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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虽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显得难看,他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没有说谎!”
张残笑着摇了摇头:“那个刀客武功何等之高?他既然出手不留情,就绝不会放过方兄的性命。至于方兄所说的昏迷了过去,更是笑话,以他之能,岂会察觉不到你的生死?”
“也有可能,是他见我武功低微,不值得下杀手!”
方虽仍旧强自辩解着,连高手不属于杀他这种“武功低微”的话,都说了出来。
张残依旧摇着头:“方兄太天真了!越是武功高强之人,他们越是有着坚定不移的信念和坚持。若是他们的坚持和信念能被轻易动摇,那等于说,他们是在放任着自己心理上的破绽,而无动于衷。”
“方兄觉得,那个出手即死的凶人,会突然改变主意,轻易放过方兄的性命,甚至不惜给自己造成心魔上的困扰?”
方虽张了张嘴,却终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所以,若在下所料无误,方兄是见势不妙,弃同伴而不顾,选择了夺路而逃,对吗?”
方虽根本连恼羞成怒、色厉内荏的反驳都没有,一屁股坐在了长椅上,整个人脱力一般,靠着长椅,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他这个样子,连凌菲都看得出来,张残所作的推测,都是真的。
凌菲叹了一口气,她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然而张残却捂着肚子,指着方虽,哈哈大笑。
凌菲又叹了一口气,她知道张残为何会如此幸灾乐祸,并且往人的伤口上撒盐,只是,她依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你笑什么!”方虽也恼了,“我只是想留着有用之身,为师兄弟报仇罢了!”
张残笑了好久之后,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随方兄怎么说吧,但是我笑的原因,是因为在下名叫做张残。”
“什么?”方虽不可置信地望着张残,同时,他如此苍白的脸上,闪过了一抹无地自容的羞惭得红色。
既然他有惭愧,那么不用问,在此之前,他肯定也曾不齿过张残的贪生怕死,背信弃义。
对于眼下张残的嘲笑,方虽的恼恨之意,忽然之间全都消失不见。
因为他也变成了他曾在口中,所特别不齿的那种人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反过来说,不在那种特别无助的窘迫之中,旁人根本不理解为了他们的无助和绝望,自然,也不理解为了生存,他们什么都愿意做。
或许这不是贪生怕死,只是本能罢了。
接下来就容易猜测了,这方虽慌不择路之下,无头苍蝇一般乱跑乱逛,一不小心,就跑到了傣族的势力范围内。
傣族人一看,呀哈,汉人啊!
于是连问都不问,当然,问了可能双方也互相听不懂。那就更简单了,先给他一顿胖揍,揍完之后,往大牢里一扔,管他是死是活。
“唉!”
凌菲第二声叹息了,张残才转过头,问道:“我刚才那么嘲笑他,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凌菲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刚才有多可恨,就代表着你曾经有多难过。”
张残微微一怔,继而又牵住了凌菲的玉手,那滑腻的柔软,使得张残连语气都因此而特别温柔:“以后不会了,我都听你的。”
凌菲忍不住抬头问着张残,见张残认真且不似作伪的样子,忽然一下子,无尽的喜悦涌上了她的心头:“嗯!”
她只是一个态度,比千言万语更让人暖心。
如果真的有一个人,偏偏那个人还对你很重要。那么拥有了这一个人的理解,哪怕被全世界都误会,张残觉得,又有何妨?
“那个刀客,是不是就是前几天杀了苗人和魔教之人的凶手?”凌菲也在思索着。
张残点了点头:“肯定是!此等高手,本来就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没有可能会在同一块地域里,忽然一下子蹦出来两个。只是,这人杀了苗人,又杀了魔教之人,现在连华山派的人也杀了,简直就是所过之处,皆无生灵。他这么大杀特杀,目的是什么?是敌是友?”
