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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太子,纪宁坐在院子里那棵独一无二的歪脖子树下的石凳上喝着茶。
她面前站了一排形色各一的美男。
喝完茶,她抿抿嘴,伸手从最左边的开始数起。
“一,二,三,四,五,六,六个半……”
伺候在她身边的香姨弯腰小声在她耳边提醒,“错了,是七个。”
纪宁笑意黯然的指着最末尾的一个还不及她高且容貌稚嫩至多不过十二三岁年纪的少年,轻飘飘的开口,“没数错呀,他不就是半个么?”
少年虽然年纪最小,神色却是最沉郁的一个,特别是那双大的不像话的眼睛,里面闪着像是要嗜人的目光。
他听见纪宁说他只算半个,冷哼一声,“数都数不好,还当什么官,也不嫌丢人。”
听见这话,纪宁身子一歪,差点就从石凳上跌下来。
真是稀奇,这世上竟然还有人敢主动呛她的人,对方还是一个面首。
其余几个人听见这话,也都憋着笑。
“行,你小子有性格,老子记住你了。”她朝陈叔抬抬手,“把他带下去关柴房两天,记住,不许给吃给喝。”
当众失了面子,她这小心眼不计较才怪,小样,还怕治不了你。
陈叔恭敬的应了一声,上前就要带少年下去,哪知少年甩开陈叔拉着他胳膊的手,抬头挺胸一脸傲然的道,“我自己会走。”
这少年这番模样,确实激起了纪宁的注意,小小年纪脾气倒是不小,不过谁叫你倒霉碰上姑奶奶我了。
看着少年身板虽小却颇有气势的背影,她森然一笑,在背后道,“现在是自己会走,在里面饿个两天,怕就是只能爬了。”
少年身形一怔,不过也只是刹那,依旧抬头挺胸气势不改的走了。
纪宁转头继续看向面前剩下的六个男子,笑的极为和颜悦色,配合着那张人畜无害的俊脸,简直就如那冬天里最和煦的阳光。
当然,如果她刚才不是一言不合就把人关人进柴房的话,大家真的很难把眼前这位面貌俊朗气质清和的公子,与那杀人不眨眼的大官联想在一起。
“你叫顾青玄,前户部尚书家的二公子,身长七尺,体重一百三十斤,己未年生,正景四年中了秀才,就是可惜受到家里牵连,被革了功名不说,原本还要被发配边疆充军……”
“你叫白若行,家里原本是做生意的,不过因为得罪了当地的镇守太监,弄得家破人亡……”
“你叫杨明远,孤儿,来历不明,咳,说是爱慕本官已久,这个,有待查证……”
纪宁从头到尾一个个井井有条不紧不慢的娓娓道来各位的身世,脑子里像是装了一套人物传记一样,说的分毫不差。
大家看她的神色不免多了几分意味深长,太子只不过给她介绍过一次,而且还没有介绍的那么详细,她竟然全都了若指掌。
把所有人的老底都揭了个遍后,纪宁觉得石凳咯的她屁股有点疼,便叫香姨办了张椅子过来。
她坐的毫没姿态,甚至还翘起了二郎腿,与这些风度翩翩的公子哥相比,实在是不雅的很。
“你们不要被刚才的事吓到了,本官不是个不讲理的人,以后只要跟着本官好好混,保管你们吃香的喝辣的,来,首先一个个说说,你们来当本官面首的目的是什么,各自有什么理想抱负,都老老实实的给本官说清楚。不要慌,本官问这个也不是别的意思,既然入了咱这纪府,以后大家也都是本官的人,只要听话,本官就论功行赏,满足你们的理想抱负。你们也不要小瞧了本官只是个巡抚,诸位刚才也都瞧见了,太子见了本官都得乖乖尊称一声师父。”
纪宁的名声,在坊间传闻就和那吃人的老虎似的,有小孩止哭的效果。
这些人既然入了纪府,自然对她也都有些了解,谁都知道她不是好惹的。
纪宁说完后,见大家只是看着她却不作声,指着为首的顾青玄道,“那就先从顾公子开始吧,说的好的,本官会有一份神秘大礼。”
顾青玄毕竟是大户人家出身,虽说如今落魄,但举手投足间的风流韵致还在,身上着一身青衫,颇有点名人雅士的风范。
纪宁虽然举止一点也不像个做官的不说,甚至连一般的公子都不如,颇为不雅,但可能是长相拉了分,一点也不惹人讨厌,反而还觉得与众不同颇有点真性情。
顾青玄一直不动声色打量着她,明明年纪和他相仿,出身也名不见经传,却在短短两年时间坐到了如今高位,这次还又立了大功,可以说是皇帝身边一等一的大红人,实在是让他这个出身名门的公子哥极为好奇。
本来对于太子把他送进纪府的这种行为还很是不满,觉得丢了自己的脸面,可见了纪宁后,他心里却不知怎的隐隐生出些许期待之感。
来这纪府做面首,基本都是家道中落或是本来出身就不好,有顾青玄这种被逼无奈入纪府的,也有怀着别样目的进来,不管这样,大家都是堂堂七尺男儿,岂能甘愿坐那小小的面首,自然是想乘着纪宁这棵大树好乘凉。
经历过世间的险恶人情的冷暖生活的艰辛,做面首似乎也没有那么不容易让人接受。
顾青玄最先开口,也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思虑一番后,掺杂着一半真一半假的话说出了自己的所谓抱负。
