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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棠霍然坐起身,将关于魂器的那页资料撕下,折好收进口袋里,走向了壁炉。
依然是邓布利多的办公室。主人不在,凤凰福克斯懒洋洋地栖在架上打盹,火焰般的尾羽拖得老长。纪棠绕过它走出去,它也没抬眼。
她扶着梯把手,步履匆匆地下楼。
纪棠在斯莱特林休息室外撞见马尔福,他在和一个面色和蔼,挺着啤酒肚的教授说话。纪棠很快意识到,那人就是斯拉格霍恩。她只见过他一次,在那节治疗疔疮的魔药课上。从此以后,许京再没带她上过魔药课。
“你待在那儿,总是让我无法集中注意力。棠棠,我忍不住要把视线投向你,而非那些危险的药水。”他说这话的时候,摸着她的头顶,和颜悦色。
如果纪棠要进入休息室,就得从他们中间穿过去。
但当她靠近时,便从斯拉格霍恩口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噢,险些忘了时间……下回再说这件事好么,我还约了里德尔见面。”斯拉格霍恩笑着说,“你知道的,他的魔药学造诣已经远远超过了一般学生,常缠着我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有时候我都得先查查资料。”
马尔福会心一笑,“是的,确实如此。”说完便送走了教授,喊出了通关口令。
纪棠望着缓缓打开的石门,脚步一顿,扭头跟上了斯拉格霍恩的步伐。
斯拉格霍恩用的办公室,就是未来斯内普的那间,位于学校地下室。此时,里面既没有沿墙的架子,也没有浮着各种令人恶心东西的玻璃罐。乐于享受的斯拉格霍恩在里面放置了舒适的长椅,桃心木的办公桌和装帧精美的书本。
壁炉里燃着熊熊的火焰,把房间烤得烘热,进门迎面而来一股暖意。
许京站在壁炉旁,侧身盯着那团火。红光在他英俊的脸庞上跳跃,明灭不定,眼眸中微闪的情绪,让人不禁有些畏怕。斯拉格霍恩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拾起自己惯常的笑容,和他打了个招呼。
“教授。”
斯拉格霍恩走到桌子后面坐下,解开了自己的围巾,说:“有点热不是吗?里德尔。”
许京把烧热的炭扑灭,屋子里霎时阴冷下来。
“噢……我不是这个意思。”斯拉格霍恩又把围巾系上了,半晌才说,“好吧,就这样。别管那该死的壁炉了,来谈谈你的困惑吧,先生。”
许京又向斯拉格霍恩更近了一步,前倾着身子,压低声问道:“教授,或许……你听说过魂器吗?”
斯拉格霍恩听到这个词,打了个哆嗦,指尖不住颤抖,良久才说:“太冷了。实在太冷了。不然你还是把壁炉里的火重新生起来?”说完之后,他就把头低了下去,假装在抽屉里翻东西,将几封信来回抽出来又放回去。
纪棠趁着这个时间进来,用力拽了拽许京的长袍。
然而——
什么都没有。手里什么都没有。
她就这样摸了个空。
时光、记忆、还有他,就这么从她指缝间溜走了。
她愕然地抬起头,抱住他的腰,喊道:“你看看我!我在这里!”两手环不住任何东西,分开又合拢,只抱住一捧空气。眼睁睁看他穿过自己的身体,一步步走向斯拉格霍恩,一步步走向……深渊。
-
五年前。
国王十字车站的9又3/4站台。
他独自登上前往霍格沃茨的列车,冷眼望着那些依依惜别的新生和他们的父母。他一直注视着窗外的站台,暗自期待着某个身影。但是,直到列车启动,那人依旧没有露面。
他被孤零零地抛弃在了一九三七年。
从那时起,他便意识到——他早晚会失去她,在任何一个可能的时刻。
他需要等,长久地、耐心地、竭尽全力地去等,直到她真正出生、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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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棠做了一个梦。
很多年以后,暖洋洋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晾晒着略显陈旧的实木地板,直至铺满宽敞的房间。一对儿女正趴在窗台上画画,两颗小脑袋亲昵贴在一起,咬着耳朵嘟嘟囔囔。院子里早年种下的枇杷树已长得很高,亭亭如盖;树干上两排参差的刻痕,最低的才及膝盖,最高的已达腰间。
她枕着他的腿躺在他怀里,双目半阖,慵懒得像一只猫。他静静地翻阅报纸,鼻尖出了些细汗,黑框眼镜悄然滑下了一截。她眯缝着眼,微微抬头,伸出葱白的食指,为他把镜框推了一推。他窥了一眼儿女,以报纸为遮蔽,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哎!”她把脸埋进他的毛衣里,深吸了一口气,贪婪地迷恋着他身上质木而温柔的香气。
然而这香气却越来越重,越来越沉,越来越昏暗——仿佛走在一条望不到尽头的隧道中,总以为前面会有一线光,又怕一脚踏进深渊。如履薄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舞蹈的美人鱼,双脚如灌了铅般疼痛沉重。
“许京……许京!”