张残皱起了眉头,苦思半天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阿红姑娘依然是一身的艳红。
她绑起了一头的秀发,束于脑后,比起张残印象中她长发披肩的媚态,现在的阿红,多了几分青春,也添了几分纯真。
不过那双狐媚的双目,那颠倒众生勾魂夺魄的能力,却没有减去分毫。
因此,她的气质虽然转换成了清纯,但是媚眼所过,却反而令她更具吸引力。
“师娘呢?”阿红笑吟吟地问。
“师娘?”张残先是重复了一下,随即才意识到她所说的,是凌菲。
“我和凌姑娘还不到那个地步。再说,既然擒龙手是你们的不传之秘,她并不方便和我同来。”张残笑着解释道。
阿红拉长了声音,哦了一声,随即便执了一个弟子之礼:“请师傅教诲!”
看来,有时候不见得是岁月催人老,而是他人的称呼,把人给叫老了。
张残暗自摇了摇头,随即二话不说,捏着苗刀的刀尖,把刀柄递到了阿红的眼前:“握着它。”
阿红虽然不明所以,但是根本没有任何的疑义,伸出白嫩又修长的手指,握在了刀柄之上。
张残笑着说:“别撤手。”
待阿红点头之后,张残稍稍运力,将苗刀往自己这边轻轻一拉,阿红自然生出感应,暗运内力,没有让张残夺刀成功。
张残摇头道:“这种握刀的力道是不对的!你应该像是手中有如无物一样,任我如何拉扯,都让我感觉不到你握刀的力道。当然,你肯定是不能松手的。”
阿红皱着眉,思索着张残的话。
张残笑着说:“现在,换过你来试着,把刀从我的手中脱手。”
阿红看着张残双指夹着的刀尖,说道:“那师傅来握着刀柄吧!”
张残摇了摇头:“不用,别怕你会伤到我,你尽管施为即可。”
阿红迟疑了一下,不过见了张残自信的样子,当下也不在犹豫。
当她握着刀柄,妄图把苗刀拉过来的时候,赫然发觉苗刀的那一头,似乎根本没有任何重量,似乎苗刀的刀尖,根本没有被张残双指夹住一样。
这绝不是偶然!
因为接下来,阿红无论是握着刀柄前刺还是后抽,无论她的速度是快是慢,甚至在前刺之时忽然后抽,或者是后抽之时忽然前刺,从头到尾,她都感觉不到苗刀的另一端有任何的力量。
然而张残的双指,却一直稳稳地夹着刀尖,未曾有过一刻的脱离。
莫不成张残根本没有用力?
狐疑之下,她忽然松开握着刀柄的双手。
却见张残依旧微笑着夹着刀尖,而苗刀的刀柄,却如她刚才松手时的方位,根本见不到它曾有过分毫的上扬或者下坠。
要知道苗刀近三尺之长,若是张残双指的力道不足,是不可能仅凭着夹着刀尖,就能够让整把刀这般稳如磐石的。
阿红都惊异地张大了嫣红的小嘴,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宛如定格在半空中的刀柄。
张残淡淡地说:“当时萧元帅告诉我,握刀之时,手上不轻不重,需要给与它完全的自由,却又绝不可脱离了对它的掌控。”
阿红姑娘先是皱了皱眉,继而又苦笑了一声:“感觉好难。”
张残点了点头:“大多人都在做着简单的事,所以大多人都在简单的活。”
说起来,阿红算不上张残的第一个弟子。
他的第一个弟子是南宫莹,虽然他和南宫莹的师徒,是有实无名的。
而且,南宫莹也是练了几手剑,便嘟囔着说:“好难!”
或许是南宫莹真的怕吃苦,也或许是她被南宫世家的内忧外患所心烦,反正她向张残学剑的日候,其实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纯属消遣似的。
此时阿红说了一句好难,似曾相识之下,便让张残不由自主的,也挂念起了南宫莹。
既然张残受过南宫战的恩惠,并且他也清楚那天杀的碧隐瑶,正对南宫世家虎视眈眈,张残于情于理,也都要回去帮助南宫莹一把。
不过可惜的是,张残分身乏术,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疲于奔命了。
所以,目前来看,他唯有希望南宫莹,能撑到自己稍有闲暇的那个时候了。
看着阿红苦恼地样子,张残收敛了心神后,笑着问道:“要退缩吗?”
哪知阿红狐媚的美目中,忽地朝着张残,竟然闪过一丝凌厉:“绝不!”
