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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了吃的,廖秋离说干脆找一处小摊子坐下吃完再走吧。两人这就找了庙会左侧尽头的一个小摊坐下,吃了几口,廖秋离笑了,萧煜问他:你笑什么?
廖秋离但笑不语,给那位逼得没法子才吐口:“你看,她们都爱瞧你呢。”
萧将军被人瞧惯了,只要别在他跟前指指戳戳让他看见,他一般懒得管。
“随她们看去!”
生得好的人都有股傲气,明知道自己这张皮相好看,居高临下的,眼里不容人。
廖秋离感叹一会儿,问他:“你也不小了,你爹那边没有给你说合的意思么?”
“……五年前就有了,我和他说我这辈子没打算成家,让他别瞎忙活。”
“……这么和你爹说话,难怪招来一顿打!”
“难得今儿高兴,别提那些糟心的行不行!”
不提就不提,不提就吃东西,吃完了进药王庙里拜一拜,算算时辰就该往回走了。
药王庙是座大庙,香火十分旺盛,上这儿来的大多都求身体康健家口平安,没有谁像萧将军这样专程来求姻缘的。他进了庙里不跪不叩,直接拿过求签的竹签筒子就摇,摇掉下来一个签,他拿着上庙祝那儿解签去了,背着廖秋离去的。
只见萧将军冷眉冷眼地往庙祝跟前一站,竹签子一丢,那架势压根不是来解签的,是上门砸场子的!
庙祝是个干瘦老头,见这阵势吓一跳,战战兢兢把签拾起来,战战兢兢问一句:您求什么?
……姻缘。
啥?
老头以为自己耳背,“啥”了一声,萧将军的眼神跟狼似的,冒绿光,把老头嘴里含着的那句“求姻缘你上月老庙去呀,干嘛上药王庙啊?!”生生吓忘了,举起竹签子就瞧,瞧完了战战兢兢告诉那位,是个中签——山重水复疑无路,你想的那位和你不是一个心思,你想她,她不知道,你又不好意思告诉她知道,所以两边山重水复啊……
萧将军听得心尖拔凉,抢了老头的话:你是说后头没路了?!我和他根本没戏?!
老头瞧他那急赤白脸的模样,心说这是要拼命呐!哪里敢说后头没路,说后头没路没准他能当场给打死!他不敢说实话,只能说句模棱两可的废话:那倒未必,中签么,又不是下下签,还是有几分指望的,您呢,最好早点儿跟她交托心底话,她听明白了,说不定还挺愿意的呢,您这样的人但凡是个姑娘家就得爱,只要您说开了,多半能成!
老头还顺道拍了他一通马屁,只不过他没心思理会,除了“说开了”这仨字,他啥也没听进去。
然后萧将军丢下几块碎银子就走了,走一路想一路,这一路上心不在焉的,净想着那“说开了”。
到底要不要说开了呢?怎么个说开了法呢?
就这么说:“我看上你好久了,攒钱也攒了好久了,现下有了好几千两银子,俭省些应当可以用好久了,你若不愿意我在军伍中做事,我就辞了和你跑台口去,你还做你的画匠,去到哪我跟到哪,给你打下手,咱两个一生一世不分开。”
……
编了一篇话,还没说出口,他自己先臊了,两边耳梢通红,看得廖秋离一阵稀奇,问他,“哎,你耳朵怎么红了?让蚊虫叮了还是怎的?”
“你管我怎么红的!”萧将军那没出息的薄脸皮向来瞒不住事儿,人家这么一问,索性连脸皮带脖子全红了,那红过了好久下不去,弄得他自个儿连羞涩带恼恨,说话冲得很。
廖秋离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前边,刚好前边站着一个挺俏的姑娘,那姑娘眼神一眼一眼的往他们这边溜,脉脉似有情,这下恍然大悟——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儿!看来这趟庙会没白来,碰上意中人了!
“小栗子,你喜欢前边儿那位么?若是喜欢又不好意思开口,我可以托人打听打听。”廖秋离是好意,想着他能碰上一段缘分当真不容易,以后成家了,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过一生,也算是苦尽甘来吧。
“什么前边儿那位,你说什么?”萧将军听得糊涂了,他闹不明白自己脸红和前边后边有什么关联。
“就是、就是那家绸缎庄门口站着的那位啊,她一直瞧着你呢!”你不也是瞧了她以后才脸红的么?
“……”这是哪跟哪啊!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
萧将军碰上“情”字就小肚鸡肠、就斤斤计较,就特别会诬赖人,他冷哼一声说:“该不会是你看上她了,然后拿我说项吧?”,自己把话说出来,气的又是他自己,想到自己心尖上的人喜欢上了别个,他那颗心受不了了,说话带刺,满嘴的刀子,非要扎人几下才甘心。
廖秋离见他气哼哼的走了,苦笑一下追上去——还能怎么办,追上去给顺毛呗!
