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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薄家,南宛有些小心翼翼,开门进去先见着了李婶,李婶朝他们点点头,面色正常。
“少爷和南小姐回来了。”
“李婶。”
薄黎直接将在门口磨磨蹭蹭的南宛推进去,“做贼一样,你干嘛呢?”
南宛回头瞪他,“还不是因为你。”
“我怎么了?谁叫你昨晚上来找我了。”
“喂--”
李婶在一边微笑:“少爷,南小姐,夫人没有生气。”
李恒宜昨晚就发现南宛溜出去了,而先前徐玄明就告诉她阿黎今晚不回家住了,所以李恒宜见南宛大晚上出去只当她去和薄黎约会了。
南宛松了一口气,耳边却听薄黎对李婶说:“李婶,以后称呼南宛为少奶奶,南小姐听着太客套了。”
李婶一愣,笑:“是,少爷。”转眼向南宛,再笑,“少奶奶。”
南宛脸色一红,少奶奶这个称呼好像把她牢牢绑定在薄黎身边了,有一种别样的占有感。
“对了,少奶奶。”李婶想起来一件事,“今天早上穆夫人派吴妈来传话说赵矜小姐生病了,过两天就会离开鹿苑,所以让您今天抽个空去看望她一下。”
南宛心里一咯噔,连忙抬眼看薄黎,薄黎像是没听到这话似的揽过她往楼上走。
“南宛,陪我打游戏吧。”
南宛被他带着走,匆忙回头瞥了眼身后欲言又止的李婶,“薄黎,李婶……”
“你会打LoL吗?不会我带你玩。”
“……”
*
赵矜生病了,跟以前一样,受了刺激,发着高烧躺在床上,嘴里胡乱说着断断续续的话。
吴妈在一边照顾她,心疼道:“夫人,表小姐这样生病也不是法子,得赶紧找个医生来看看。”
赵云芝坐在床前的沙发椅上,垂着头欣赏自己刚做的绿梅指甲,怜悯地叹了一口气。
“可怜的矜矜,心理承受能力那么差,不让她受点罪怎么能知道我的决心。”
“但是夫人,再这样烧下去,表小姐会烧糊涂的。”
“吴妈,我的话说得很清楚。”赵云芝抬脸冷冷瞥了吴妈一眼,耳畔的珍珠耳环闪过冷漠的色泽,“薄家要是不来一个人,那么矜矜就得继续病下去。”
吴妈心里一惊,不敢再多嘴,但伸手一摸赵矜滚烫的额头,她又不得不再多说一句:“这高烧烫得厉害,表小姐怎么说都是夫人的侄女,这……”
“我哥嫂不管矜矜,矜矜这些年在国外都是依靠我的帮助存活下来的,现在我要办大事,她要是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我,她就不配姓赵!”
赵云芝眼底划过犀利冷光。
吴妈惊恐,垂头,再不敢言语。
*
徐玄明拉着叶繁来薄家蹭晚饭,问候过李恒宜后便去了薄黎的卧室。
叶繁晃晃悠悠地找南宛下来玩,一脸的不乐意:“我哥总是这样,见到薄黎就跟见到了宝贝似的,从小就这样,整一薄黎身后的跟屁虫。”
“他们关系很好。”
“哼。”叶繁鄙夷地哼了一声,转眼打量了她两下,见她面色红润精神很好,八卦:“听说昨晚上你和薄黎在外头过夜了,今早才回来的,怎么着,孤男寡女的,你们该不会上床了?”
南宛被她的话吓得呛住了,连连咳嗽,“你胡说什么呢。”
“难道不是?”
“不是。”
叶繁半信半疑,又凑过去小声问:“你该不会还是个处?”
“叶繁!”南宛脸红了。
叶繁察觉出一点端倪,大笑:“该不会被我说中了吧,南宛你还是个处?”
“难道你不是?”
“姐姐我年纪比你大。”叶繁突然心情舒畅起来,“对了,穆流他妈有没有让你去看看那朵生病了的白莲花?”