那并不是什么锲而不舍的坚持,而是恨意滔天的凌厉。可能这份仇恨太过深刻,是以她连看着张残的时候,都没有将之收敛。
也不知道她曾经发生过什么,张残没有可,也不想问。而源于那抹凌厉,也让张残生出了些许的寒意。
因为正是这个一闪即逝的眼神,让张残明白过来,其实他和阿红姑娘虽有师徒关系,其实根本无任何的师徒感情可言。
因为那一瞬,张残感应到了阿红姑娘隐藏得极好的强烈怨恨,虽然这种怨恨并非因为张残所起,但是怨恨的蔓延之下,她绝不介意也绝不犹豫,会将张残也给一并吞噬了。
自己教她擒龙手,她从自己这里学到擒龙手,仅此而已。
很明显,阿红姑娘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或者说自己难以控制的一个眼神,已经彻底断送了她和张残关系进一步的发展,两人之间,也因此生出了很难去弥补的隔膜。
“师傅!”
她叫了一声,似乎想要说什么,更似乎想要去解释什么,但是偏偏如鯁在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残则是很无所谓,笑着说:“继续练习吧!这种握刀的手法以及力道能被你所熟练的运用,那么擒龙手就成功了一大半了!”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留下阿红自行练习握刀的手法和力道,张残刚刚走出内院,却见洛瑾正欢快而来。
这姑娘,难道没有意识到,她已经被暗地里作为人质所扣留了吗?
红扑扑的脸蛋儿,竟然还能洋溢出如此灿烂的笑容。
或许,是因为她心往天地,便不在意身在囹圄吧。
“张公子!”
洛瑾兴高采烈的迎了上来,还折身伴着张残,一起向外走去。
张残讶然道:“张某还以为洛瑾姑娘是来找阿红的!”
洛瑾咯咯笑着,流苏一般的银饰也因她的花枝乱颤,在互相碰撞之下,发出一串串清脆的金玉之声。
反正她的笑声和这种金玉之声齐齐入耳,特别的清脆。
“本来是找红姐姐的,但是红姐姐我随时可以找地聊天,能和张公子并行的机会,却是很难得的。”
张残既古怪又不可理解地问:“洛瑾姑娘意识不到你我是敌非友吗?”
格瑾一边点着头,一边无所谓地说:“就算是敌人,就不能好好聊天了吗?”
张残先是笑了一下,转而问道,“那么请洛瑾姑娘告诉在下,双方已是敌人,又怎么去好好聊天?”
“简单啊!暂时放下手中的刀,彼此心平气和,又怎么不能好好聊天?”
其实洛瑾所说的倒也没错,敌人分为两种。一种是立场不同,而不得不互相杀伐。
另一种,则是因为仇怨所结,不共戴天。
立场不同的敌人,在正确的时间和合适的时机下,确实可以好好大醉一场,哪怕明天再次见面的时候,再去动刀不识。
最简单的例子,比如说蒙古的那不来台,前几天和张残还称兄道弟,不醉不归的。
但是当他来攻打大同府的时候,张残和他相斗之时,不正是谁也没有任何的保留么。
倘若现在,那不来台个人出现在此地,出现在张残的面前,两人肯定会相视一笑,然后再次不醉不归。
至于下次会不会再去辣手相向,下次再说呗。
“洛姑娘所言极是。”张残也点头笑着。
回想一下,其实,张残也没有和洛瑾产生过什么直接的矛盾。
“他莫到底现状如何?”
洛瑾摊了摊手:“我真的不知道!他被关进地牢里后,我就没再看过他一眼。”
“看都不看一眼?那么洛瑾姑娘倒是拿得起放得下!因为在下听他莫说过,你们二人曾经是很好的一对恋人。”
“唉!那时他确实待我很好,不过他变心之后,就彻底变了。”洛瑾嘟着红彤彤的小嘴儿,也难得的出现了一丝怅然。
“他莫不是白族的少族长么?或许他只是一时的忙不开身,所以洛姑娘才觉得受到了冷落。”张残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洛瑾咯咯一笑:“他只是想让我从外公那里,偷来我们苗刀的铸刀工艺手法罢了!后来见我几次都偷不出来,他便撕破了脸皮,着我滚开,并且再也没有搭理过我一次。”
张残一时之间,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只能怪外公把这东西藏得太隐秘了!”洛瑾很惋惜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