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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七?”
姬若离几乎在看到她背影的一瞬间认出了她,她穿一身浅绿色印黑色竹子的丝袍,用一根同色的发带将头发高高的竖起,在他所有认识的人当中,喜欢用发带的,似乎只有她一个。
她两手别在背后,仰着脑袋看天,看的还挺出神,姬若离忍不住抬头,想要看看,天上究竟有什么这么吸引她的。
天很蓝,云很白,除此之外,似乎再也没有什么不同之处,甚至连高飞的鸟儿都没有出现几只。
他眼尖的看到她的肩膀在听到他喊她时,微微的抖动了一下,却迟迟没有转过身来,依旧仰头看天。
他迈开步子绕到唐淼的跟前,弯曲了食指扣在她的额头上,“天上有什么好吸引你的,竟然连我喊你都没有听见?”
姬若离笑意盈盈的脸庞顷刻间倒映在唐淼的眼眸中,似乎,他一点都没有因为昨天事情而不高兴。
唐淼忍不住挠了挠头,这人的眼光要不要在毒一些,她背对着她站着,他都看的出来是她。
他要是直接把她当成一个路人忽略过去多好!
她微微有些发愣,想要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姬若离先开了口,“你是并不是要去越王府?”
“唔……嗯!”她仰头想了想,有些迟钝的点了点头,迷糊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要把眼前这人藏在自己的身后,好好的护起来。
想看到精明的唐小七犯浑迷糊的模样,还真是难得的机会,姬若离忍不住想要多看一会儿,可他却又明白,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唐小七的笑话不能多看,不然等她顿悟了,吃亏的总不会是她。
他笑着牵起她的手往前走,唐淼依旧尴尬着不知道怎么开口给旁人道歉,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做,脸上依旧处于呆萌发愣的状态。
她一下子被姬若离拽着往前走,下意识的伸手将他往回牵,姬若离疑惑的侧过脸,便看到她一脸疑惑的模样,立刻笑道,“越王府离这里不远,我们走过去好不好?”
唐淼闻言,下意识的又点了点头,后又警觉哪里不对,又抬头疑惑的看着他,姬若离无奈又道,“我正好要去越王府,所以跟你一起去好不好?”
“唔……”
唐淼仍然在考虑刚才的问题,姬若离这么一说,她心里一喜,到现在看来,姬若离都没有生气的迹象,她便干脆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就好啦!
她内心豁然开朗,立刻喜笑颜开,“阿离哥哥,你要去越王府干什么不早说啊!”
分明是唐小七刚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先前说不够清楚么,要是往日的唐小七,至于一直傻愣愣的么?
姬若离抿唇笑了笑不说话,毕竟看到唐小七这模样,实在是不容易。
桃花见两人走在前头,没有再回头的意思,便从马车中取了药箱和火凤草跟着。
谨世子府到越王府,姬若离嘴上说不远,可当唐淼穿过第三条小巷,走到另一条看不到头的街道上时,唐淼忽然感受到了来自姬若离深深的恶意。
“阿离哥哥,你骗我,这样的距离,哪里近了!”唐淼指了指一眼望不到头的前方,她现在很委屈,她想要自己的马车!
这可不是什么秋冬季节,而是盛夏,只要稍稍运动,就会挥汗如雨的季节,她又不是没有马车,为什么要这么对不起自己!
她记得谁说过,有钱不享受,除了对不起银子外,还对不起自己辛辛苦苦赚取银子时付出的劳动!
沿街有货郎叫卖,各个都是汗澄澄的,他们人手挑着一个扁担,两头挂着沉重的货物,随着他们走路的步伐,一摇一晃的。
他们叫卖的声音虽然热闹,但街上的人们都急色匆匆,似乎都为了赶快找个阴凉的地方,好避开天上的毒日头。
唐淼现在觉得,自己和那些卖货郎同病相怜,他们是付出了辛苦却没有人光顾,她是付出了许多脚步,却摸不到越王府的大门。
身上的衣衫虽然吸水后并不会贴在身上,可被汗水打湿后,就是说不出的怪异,她的手心已经出了不少的汗,姬若离的也是。
两只出汗的手牵在一起,黏腻非常,她瞧瞧的想要将手从姬若离的手中抽回来,好让两个人都舒服些,可不知姬若离这手是怎么牵的,虽然力道不很大,可她竟然抽不出来。
唐淼心里不信邪,刚想加大些力道,姬若离忽然偏过头来温和的看着她,“走这么久是不是累了,还有一会儿就到了,越王府就在街道中间,你乖,在忍耐一会儿,到了王府就不会这么热了。”
什么叫“你乖”?
这是拿她当着小孩子在哄呢?
唐淼心里烦躁的厉害,可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者是自己之前答应了人家一起走的,说起来,她也是有责任的。
她冲姬若离点了点头,也不抽手了,撇了撇嘴跟着他继续走,怎么她之前坐马车也没有发现越王府有这么远?
