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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是好马,人是佳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眼角的那道疤痕,稍稍破坏了那种美感。
这让晏修白多少有些惋惜。
许是他的目光停留的太久了了点,还一点没有掩饰,被看的人多多少少有些不适应,“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如果不是理智克制着,燕长生都忍不住想摸摸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了,他从没有被人这么长时间的盯着看过,通常都是别人在目光触及他的瞬间就会受惊似得转向别处,不敢看他。
这个不敢自然不是因他长得多难看,事实上燕长生的面容是极其俊美的,每一个部分都恰到好处,只是每个见过他的人在看清那张好看的外表之前,就已经震慑与他满身的煞气,再不敢多看一眼。
而晏修白的胆子,和其他人比,还是多了那么一些的,至少两个人之间,是燕长生首先受不了了。
美色误人,他干咳一声,道:“谁让你一直跟着我的,这一路上就我们两人,不看你我能看谁?!”
燕长生皱眉,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对着这人,他的容忍度出奇的大。
晏修白骑着马往前赶了几步,与他并肩而行,而后问道:“你脸上这道伤痕怎么来的?”
未免太过暴敛天物了,他的眼中明晃晃的写着可惜,要不是这道疤的话,他的收藏里就可以多一个人了。
燕长生抬手,指尖轻轻的碰触着眼角的那道痕迹,漆黑的目中闪过一丝茫然,但很快的,这一点柔软就消失了,血腥的色彩重新在眼底凝聚。
“不知道。”他这样回答。
晏修白先是一愣,然后立刻就明白过来,他是失忆的,看来这道伤是他失忆之前所受的了,所以他才回答不知道。
这样一来,晏修白忽然就对燕长生的经历产生了些许兴趣,这个和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到底有过什么遭遇呢?他为什么会失忆,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系统说他不是人,那他现在又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晏修白自认为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至于这句话的水分,从林诗音和纪樘的存在就可以看出来——但他忽然就对燕长生产生了那么一点点的同情,都是流落异世,可他至少是有记忆的,他记得长歌门,记得长歌门里的师兄师妹,记得整天梦游从小到大话都没有和他说过几句的师傅,记得长歌门的碧水长亭,荷色藕香,就连沉闷的藏书楼,现在想起来都是充满书香味的。
而燕长生的记忆却是空白的,而他因为各种各样的顾虑,不但没和他说实话,还编了个谎言去骗他,晏修白摸了摸胸口,忽然有了点罪恶感了怎么办?!
因为这股突然窜出来的罪恶感,晏修白对于他要杀纪樘的气恼也消散了些,对方也有自己的立场,不能因为对方选择的路同自己相反,就认为他的错的。
这样想着的晏修白忽然就开口说道:“糖糖我是一定要护到底的,你我之间或许会因为各自的立场争锋相对,甚至是你死我活的一天,但你是我的朋友,这一点却永远不会改变。”
燕长生目光微动,而后罕见的挑起眉,不带一丝讽刺意味的说道:“看在你这句朋友的份上,我便免费送你一个消息,老皇帝病了,曾经好几次暗中召见了太医。”
墨色的桃花眼一下子睁到了最大。
晏修白当然清楚这句话中所隐含着的意思,简直是太清楚了,皇帝老迈,膝下却没有一个孩子,一旦他出事,皇位空悬,朝堂上的那些党派自然都坐不住了,尤其是后宫中的那位万贵妃。
身为后妃,她是幸运的,她拥有了一位帝王的爱情,几十年如一日的专宠与她,后宫之中,除了一位太皇太后,无人能与她相抗,甚至因为她,万家水涨船高,从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家族,一度成为朝堂上势力最大的一个派系,这位万贵妃嚣张跋扈了半辈子,唯一的遗憾恐怕就是无子了,而这恐怕也是最致命的。
万贵妃最大的倚仗莫过于皇帝的重视,可皇帝一旦死了呢?到时候倒霉的恐怕就是她和她的家族了。
如何让万家继续昌盛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到老皇帝死后,立一个听话的,能被她一手掌控的新帝,而与她有杀母之仇,从小在宫外长大的纪樘显然不符合这一点。
难怪要急着杀人了,一旦皇帝死了,纪樘作为唯一还活着的皇子,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有他在一天,皇位就落不到其他人手上。
晏修白皱眉,“皇帝知道糖糖的存在?”
而且可能还有了一些动作,否则万家那边不可能连燕长生都给派出来了。
“早就知道锦衣卫和东西两厂的厉害,我当初自认将一切痕迹处理的干净,而陈嵊县又地处偏远,糖糖这些年从未踏出陈嵊县超过百里,没想到这都被他们找到了。”晏修白有些懊恼,早知道纪樘身份不简单,可他要是知道是这样的不简单法的话,当初肯定更加小心一些了。
“你认为是他们找到的人?”燕长生脸上似笑非笑,看上去有些瘆人,“那你未免小瞧了你那位一手养大的好弟子了。”
晏修白拧起了眉心,目光锐利,“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面对他的质问,燕长生只是轻笑一声,并不正面回答,“什么意思去问你那好弟子,岂非更加的清楚明白!”