“李婶和我说了这事,怎么,和你也说了?”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叶繁厌烦穆家,“鬼才会去看望那朵白莲,就我姑姑死命叫我去看看赵矜,真是烦死了。”
南宛一想到穆家的赵云芝和李恒宜交情颇好,心下便犹豫了。
她和赵矜之间的话都已经说开了,她并不再怕赵矜什么,只是如果赵云芝几次邀请她都不去,势必会让李恒宜面子上挂不住。
晚上用饭的时候南宛提起这事,询问李恒宜的意见。
李恒宜瞧了眼沉默的薄黎,反问南宛:“你怎么看?”
南宛道:“之前李婶说赵矜姐姐病得很严重,又要搬离鹿苑了,我看也不会出什么事,我可以和叶繁一起过去看望她。这样,妈也好对云姨交代。”
李恒宜虽然对此事不置可否,但心里还是认可南宛的做法的。
她和赵云芝有交情,势必不会叫赵云芝多难堪,加上赵矜就要出鹿苑了,让南宛见上赵矜最后一面又有什么关系?更何况,叶繁会陪着她一块儿去。
李恒宜虽然一直对叶繁有点偏见,但叶繁的表格始终是站在薄黎这一边的,又是和他们鹿苑的几个小子们一块儿长大的,彼此间知根知底,所以叶繁也是清楚七年前鹿苑发生了什么,薄黎发生了什么,有她在一旁,更加能让李恒宜安心。
“那么吃过晚饭,你和小繁走一趟穆家,带点礼品过去,别让你们云姨为难了。”
南宛松了一口气,叶繁不乐意地翻了一个大白眼。
薄黎沉默地吃饭,徐玄明给他夹了两筷子菜,使劲儿地照顾他,“阿黎多吃点,多吃点。”
叶繁在桌下狠狠踢了徐玄明一脚,不爽的眼刀子横了过去,到底谁才是这家伙的表妹!
饭后,薄黎跟徐玄明进了书房,南宛和叶繁提了礼品上穆家看望赵矜。
赵云芝热情地迎进她们,“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晚还让你们过来,实在是矜矜明天就要走了,你们都是女孩子,所以我想让你们看看她,说些话陪陪她。”
赵云芝穿着素雅的白色绣大红牡丹的旗袍,温雅美丽一如既往,叶繁看着却觉得别扭。
赵矜的房间安置在三楼,一间很宽敞的卧室,窗明几净,有一个大阳台,视野很好。
赵矜躺在柔软的大床上,额头敷着一块白色毛巾,脸色却红得异常,嘴唇因为失水而干燥得起了皮。
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赵矜神色不清地咳嗽着,瘦弱的身躯在蚕丝被下起起伏伏。
南宛和叶繁都吃了一惊,全然没想到赵矜会病得这么严重。
“她发烧了吗?”南宛近前一触赵矜额头,烫的吓人。“云姨,赵矜怎么病得这么严重?没有看医生吗?她再这样下去会感染肺炎的!”
“我靠,这是要去见上帝的节奏啊!”叶繁无比同情赵矜,“白莲花要烧成烂泥了。”
赵云芝一脸震惊,像是没料到赵矜会病得这么严重,她连连叫唤吴妈。
“吴妈,吴妈,表小姐怎么病成这样?快去叫医生!”
吴妈闻声而来,一瞧到床上烧得神志不清的赵矜,顿时慌了手脚,连忙跑下去叫医生了。
南宛伸手拨了一下赵矜的眼皮,脸色一沉,“她发烧发了多长时间了?”
“我以为是普通的小感冒,后来出现了低温,我便让吴妈一直在旁边照顾她,给她吃了药的。”赵云芝解释了一句,下意识问:“阿宛,你懂医理?”
“我是学医的。”南宛四下里寻找房间里的水源,竟意外地发现在一个病人的房间里连一只水杯都没找到,“云姨,没有水吗?我觉得给赵矜喝一点水比较好。”
“好,我马上给她去倒杯水。”赵云芝这才发现房间里连一只水杯都没有,尴尬地笑了笑:“这个吴妈,怎么做事如此不细心,矜矜病成这样居然连杯水都没有。”
南宛压下心头对赵云芝的怀疑,转头道:“云姨,最好要温开水。”
赵云芝出去了,南宛才道:“真奇怪,云姨不是很疼赵矜,为什么她发烧了都没照顾好她?”