家道中落,投靠太子,他当然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光耀门楣,施展一身的才华。
六个人说完,纪宁也喝了六杯茶,憋着尿意,她朝眼前的六位美男语重心长道,“大家的愿望本官都知晓了,诸位放心,你们只要帮本官把事情办好,你们想的事情,本官都能帮你们实现。好了,该说正事,你们现在都站好,站稳,不要等本官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后,一个个变得腿软跌倒在地。”
“嗯咳。”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模样,“本官这次之所以招你们入府,是有一个艰巨而又重大的任务交在在你们身上。”说着,她示意香姨上前。
香姨手中不知何时拿了几张画,一一递给他们。
纪宁继续道,“上面画的,就是首辅大人府上新进来的几位美人,你们瞧瞧有没有合眼的,每人选一个,选好后,本官会按照这些姑娘的喜好,再来对你们逐一进行教导。从后天开始,每人每隔三天都必须交给本官一篇《论如何夺得美人芳心》的文章一篇,文字无需华丽,内容朴实即可。本官会根据文章优劣程度来评选,写的最好的文章,当然有奖赏,这奖赏可以是银子,也可以你们自己提,只要不太过分,本官都会满足;写的最差的,会有惩罚,比如打扫一周的茅厕,给其他人洗一个月的衣服诸如此类。”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这……他们真的是进来当面首的?怎么又是看姑娘,又要写文章的,还弄个什么奖惩,简直莫名其妙。
这位纪大人,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纪宁也感觉到众人看她那怪异的眼神,颇为不好意思的咳嗽一声,“不要疑惑,本官招你们进府的真实目的,就是挖首辅大人的墙角,把首辅大人府邸那些美人都给诱惑过来。本官知道你们不敢,但现在摆在你们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按照本官的意思去做,本官不仅会保全你们,还会让你们一辈子衣食无忧并且得偿所愿;要么,就像刚才那小屁孩一样,得罪本官,被本官关柴房不给饭吃,直到渴死饿死。”
纪宁虽说的和颜悦色,声音也清润如比但就是这般好听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如此让人胆寒。
还是为首的顾青玄率先问道,“我们若是得罪了首辅大人,大人如何能确保我们的安全。”
这句话问出了其他人的心生,众人连连附和,“是啊,大人,别说是当朝首辅大人,就是普通百姓家里,这爬墙勾搭有夫之妇的,也要受到族中规矩的惩罚。”
这些人的顾虑,纪宁自然早有想到,尿意虽越来越浓,但不说完她也不舒坦。
“你们想一想,大家都是我府中的人,到时候若真是勾搭成功了,首辅大人难道就想不到大家是受本官的指使?本官都不怕,你们怕个锤子,当朝首辅又不是那种恩怨不分的人,怨有仇债有主,他要找麻烦,也是找本官的麻烦。当然,退一万步,你们现在也没得选,所以……”纪宁冷笑一声,挽起袖子,“大家最好识趣一点,得罪了首辅大人你们不一定死,得罪了本大爷,当然你们也不会死,而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话已至此,给你们一晚上的时间好好想一想,答应的以后跟着本官吃香喝辣,不答应的,哼哼……”她最后露出一个诡异森冷的笑容,便匆匆往茅厕赶去。
纪府虽然不大,特别是跟施府比,寒酸的简直没法看,不过,多住这些人,还是没什么问题。
纪府有两个院子,纪宁当然是自己住一个院子,另外一个院子的几间厢房,就分给他新来的这几个美男住。
除了那个和纪宁顶嘴的小屁孩被关进柴房,剩下的六个美男,每两人住一间房。
厢房里纪宁也早有准备,每间房都准备了两张床,中间还用屏风隔开,里面也添置了一些物十,供这些美男使用。
香姨和陈叔暂时还没有找丫头过来帮衬,反正纪府也不大,这些美男也不是进来让人伺候的,香姨和陈叔认为由他们两个人在就够用,人再一多,只怕是住不下。
训了一下午话,纪宁早早洗澡就躺下,接下来几日她还得亲自教导这些美男一些撩妹技能以及注意事项,都是些费脑的事情,也挺累的。
“大人?”门口响起香姨的声音。
以往香姨在府里都是叫纪宁郡主,不过如今这府里住了别人,隔墙有耳,就改了称呼。
这么晚香姨来找,肯定是有事情,纪宁披衣下床,点了灯后,朝外喊道,“进来吧。”
香姨推门而进,屋内窜进来一阵细风,刚明亮的屋里又暗了几分。
香姨轻手轻脚关上门后,恭敬朝纪宁道,“郡主,这府里忽然住了这些来历不明的人,没什么问题吗?”
