是轻易动不得,也叫他们知道厉害。
祁垣听了顿时高兴起来:“你说的不错,提拔一个有身份、动不得的,也叫他们不要太目中无人。不过等过两日旨意下来,只怕舅母要气疯。”
庄锦瞪了他一眼:“有这么说舅母的吗,是什么旨意?”
祁垣笑道:“刚宝珍来就是说这个,父皇要让舅舅出任兵部尚书,叫何骁进五军都督府。”
天啊!
庄锦惊讶的合不拢嘴,他以前只知道何家有圣宠,但从不知道竟是这样深得君心。从前觉得张珣那样的就是不得了了,谁知这里还有更夸张的。
祁垣好笑的抬手把庄锦张大的嘴合上:“这就吓着了,真是没见过世面,不过父妃也担心何家荣耀太过。”
庄锦忙点点头。
祁垣笑道:“你还真实诚,不过我却不怎么担心,父皇不是个多疑的,这么多年,你可见过功臣无罪遭贬的?且若是不放心何家,就不会给那么多的好处。替朝廷效力,都是得用的人,为什么放着不用?”
这话倒是不错,当今皇帝圣明就圣明在,从不因政见不合而罢免朝臣,更不要说犯疑心病让功臣“莫须有”获罪的。而祁垣到底是天家皇子,思维跟旁人总是不同。清妃和庄锦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替家族担忧,而祁垣想的就是朝廷如何用人。
见庄锦还有些担心,便道:“你们的担心我都知道,你放心,我定会小心行事的,舅舅那里也会只会更低调。只是大舅哥的事情,恐怕就要往后推一推了。”
“大哥?”庄锦一愣,“大哥什么事儿?”
“吴家岳父掌管吏部多年,本想叫大舅哥跟着到吏部历练历练的,如今听说父皇也提起过,那就还是看父皇怎么安排吧,咱们不好替父皇做主。”
“你跟我大哥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庄锦的关注点有些歪,只是以前并没有听说大哥和端王认识,这才多久就想好出路了。
祁垣笑着嘬了一口酒道:“勾引你的时候顺便勾搭上的。”
“噗。”庄锦险些一口酒喷出来。
祁垣淡定的给他擦了擦嘴:“这些事儿不急,等回门的时候再和大舅兄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