晏修白深深的看着他,握紧了手中的鞭子,良久,他才一甩马鞭,疾驰而过,留了一屁股的烟尘。
燕长生捂住口鼻,轻咳几声,没想到这人看着温文尔雅心肠软,关键时候还是挺小心眼的。
平安客栈就是一家很普通的客栈,规模不大,名字也普通,在天色暗下来之前,林诗音袖子一挥,包下了这家客栈。
他们这一群人带着武器穿着轻甲,一身的凶悍之气,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客栈里的伙计们连同老板在内,都伺候的战战兢兢。
林诗音指挥着人在客栈中安顿下来,而龙啸云就站在她身边,一直用一种欲言又止,激动中又带着些忐忑的神情看着她,时间长了,林诗音手底下的那帮汉子都自觉的离得远远的,走路也绕道走,没办法,那个男人看着他们老大的眼神忒腻歪,就是瞎子也能看出他对老大是个什么心思。
而据他们所知,林姑娘对不喜欢的人可是直接上鞭子抽的,现在这个男人她不但没挥鞭子,甚至都没赶人走,绝对有情况啊!
林诗音心中其实是挺无奈的,她是真的有点不知道要拿龙啸云怎么办才好,她曾经差点做了这人的妻子,后来却又逃婚,她对不起他,却并不后悔当初的选择,假如再来一次,她依旧会在成亲的那天晚上选择和晏修白离开。
也因为这种不后悔,她对他的歉意也就更深了。
她叹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软一些,“天快黑了,大哥还是早些回去吧。”
“你为什么不同我一起回去!”龙啸云的声音有些急切,“为什么要住客栈,兴云山庄本就是你的家,你当年住的院子我每天都让人打扫,里面的一景一物都还保持着原样,你就不回去看看吗?!”
林诗音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有时候我确实是想念那里的,可过去的终究过去了,我当初既然将李园的地契留给你,那就是你的了。”她和李寻欢都放弃了那里,而李园也不再是李园了,而是兴云庄,与她再没有干系了。
“什么你的我的!”龙啸云提高了声音,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你是我龙啸云的妻子,我找了你十年,现在你终于回来了,我们就该好好的,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林诗音抬头看他,夕阳映照下,她的目光中满是歉意,然后她开口,说出了龙啸云这一辈子都不想听到的一句话。“当年的事,过错都在我,你我的婚事,就这么算了吧,是我对不起你。”
......
从二楼的窗户往下看,正好能看到转角处站着的那对男女,离得远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两人一个漂亮一个英俊,站在一起就是一幅养眼的风景。
李寻欢摸了摸鬓角的灰发,目光黯淡。
“吃味了?”少年还带着些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李寻欢立刻回过神来,捂唇轻咳几声,道:“小纪大夫说笑了,大哥和诗音......他们本就是未婚夫妻.......”
他哪有什么吃味的资格。
“啧,知道嘴巴硬的鸭子是什么样的吗?就是你这样的!”纪樘一点都不客气。
实际上他对谁都很好说话的,这一点,他随了晏修白,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看李寻欢不顺眼,虽然今天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来着。
李寻欢苦笑,以他的性格自然不会同一个孩子计较,何况这个孩子还在给他治病,让一个病人得罪他的主治大夫,他又没有嫌命长。
林诗音回来的时候,纪樘正好将药熬好,正要送上去,就被林诗音叫住了。
“他怎样?”
这句话白天的时候她就想问了,却被人打断,直到现在才有机会问出口。
“是肺痨。”纪樘的眼中带着担心,他的担心为的自然不是李寻欢,而是林诗音。
她其实已经有了些心理准备了,可是在听到纪樘的答案之后,心中骤然而起的疼痛却并没有减少半分。
林诗音面色发白,良久,才问道:“能治吗?”
“有点难,得了肺痨的人还酗酒,加上常年郁结在胸,没见过这么不把自己的命当命的。”
纪樘想到李寻欢那糟糕的身体情况就头疼,等他一抬头,就见到林诗音苍白到没有一点血色的脸。
知道她是被吓住了,纪樘赶紧说道:“是有点难,但也不是彻底没治,诗音姐放心,我一定治好他,只要他全程配合,就是需要的时间久了点而已。”
林诗音勉强笑了笑,“我一定让他配合你。”她想了想,还是将纪樘手中的药碗拿过来,准备亲自送过去,有些人有些事情再怎么逃避,终究还是要面对的。
纪樘看着就要转身离开的人,忽然问道:“你就真的这么喜欢他吗?”
林诗音目光讶异,“为什么这么问。”
纪樘沉默片刻,咬牙说道:“晏修白比他好多了!”
林诗音这下是真的被吓住了,她几乎是小心翼翼的接了一句,“我当然知道大人是好人......”
“那为什么要喜欢那个人,晏修白虽然懒了一点,不喜欢洗衣服,不喜欢收拾房间,还喜欢看美人,但他很好,比世上任何人都好。”
纪樘神情认真,而就是这样的认真让林诗音有些无奈,这孩子还真的是想把她和大人凑成一对呢。
她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道:“大人很好,文武双全,待人和善,但喜欢不是因为对方好就会喜欢上的,楼上的那个人一点都不好,优柔寡断,自以为是,现在连身体都垮了,可我还是喜欢他。”
“你年纪还小,有些事情你不懂,等你以后喜欢上哪个姑娘,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