越王府离谨世子府真正的路程,只有一条街不到的距离,在坐落在同一条线上,但面向两条街道的方向,也就是背靠着背在一条街上的关系。
即使真的要走路,也只要需要最多两盏茶的时间。
唐淼平素都是坐着马车出来,自然不熟悉上京城的道路,可桃花因为时常有机会充当唐淼的马车夫,上京城大大小小的路,早就被他摸的门儿清。
今天姬若离走到的路虽然没有错,但却是绕了最远的一条路,桃花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带着主子绕这么远的路。
他思索间,忍不住冲姬若离投出探究的目光,他眼光抵达姬若离宽阔的后背时,他正好侧了脸,淡淡的一瞥,将桃花探究的目光全数打了回来,还了他一抹别有深意的眼神。
那眼神并不锐利,也没有杀气,却清楚的表达了桃花泄密的后果,威慑力的十足。
桃花心中一骇,抬头正欲开清楚,姬若离已经转过脸去,不知道在和唐淼说些什么。
回想起姬若离刚才那淡漠却暗含深意的眼神,桃花心里想了想,却依旧想不明白姬若离为什么要带唐淼绕远远路,但保险起见,他还是在心中选择了听姬若离的话。
“唐神医,您可算是来了,我们王爷巴巴的等您好些天了,知道您喜欢安静,也不敢冒昧的去叨扰您。”越王府的管家在大门内侧就看到了唐淼,大老远就奔到了她的面前。
这话说的好听,还不是暗自说她这人架子端的高?
唐淼心里清楚的很,自己这玉面神医在继承他便宜师傅的衣钵时,除了他天下第一的医术口碑外,将他古怪脾气的传言也继承了个透彻。
除了这些么,她这些日子,也只月中来给越王妃试过一次针,病患家属闹点小脾气,也是可以理解。
不过么,王府的管家就算在忠心,话也不必说的如此刺耳。
唐淼微微抬了眉梢,笑道,“那倒是我的不是了,应该提前找个人来告诉王爷一声,也省的旁人说我不会做人!”
“神医这是哪里的话,是奴才一时心急说错话了!”管家连忙赔了不是,态度比之前更加的恭敬了。
上次唐淼来施针,并没有和他照面,他对她的印象,一直停留在月头唐淼初次来给越王妃诊治那儿。
在他严重和,唐淼是一个架子高喜欢故弄玄虚的年轻人,也许有点本事,但清高的人,往往都不会做人。
他刚才故意讽刺她,却不想被人家听出来了,第一次觉得,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他一路领着唐淼进了越王妃的寝室,姬恒听了下人的传话,后一脚跟着进了屋。
“阿离也来了?”他看了一眼姬若离,显得有些意外。
姬若离道,“路上碰上唐神医就一起来了,来看看王婶。”
“你倒是有心了。”
姬恒简单和姬若离寒暄几句,几步走到唐淼的跟前,“神医,王妃怎么样了,她昏迷都快半月了,本王实在是不放心。”
姬恒面上担忧之情并不假,听人说,越王府上只有一妻一妾,唯一的妾室还是当年先皇所赐,越王夫妇情深,倒是让小妾有些无敌自容。
在这样的时代,有这么个男人,实在是个奇葩!
唐淼心里对越王还是有些好感的,立刻道,“放心吧王爷,给王妃治病的药已经运来了,我上次也给她施过一次针,今天配合着药物在施一次针王妃应该就能醒了。”
“当真?”姬恒大喜过望,激动的抓住唐淼的衣袖,片刻后,又惊觉不妥,尴尬的收回了手,“让神医见笑了。”
“不碍事的。”唐淼笑了笑,不管姬恒在朝堂上有什么算计,此刻他就是一个欢喜的病患家属,面对他的笑,唐淼也不由开心起来,想起了之前和爷爷一起开中医诊所的事情,那些病人和病患家属脸上的笑,和现在的姬恒差不多。
果然,她还是更加适合当个大夫呢!
“桃花!”
唐淼冲桃花比了个手势,桃花会意,立刻从一处的药箱中抽出一张药方,和一包已经配好的草药,他将这些连同火凤草一起交到管家手中,“劳烦您差人将药煎了,方法和主意事项都写在药方上。”
管家伸手接下,与姬恒互换了眼色,躬身退了下去,“王爷放心,属下亲自去煎。”
“王爷对王妃真是宠爱有加,就连煎药这种小事,都要心腹去做。”唐淼抬脚坐上床沿,两手交叠置于脑后,右脚搭在左脚上,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
姬恒对唐淼的印象不深刻,却觉得这位唐神医似乎天生便是这副不羁的模样,他看了,既不惊奇也不怪罪。
“唐神医谬赞了。”
唐淼并不接话,只浅浅的合上了眼眸,姬恒也不敢打搅,只静静的候在一边儿,室内陷入一片沉寂。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管家的脚步声渐渐传来,“王爷,药……”
管家小心翼翼的捧着放了药汤碗的托盘,等不及他抬脚跨过门槛,一支利箭从暗处飞掠而过,管家面上一惊,迅速的转过身,险险的护住了药汤,利箭擦过门槛,飞到了姬恒的脚下。
“什么人敢在越王府放肆!”