“谁知道呢,穆家的人一直都很奇怪,更何况他们走了七年了,这七年来到底怎么样,谁又知道呢?”叶繁冷哼,“赵矜病就病着吧,我们看完她就走,你也别多管闲事了,她真发烧挂了也是穆流他妈的事!你别瞎操心!”
话虽如此,南宛还是不能不管,在一边照顾到吴妈请了医生上来。
赵云芝很抱歉地请她们下楼喝茶。
隔了半个小时,吴妈下来说赵矜醒过来了,请她们再上去。
赵云芝赶紧带着南宛和叶繁上楼了。
赵矜清醒过来,靠在床头,手上输着液,面上的潮红褪去,苍白如雪。
“矜矜,矜矜,你没事吧?好点了没有?”赵云芝心疼地直握她的另一只手,“怎么好端端的就发烧发成这样?”
“姑姑。”赵矜的嘴唇依旧有些干燥泛白,“我好多了。”
眼神落向南宛和叶繁,她笑了一下,面色透出显而易见的病态。
“小繁,阿宛妹妹。”
南宛和叶繁对视了一眼,南宛走近床前安慰她:“赵姐姐,你没事了吧?我和叶繁来看看你。”
赵矜点点头,想说什么,又咳嗽了起来。
赵云芝连忙递过床头柜上的水杯,“来,再喝点水。”
赵矜心头舒畅了一点,眼神也柔了几分。
“姑姑,我想对小繁和阿宛说几句话。”
赵云芝闻言点头允了,走之前替赵矜仔细理了理她身后依靠着的两个枕头。
“你们三个孩子就说会儿话吧,我就在楼下,吴妈在门外守着,有什么事你们就叫吴妈下来叫我。”
房门轻轻磕上了。
卧室里安静了一会儿。
赵矜朝南宛招招手,“阿宛妹妹,别来无恙。”
她朝她露出一个很古怪的笑容。
“你想说什么?”叶繁就站在床尾,不近床前。
“小繁,你好像很讨厌我。”
“只要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来我讨厌你,赵矜,病好了你就给老娘有多远滚多远!”
赵矜闻言也不生气,只是掩住嘴咳嗽着笑了起来。
“叶繁,你会后悔这么对我的。”
“你吓唬谁呢?”叶繁两步走近她,不顾南宛的劝阻猛地提起了赵矜的衣领,冷冷道:“你再敢跟老娘耍花招试试!”
赵矜不怒反笑,拨开她的手朝南宛挑了一下眉毛,苍白的脸上因为那一抹笑意而浮起了淡淡的血色。
“南宛,你知道阿黎有多恨我吗?”不等南宛回答,赵矜又马上回答自己:“他恨得想要杀了我,那天在徐家的客房里,阿黎走了进来,他听到了我和你的对话,他冷冷质问我我为什么要让你肖想一个如此不堪的他,他还伸出了手,使劲掐住了我的脖子,他想要杀了我,哈哈,南宛,他想要杀了我啊!一个人得多恨一个人才会想要杀了他啊。”
赵矜的脸上显出一丝悲哀来,但叶繁并不同情她。
“这都是你当初自己作的!怪谁去啊!”
赵矜不搭理叶繁,继续对南宛道:“但是我告诉你,当年真的并不全是我一个人的错,可是阿黎把全部的过错都归咎在了我的头上,所以这些年我心里一直有怨气。”
“那又如何?”南宛轻轻叹息了一声,“你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是,我回不到过去了,阿黎也回不到过去了。”赵矜苍白而无力地笑了,“所以既然我们都回不去了,那么一切都应该在这一刻结束。”
“你什么意思?”
赵矜突然拔掉了手背上的输液针头,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
南宛伸手按住她肩膀,“你要干什么?”
赵矜甩开她的手,“不需要你们管。”
她慢慢下了床,又慢慢拖着瘦了一圈的薄弱身子往阳台上走。
南宛和叶繁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只能跟在她身后。
阳台外昏暗,隐有几点亮光从楼下的花园里透出来,声声的知了吵得人心里莫名烦躁。
“赵矜!”南宛伸手向赵矜一拦,“你要干什么?”