她蓦然睁开双眼,望着头顶的帷幔发呆。
一只猫头鹰在敲她的窗,“咚咚”、“咚咚”响。她从床上起来,穿着睡衣,赤脚走到窗边,打开窗子,从猫头鹰脚爪取下信件。
“亲爱的,十一岁生日快乐!永远爱你的布莱克姨母。ps:雷古勒斯为你亲手做了蛋糕,期待你的到来。西里斯也是。”
纪棠叹了口气,将信放进床头的抽屉里。那里面已经积攒了厚厚一摞信件,都是布莱克姑母寄来的。最深处是一个空匣子。她忍不住又一次打开它,像打开了心底最隐秘的一处记忆。
这里原本该放着一枚奥斯兰奇家族的族徽,被她送给了许京。
壁炉永久封闭了,她再也没能进去。只有这枚消失的族徽,能证明曾经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她臆想的梦境。他真实地存在着,他们也真实地相遇过。
她回复布莱克姨母:“替我谢谢雷古勒斯,我会去的。”
-
布莱克家族和奥斯兰奇家族一样,是极端尊崇纯血的古老门第。布莱克姨母的儿子,两个“布莱克”,西里斯比她小一岁,雷古勒斯比她小三岁。
布莱克先生是个严厉的绅士,对儿子的管教极其苛刻也极其古板,对她却意外亲和。
“奥赖恩太想要个女儿了。”姨母笑着说。
她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布莱克姨母俯身摸着她的长发,温柔地说:“霍格沃兹的猫头鹰应该已经在路上了,亲爱的,你马上就能上学了呢。你想去哪个学院?”
雷古勒斯在旁边嚷道:“当然是斯莱特林!对吧,表姐?”
“斯莱特林有什么好?”西里斯傲气地说,“要去就去格兰芬多!”
“妈妈,哥哥又说他要去格兰芬多!”雷古勒斯屁颠屁颠地去告状。
布莱克姨母笑起来,“别听他胡说,从来没有‘布莱克’进格兰芬多的。”她扭头对纪棠说,“‘奥斯兰奇’也一样。宁可去拉文克劳,也不能去格兰芬多。”
纪棠心里还真没底。不过古老纯血不进格兰芬多肯定只是个谣言,因为她眼前正站着个活生生的例子——第一个进格兰芬多的古老纯血,被家族除名的“小天狼星”西里斯·布莱克。
这两年来,她费尽心思打听许京的下落。只知道他从霍格沃兹全优毕业后,曾经在翻倒巷的博金-博克商店短暂工作,后来便如同人间蒸发,无影无踪。
但他一定在密切监视着霍格沃兹和邓布利多。这一点她很确定。
到了霍格沃兹,她才能离他更进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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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姨母说预言的那样,霍格沃兹的猫头鹰在她生日的隔天,就飞到了布莱克家宅。
九月份,她告别姨母一家,站上了三十二年前,那个人曾站过的9又3/4站台。
红色列车载着她驶向全新的未知。途中她看到了他们牵手游逛的霍格莫德村,浮在地平线上,依稀可见蜂蜜伯爵糖果店尖尖的蓝屋顶。
“你们也许觉得我不算漂亮,
但千万不要以貌取人,
如果你们能找到比我更聪明的帽子,
我可以把自己吃掉。
你们可以让你们的圆顶礼帽乌黑油亮,
让你们的高顶丝帽光滑挺括,
我可是霍格沃茨测试用的礼帽,
自然比你们的帽子高超出众。”
听到这里,新生们忍俊不禁,礼堂中一片哄笑。早已听得耳朵起茧的高年级学生们,也捧场地拍手叫好。纪棠在斯莱特林的第一排看见了“另一个马尔福”,淡金色的头发和傲慢的面孔让“马尔福们”在任何场合,都无比显眼。
她知道他的名字,卢修斯·马尔福。那个曾经和许京同窗的愣头青先生,娶了名叫珊妮的女孩,生下的孩子已经比她的年纪还大。看到卢修斯的脸,她总有一种恍惚的不真实感。
“你们头脑里隐藏的任何念头,
都躲不过魔帽的金睛火眼,
戴上它试一下吧,我会告诉你们,
你们应该分到哪一所学院。”
新生们紧张起来,僵硬地次第坐下,戴上分院帽。
“格兰芬多!”、“拉文克劳!”、“赫奇帕奇!”……分院帽总是能很快地报出他们的学院名称。掌声和欢呼此起彼伏,学长们的热情感染了新生,使大家都安定放松下来,面带笑容迎接人生的新旅程。
“最后一个。”分院帽喊道,“棠·德·奥斯兰奇。”
纪棠走过去,把它戴到头顶上。
斯莱特林的人已经准备好拥抱她,望向她的眼神充满友善和期待。
“噢,完全不像一个‘斯莱特林’,勇敢、热忱、进取。具备所有格兰芬多的优点。”分院帽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上次见到奥斯兰奇家的人,已经是二十年……不,三十年的事了,我还记得很清楚,野心勃勃,非常冷漠。可是你完全不像你的父亲。”
“你呢,可爱的女孩,你想把自己送去哪里?斯莱特林,还是格兰芬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