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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一百一十九章 月夜之劫(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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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伸手捂了捂眼睛,痛苦道:“知照,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样不善解人意了。”

    知照叹息:“其实逃避对于瑟瑟姑娘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在下并不清楚瑟瑟姑娘和皇上之间的事,但皇上在位以来,后宫中一直寡淡,独纳一个陈贵妃也是受太后所迫,能得皇上如此用心对待的女子,瑟瑟姑娘你是第一人。”

    我无奈的笑笑:“知照你错了,就算他真的是用心待我,我至少也是第二个,且这个第二,还是沾了第一个的光。撄”

    知照愣然,又朝远处的锦儿望了望,回头问道:“瑟瑟姑娘说的,可是锦儿的娘亲?偿”

    我默然点头,他亦无言,半晌后,我望着头顶的几朵碎云,有些出神的道:“当初知道他的身份时,我心里确然是十分生气的,气他瞒我,气他玩弄我,更气他把什么都看在眼里却什么都不说,我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就像一个可悲的戏子,甚至我有想过背弃与他之间的约定一走了之。”微风将几丝碎发吹到嘴角边,我并未去管,继续道:“但我这个人容易生气,也容易消气,冷静下来想想,其实他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而且还帮了我许多,救过我的性命,他瞒着我自然有他的道理,没有早点看出来也是我自己眼拙,这样想想,我也就不气了,也没什么可气的。”

    知照看了看我,踌躇道:“那瑟瑟姑娘为何不肯见皇上?”

    我没有立刻回答,少时后,我问他:“知照,你见过南宫留么?”

    他摇摇头:“在下并未见过南宫姑娘,知道锦儿的存在也是一年前,但若皇上都曾认错,瑟瑟姑娘与她,必然像极。”

    我望着天,日光将我的双眼刺得生疼,闭上回他:“正是因为这两个字,像极,苏晋心中,或许永远都有一个人在,而我只能算那个人的影子,一个影子,有什么资格生出非分之想,我觉得我不见他,心中的非分之想也许会慢慢淡下去。”

    知照默然一阵,像是在认真理解我的话,柔风卷着他带着些讶然的声音钻进我耳中:“难道瑟瑟姑娘对皇上……”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我坐起身子,看到他有些沉重的脸色,故作轻松的笑道:“知照,我可是将你当作了知心好友,才将这些话倾诉给你听,但你要为我保守秘密,尤其……不能让苏晋知道,我这段时间没皮没脸吃他的用他的,也不能让自己在他面前显得太没有面子嘛哈哈……”

    他低眸思忖片刻,又抬眼看我:“瑟瑟姑娘或许可以试试,将这些话告诉皇上。”

    我轻笑一声,将嘴角碎发捋去,缓缓摇头道:“我不想让他烦恼,更不想借他对南宫留的感情讨要到不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我对苏晋生出这份感情来,其实更早些的时候已经有过不少征兆,只是我这个人对什么事情都习惯置后处理,譬如看见自己的房间乱了当时一般都懒得去管,要等到连自己都实在看不过去的时候肯动手收拾。

    对苏晋的感情亦是如此,我一直都在无意识的回避自己的的心意,觉得自己对苏晋若非要论及感情的话,最多也不会超过同情二字,而那日在岳陵山上通过陈婉清知晓他的身份一事却是个契机,让我不得不重新正视苏晋的同时也不得不重新正视自己对他的感情。

    他的真正身份确然让我震惊,但我这个人一旦喜欢上一个人根本不会在意这些,莫说皇帝,即便他是玉帝我照样上前扑倒,无奈的是,他心里有别人,这个别人还与我长得一模一样,我不敢保证,若我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意,从他那里得到的任何回应到底是于我,还是于南宫留,若他给我的温存有一丝一毫是念及南宫留,这样的温存我宁愿不要。

    我看向知照,道:“他有什么话要让你带给我,说罢。”

    知照却浅笑着摇摇头,站起身道:“原本在下决定,今日无论瑟瑟姑娘如何不愿提及皇上我都要将他的话带到,但此时听了瑟瑟姑娘这些话,在下觉得,还是由皇上自己亲自说与瑟瑟姑娘比较好。”

    知照走后,头顶的梧桐树一阵轻响,几片绿叶应声而落,悠悠停靠在我的衣裙上。

    我侧头看,秦若稳稳落在藤编的摇椅旁,一身红衣明艳动人,缓步朝我走来,嘴角噙着笑:“奴家原本不能理解夏姑娘避着先生,但现在却理解了。”

    我拾起一张树叶放在眼前细细的看,日光透过薄薄的叶面,将上头千万缕理不清的脉络照得分明,我缓缓道:“我原本以为自己这一世都可以随心所欲,但现在遇到了最不能随心所欲的事,除了避着,我没有别的办法。”

    秦若低首看了看我,问道:“但是夏姑娘难道打算一直这样避着先生吗?”