“疯子!”叶繁回身过去叫吴妈。
赵矜拨开南宛的手背靠阳台围栏立着。
阳台边缘不高,仅仅够到赵矜腰间,只要她掂高了脚往后一仰,她便会从三楼摔下去。
“赵矜!”南宛意识到她要做什么,连忙急声一喝,“你别乱来!”
赵矜冷笑:“现在知道怕了?”
“你疯了吗?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如果你真的从这里跳下去了,你的人生真的就完了!”南宛皱起眉头,“你的人生里难道只有薄黎吗?之前的几年你和薄黎分隔两地没有联系过,不也一样过来了吗?现在为什么要死?”
南宛并不是同情她,而是生气她这样作践自己的行为。
她是学医的,知道这个世上有多少想要拼命活下去的人想活却没有那个机会,而像赵矜这样身体健康的人却因为一件小事而想轻松放弃自己的生命。
“你这样的人,最唾弃了。”
南宛朝前走了一步,试图抓住她。
赵矜爆喝一声:“站住!”
身子往后移了一点,双手撑住了阳台的护栏。
“不管你怎么说,你都是害怕了,南宛承认吧,你怕了,如果我现在从这里跳下去,你将要付全部的责任,到时候,你和阿黎一样就是一个让世人可耻的杀人犯!”
赵矜愤恨而畅快地大笑起来,但是心里依旧悲痛,悲痛得眼泪掉了下来。
她拿手一抹,仰天看到了暗黑的夜空。
没有星星,弦月朦胧。
那一刻,她的心里突然平静了下来。
也许她早该死了。
死了,一切就结束了,她就不必想在国外一样每天活在战战兢兢和仇恨怨气中。
佛家不是常说,人一旦死了就是解脱了。
那么她现在往后一仰跳下去,她也就解脱了。
“我累了,你不知道我有多累。”
她的嘴边忽然浮出一点笑意,淡淡的,带着一点释然的轻松,安详极了。
张开双手,她慢慢踮起了脚尖。
迎着夜风,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慢慢慢慢漂浮了起来。
“赵矜!”南宛惊恐大叫,想也没想纵身一扑。
赵矜后仰着身子朝外跌去。
南宛一扑而上,抓住了她的手臂。
但赵矜往后跌落的速度和力道都太大了,南宛的手指快速滑过了赵矜的手臂和手腕,最后险险拽住了她的手。
赵矜的身子翻落阳台,被南宛伸手一抓,她整个人摇摇晃晃挂在了阳台边缘。
“赵矜!”南宛大喊,“你等着,先不要动,我拉你上来!”
赵矜满目迷离,抬头是南宛惊慌的面庞,低头是乌漆漆的草坪。
手臂垂直吊着的酸痛让她挣扎了一下。
南宛拉着她的手一滑,赵矜下滑了半寸。
“赵矜你别动!”南宛紧张得额头渗出了密麻的汗迹。
“哈哈哈哈哈!”赵矜忽然大笑起来,“真可笑,南宛,真可笑,你居然会救我,你不是应该恨我,恨我去死,就像阿黎一样,希望我去死!”
她一笑,身子颤了一下,南宛只感觉手上的重量一坠,赵矜的手就从她指缝里滑了出去。
“赵矜--”她大骇。
“他妈的!”一声怒吼突然从她身侧响起。
叶繁风一样从她身后扑了过来,伸手一抓,抓住了赵矜从南宛手里滑落的那只手。
赵矜再一次像个破娃娃似的挂在了阳台边。
“赵矜,你这朵不知死活的白莲,给老娘抓住了!你想寻死试试!”
叶繁肯救赵矜不是因为她善良,而是不想让赵矜以此陷害南宛。
这真是一条狠毒的计谋,叶繁禁不住咬着牙齿冷笑。
南宛见叶繁在危机一发之时抓住了赵矜的手,顿时松了长长的一口气。
赵云芝和吴妈赶出来,见到眼前的一幕全都吓得倒抽一口凉气。
“矜矜,矜矜!”