姬恒大喊一声冲出房门,一旁的管家还来不及喘气,一支羽箭紧接着掠了过来,擦过管家的右手,留了一道血迹,管家忍着痛没有放手,对方在下一箭,随着“哐当”一声,药碗被人成功攻下。
黑色的汤药撒了一地,管家惊恐的跪了下来,“王爷,属下死罪!”
不远处的假山处有人影飞快的掠出,姬恒怒道,“来人,给我把贼人拿下!”
“戚冥!”姬若离同时示意身边的戚冥。
姬恒话音未落,戚冥已经从他身后飞掠出去,越王府的人紧随其后跟了出去。
“神医,不知还有没有草药可以让我再去煎一份药来。”姬恒转身回了屋,来口问道。
唐淼依旧闭着眼,“王爷,火凤草不是寻常草药,你该清楚。”
姬恒面上猛地冷了下来,他的心都忍不住冷却下来,却是有听得唐淼浅浅的声音,“不过么……”
“不过什么?”他几步走到唐淼的跟前,“只要本王办得到,神医只管说,本王不求别的,只求神医一直好王妃!”
“呵呵,王爷说那么严肃做什么,我只是想说,我应承下来的事,岂会有办不到的说法?”
唐淼慢慢的睁开了眼眸,两脚一抬,迅速的恢复了坐姿,“桃花,药箱。”
桃花立刻打开药箱捧到唐淼的跟前,她抬手从中取出泛着些微红色的银针,“王爷,与其现在看我怎么施针,不若派人好好看紧这院子,我只负责负责治病,可不负责你这里的治安问题。”
姬恒闻言如梦初醒,立刻冲管家吩咐道,“快,去找人将这里看护起来。”
“属下明白。”管家退了出去,片刻的功夫便带着一批侍从将门前围住,听声音,应该得有三四十人的模样。
“桃花,帮我把越王妃的衣服脱了。”唐淼一手拿着银针吩咐。
“啊?”桃花面上一惊,用疑问的眼神看着唐淼,主子不是认真的吧,虽然他穿着丫鬟的衣服,可他内里是个正儿八经的汉子啊!
“你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把屏风拦起来?”唐淼正了正色,嘴角露出一抹恶劣的弧度,果然,在这个男女授受不亲的时代,这是个好梗。
“主子!”桃花咬牙小声的喊了一声,抬步去拉屏风,自己则面对着屏风面壁思过。
唐淼动手解开越王妃的衣带,第一根银针刚欲落下,身后便是一道劲风,一直羽箭穿破了窗户纸直冲唐淼而来。
“小爷你都敢动手?”唐淼面上扯过一抹冷笑,将银针全部搁到左手上,右手袖袍一掀,用内力将身后的羽箭逼退的折返了方向,冲屋外射去。
姬恒同姬若离闻声对视一眼,纷纷冲到了屋外,姬若离更是直奔唐淼身后的窗扉所在处,掉落在不远处的羽箭上还沾着血,墙头的屋瓦也有松动的迹象,他翻上墙头查看了一番,黄色的琉璃瓦上还沾着血未干的血渍,看来对方知道唐小七的功夫不若,知难而退了?
他纵身下了墙,捡起地上的羽箭交给姬恒,“王叔,看来王妃暂时安全了,那帮贼人应该撤了。”
姬恒眼前不由一亮,“看来唐神医不仅医术了得,功夫也是一流。”
他话音刚落,又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你看我这话说的,江湖第一大帮的少尊主,功夫能一般么?”
“王叔,唐神医不在这儿,您放松些。”姬若离浅笑道。
“好小子,连王叔都打趣。”姬恒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心情倒是轻松了不少,他转身冲管家吩咐道,“管家,差人出府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受伤的可疑人物。”
公然敢在越王府撒野的人,并不很多,尤其这明显是冲着自己的王妃而来,姬恒心中想不明白,可却下定决心要将这背后的行凶之人查探出来。
姬恒和姬若离既出来了,索性站在屋外等,大半个时辰过去,唐淼带着背着药箱的桃花走了出来,姬恒立刻迫不及待的上前,“神医,怎么样了?”
唐淼答道,“王爷放心,王妃这两三日应该就一定会醒来,只不过么……”
她似笑非笑,姬恒立刻会意,“神医放心,王妃的安全,本王自当全力保障。”
“那王爷费心了。”唐淼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药方递到他手中,“照着上面的药,每日早中晚各一副,等王妃醒了,再连续喝五天,便可痊愈。”
“多谢神医。”
“告辞。”
唐淼笑着抬脚,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对了,王爷府上的小尾巴,应该可以收回去了吧。”
小尾巴?
姬恒先是一愣,遂面上一窘,“神医见笑了,本王保证他不会再出现在神医的面前。”
唐淼笑了笑转身,姬若离也上前辞行,姬恒担心王妃,也无暇顾及他,只客套的说了两句话,也未做挽留。
姬若离几步追上唐淼,一手拉住她,笃定道,“唐小七,其实你早就知道有人要对越王妃下手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