    我想了想,还是嗯了一声:“答应他的事,终究是要做到的,所幸只剩下两个月了,两个月后,我回到燕南山,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见到他,花点时间将他忘记,应当不是什么难事。”

    秦若默然一阵,却摇头,眼中透出些我看不清晰的光影,道:“夏姑娘想必没有真正试过去忘记一个人。”微叹一声,笑着:“忘记一个人,远远比得到一个人要难得多。”

    我忍不住好奇,侧眸沉吟:“秦姑娘这个话,倒是说得别有深意。”

    她的目光远远的望向前方,不知定在何处,手中的白玉萧轻叩雪白的指尖,声音飘渺得让人心尖打着颤:“其实奴家心中,也有一个说不得,念不得,碰不得之人,忘记他这件事奴家努力了许多年,但看过了无数物是人非,他在奴家心中,依然如凿碑刻字,每当念及,依然清晰,且痛。”

    说不得,念不得,碰不得。

    九个字,字字锥心。

    不知何时,几朵浓云将日光掩住,凉风渐起,院中有微雨,我躺下身去,闭眼道:“秦姑娘手上的萧,吹来听听罢。”

    夜中。

    莲子扶我睡下后,便要走出屋,我叫住她问道:“那个……锦儿睡着了没有?”

    她停住脚步答我:“今日柳公子给小姐带了几个画本,此时正在床上看得起劲呢,奴婢正想着该用个什么法子将小姐哄睡了。”

    我咳两声:“我正没有什么睡意,你把她抱过来就去睡下吧,我来哄她好了。”

    莲子啊了一声,忧心道:“但是夫人的伤还没有好,小姐她睡觉不规矩,万一碰到夫人的伤口就……”

    我打断她的话摆摆手:“无碍,伤口现在已经不疼了,且我肯定不会让锦儿躺在我受伤的那边,几日不同她在一起睡,我却有些不习惯了,抱过来罢。”

    莲子踌躇一阵,犹豫着应了一声是,便绕去隔壁的房间抱锦儿,小丫头一听见可以跟我睡一张床,欢呼声隔着墙壁就脆生生的传来,在莲子怀里进了我房间的时候,手里还抱着一堆画本,一到我床上就兴致勃勃的翻开递到我面前咿咿呀呀的讲解。

    莲子在旁不敢放心的交代了我一番,又连哄带吓的交代了锦儿一番,才一步三回头的走出门外。

    屋外雨声依旧,不久前豪言要将所有画本看完的锦儿丫头此刻已经彻底歪在我怀里,我将她身上东边一本西边一本的画本拿开,正准备把被子往上提些,一道强烈的白光乍现屋中,瞬间将烛光盖了过去,虽然转瞬即逝,依然将我吓得整个身子一抖,回过神来急忙躺进被窝里,把锦儿紧紧抱在怀中,拉起杯子将我们盖得严实。

    不安的等了片刻,果然有一声轰隆响雷凌空炸出,我的一颗心瞬时就蹦到嗓子眼,整个脑袋仿若被那天雷劈中,登时就一片空白,额头上冷汗控制不住的接连冒出来。

    即使怀里抱着锦儿,我另一只手还是慌乱的在被窝中摸索,直到手里的触感足够真实,我心中的恐惧才稍稍散去一些。

    院中雨势渐大,雨点像咆哮的猛兽密密麻麻砸上紧闭的窗户,仿佛下一刻就要涌进屋来,雷声接踵而至,我整个身子僵如石块,手心里早已冷汗涔涔,虽然已经到了会浸湿锦儿衣裳的程度,但我仍然不敢松手。

    锦儿这丫头睡得倒熟,外面雷声雨声大成这样,她却丝毫不受影响,偶尔还呓语两句,吧唧着嘴巴往我怀里钻,真叫我惭愧又羡慕。

    怕打雷,这是我的一个命门。

    其实在我的记忆中,我并不是生下来就怕雷,但究竟是从何时有了这个毛病,我却是有些恍惚。据师父说,我这是幼时被雷雨淋湿大病一场留下的后遗症,我想了想觉得十分可信,便也没有在怕雷的原因上多做什么纠结。

    但是怕雷这个事……

    窗外又是一声惊雷传来,我紧闭双眼,抱着锦儿又往被窝里再钻了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