虽说都是太子找的人,太子也都把底细调查清楚,可这朝野有很多看不得纪宁的人,难免有些居心叵测者,会借此机会进府潜伏。
纪宁倒是一副不大以为意的模样,“不是有您和陈叔看着呢,再加上羽衣卫的那些暗卫,酿他们也翻不出什么大的风浪,而且要真有谁包藏祸心,我也可以顺藤摸瓜一网打尽。”
香姨想想也是,以她家郡主的性子,谁要是敢算计到她的头上,她不双倍奉还才怪。
“那郡主早些休息,老奴就不打搅了。”
听香姨这么一说,纪宁忽然响起一个人来,她重新穿好衣服后,来到杂院的柴房。
柴房门锁着,纪宁去叫陈叔开锁时,眼珠转了转,跑厨房拿了两个馒头揣袖里。
里面很暗,堆着柴火和一些杂物,脏脏挤挤的。
陈叔开锁后点着灯笼跟在纪宁身后,不断地唠叨,“大人,这里乱得很,别把您衣服弄脏了,有什么事交代老奴做就好,何必亲自来。”
纪宁盯着柴房里蜷缩在一角的身影,入夜有些冷,地上又凉,那小屁孩又饿了半天没吃东西,难免又冷又饿。
“你叫苏容轩,是前游击将军苏卫的遗腹子,你们全家被满门抄斩,你母亲当时只是苏卫身边的一个丫鬟,幸免于难被充入教坊,于是你才活了下来。”
苏容轩清冷的眼眸微微变了变,看纪宁的神色也带着几分忌惮。
纪宁蹲下身子,笑眯眯的摸摸他的头,“毛都没长齐脾气倒是不小,叫我一声好哥哥我就给馒头你吃。”
苏容轩冷哼一声,撇过头去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模样。
纪宁脆弱的心灵有点受到创伤,她看起来就这般不讨人喜欢?要不要用这种嫌弃的眼神看着她,好歹她还自认一表人才风流潇洒迷倒万千少男少女……
“你真不叫?饿肚子可是长不高的,像你的好哥哥我就是因为小时候忍冻挨饿,才生的这般瘦弱。”纪宁一时玩心起就故意逗弄道。
苏容轩撇过头看了她一眼,“饿死也不吃嗟来之食。”
她心想瞧不出来这小屁孩年纪不大,倒是有几分骨气,不愧是大将军的儿子。
纪宁也不是那铁石心肠的人,特别是对这种长得好看的小屁孩,让人家真饿坏了身子她会感觉自己是在辣手摧花。
也不再逗他了,她把袖子里藏着的馒头递到他面前,“你要是觉得我给吃的对你来说是嗟来之食,那是你自己把自己给看轻了。”说完把馒头放在他手上后,她拍拍手站起来转身离开。
苏容轩看了看手中的馒头,又抬起眼看了看纪宁的背影,原本凌冽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他……好像也没那么讨人厌。
施府。
夜虽已深,书房却还一片透亮。
施墨坐在案牍前,一边翻阅着手中的折子,一边问着身边立着的人影。
“我们的人安排进去了?”
“是的大人,按照您的吩咐,安排进去了。纪府看似没什么人,守卫却森严,他暂时还没找到机会传出消息。”
“也不急于一时,做好吩咐他的事情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