乍了毛的萧将军不是那么容易顺回来的,一想给他顺毛他就问你是不是早就有相好的了,廖秋离冤得很,从另一面说他:我的为人你应当知道,当真有了意中人,一定不会藏着掖着让她受委屈,一定早早上门三媒六证把她迎进门,好好和她过。
萧将军听他这么说,倒是不乍毛了,心里却比刚才还难受,他知道他说的“意中人”铁定没自己什么事,这种从一开始就没了指望的指望,折磨得死人!他总有这么个预感,总觉得有天他会给逼得走他爹那条老路,说不定比他爹还惨些,打从一开始就走岔了道的一段情,哪里还有“正果”可修。
“……我刚才……去求了姻缘……”还是不甘心,心一横,干脆说半开,别全说开,只当是探路。
“求姻缘怎么不上月老庙求去药王管求医问药,姻缘么……估计得看他有没有空闲管……”廖秋离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把僵了的场面挽回来,哪知道说笑话打趣还得看时机,时机不对,凑不上趣更难办。
“你跟我走,我们去一个地方。”
萧煜拖起廖秋离就走,走到一家马店,雇了一匹马,先把他弄上去,自己再翻身上马,一打马往西山方向奔。
西山秋景正好,人又少,正是表心迹的好地方。
“你听好了,我只说这一回。”萧煜肃着脸,郑重得吓人!
廖秋离见他这么郑重其事,以为他要说些顶顶重要的事儿,不由自主的跟着紧张,紧张了好久,他就是不说话,光耳梢发红。
也不敢催他,怕把他这份悲壮催漏气了,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粘在马上,傻骑着马,任那马四处乱溜达。
“我说过,我要是喜欢一个人,一定得要捧在手心,看进眼里,存进心尖……你还记不记得?”萧煜打算破釜沉舟,从多年前的一句话说起,一顿说开了,说个痛快!
“……记得。”记得倒是记得,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是要他参谋参谋该如何向姑娘家道白?
“我到现在还是这个心思,对自己喜欢的人,绝不亏待,绝不欺心,绝不……反正就是委屈了我自己也绝不委屈他!”
“唔,这很好。”是得有这么个态度,有这么个态度,夫妇二人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就是顺理成章的了。
“……我会对你好的!”萧将军一着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啥,不过,是好是歹他也说出口了。
“……这事儿……和我似乎没啥关联吧……你这是打算拿我练嘴呢,还是说出来要我给你看看有啥地方要改?”廖秋离做梦也没想到人家这是在跟他道白呢,就依着自家的理解自顾自地帮他把意思圆过去。
“……我喜欢的人……就是、就是你!”萧将军前半边身子紧贴着廖秋离后半边身子,大半边身子都要熟了。
“……你没事儿吧?这是又受了啥气,给气糊涂了?”想也知道廖秋离不会当真,随便来一个人他也不会当真。当真成什么了,断袖!好玩吧?天地伦常还要不要了?!
话说出口,一顺百顺,萧将军决定暂时把脸皮撇一边,说些不要脸的话,“我是当真的……当真的喜欢你……喜欢好久了,打从头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不是普通喜欢,是、是想和你过一辈子的喜欢……”
“……小栗子,你知道喜欢是什么意思么?”廖秋离比他大五岁,看事儿比他深,问的话也比他深,单刀直入,直指中心——你可能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你可能把喜欢和依赖混为了一谈,你甚至可能把手足间的濡沫当成了喜欢。
“喜欢就是见到你就开心,见不到你就难过,整天想着,日思夜想,做梦也梦见……”萧将军说着说着就想起自己做的那些带颜色的梦,刚下去的脸红又上来了。
“喜欢一个人,想和一个人过一辈子,这不是小事,我问你,你喜欢的是我本身,还是你脑子里造出来的我?”
本身的我有许多你想象不到的地方,有缺点有错处,却是再真实不过的我,而你脑子里造出来的我,尽善尽美,无一处不合你的意,你自然喜欢。两人在一起过一辈子,好多事儿就不是你想的那个模样了,某天你会突然发觉,你面前的这个我,根本就不是你脑子里的那个我,到那时候……你上哪去找后悔药?!
萧煜想事儿还是太简单了,他就知道要把话说开,没想过说开以后后边还跟着这么些话,一时塞住了,答不上来,或者答得上来,但怕答错。他一犹豫廖秋离就松了一口气——至少这家伙还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说白了,就跟刚抱出窝的鸡雏似的,第一眼见着谁就认谁做妈,哪管见到的是鸡还是鸭,是公鸡还是母鸡!
“……可我的心是真的!”萧将军说不上来,他就反复说自个儿的“真心”。
“好、好,是真的、是真的,咱们暂且缓一缓如何过了三年五年你还这么想,那时咱们再说。”廖秋离使了缓兵计,有些事不能说得太急了,你越说是他越说不是,还不如先冷一冷,三年五载过去,他也该成家了,不成家也该成熟了,不能跟现在这样嫩,起码分得清楚什么是真喜欢,什么是假濡沫,不至于事过境迁了再找后悔药吃。
“……你说话算数?”
“算数算数!”
“那三年内你不能婚娶!”
“不婚娶不婚娶!”没影的事儿他着什么急,反正还远着呢,先答应下来再说,随机应变么。
“好,说好了不许反悔啊!”
萧将军说这番话跟双方换了庚帖,放了大小定似的,生是谁家的人,死是谁家的鬼了,谁也别想赖!
“嗯嗯,不反悔。”
从回话的意思就知道了,廖秋离纯敷衍,没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