赵矜的眼神透过阳台的围栏看到了赵云芝身上。
赵云芝掩着嘴巴大惊失色,身上那袭大红牡丹旗袍鲜艳明亮极了。
那样鲜红的颜色,活得像血,艳得似火。
赵矜想到了那株盛开在黄泉之路上的彼岸花。
她弯起眉眼大笑起来,“姑姑!姑姑!”
赵云芝颤着手指走上前,惊慌唤道:“矜矜。”
“姑姑,替我告诉阿黎,来世我一定坚定不移地守在他身边,不管什么家族什么利益,若有来生,我赵矜一定一辈子厮守在他身边。”
话落,赵矜使劲挣开叶繁的手掌,往下坠落而去。
黑暗里,穿着白色睡衣披着长卷发的赵矜像一只盛满了风的风筝,带着一股子凉意坠了地。
夏日的凉风凶猛灌进了她的身体里。
她紧紧闭上了眼睛。
“砰”一声重响。
鲜艳得如同赵云芝旗袍上的红牡丹一样的红色逐渐在她身后蔓延开来。
夜色长寂,血腥味凶猛。
“表小姐--”吴妈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声,转过身就往楼下跑。
赵云芝呆愣着表情怔怔往后倒退了一步。
“矜矜,矜矜……”
南宛和叶繁呆若木鸡,等到反应过来双双跑了下去。
只剩下赵云芝像傻了一样呆立在阳台上。
鹿苑各家的灯光一盏盏亮了起来。
暗淡的夜色忽然撑开了诡异的白光。
听闻赵矜坠楼消息的薄黎从沙发椅里站起身来,走到阳台上抽了一根烟。
远处的三户人家都出现了明灭的人影,吵嚷和哭喊的声音隐隐约约传了过来。
“少爷,少爷!”李婶在房外敲门,声音急迫,“少爷,夫人让你下楼。”
薄黎碾灭了烟蒂下楼。
李恒宜坐在客厅沙发上,正按着眉间愁思,见薄黎下来她随手往自己边上一指,“你先坐。”
“妈。”
“阿黎,赵矜死了。”
薄黎面无表情看着她,“然后呢?”
“赵矜死之前,阿宛和小繁去看了她。”
“妈才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吗?”薄黎冷笑,“之前谁坚持让南宛去看望赵矜的?赵矜都要走了,还去看什么?这不是成心找虐吗?”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南宛和叶繁被人抓到把柄了呗。”
“阿黎,你把话说清楚。”
李恒宜忽然搞不懂薄黎话里的意思了。
什么叫南宛和叶繁被人抓到把柄了?被谁抓到?难道赵矜的死是有人刻意为之的?
薄黎深深吸了一口气,等再转过头的时候眼里冰凉,“妈眼里的赵云芝并不是你所谓的那个赵云芝,你以为的好朋友并不是你的好朋友,她戴着面具活在鹿苑内,她有野心,并试图一口吞掉我们这整个鹿苑的权势。”
七年前,薄黎杀人,受到薄国阳和薄老爷子的怒斥和责罚,险些被打掉了半条命。
伤痕累累的薄黎心里惦念赵矜,想去穆家跟赵矜解释这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没想到在穆家门口听见赵云芝和赵矜的对话。
平日里一向温婉可亲的云姨用一种他从来都没有听过的残酷语气告诉赵矜:“我正愁想不到一个好的理由弄垮薄黎,你知道薄黎是薄家的独子,哪怕薄国阳现在手上的权力再大,一旦他的这个独生儿子垮掉了,那么整个薄家在不久之后便会衰落下来,到时候我再灭掉薄家,可就轻而易举了。”
赵矜没有说话。
赵云芝又笑着说:“不过既然薄黎杀了人,现在是一个杀人犯了,听说又被薄国阳打得去了半条命,你不如将他约出来,我直接解决了他,也省的以后夜长梦多了。”
“姑姑。”赵矜沉默了艰难开口,“这样……对阿黎不好吧?他毕竟……是个人……”
“对我来说,只有有用的人和没用的人,现在薄黎就是一个废人,你把他找来,我一定杀了他。”
杀人是一个可怕的字眼,多数人断然不会那么残忍而坚决的说出这两个字来,可是赵云芝就是那样无情的一个人。
为了她的野心和局势,她可以随便杀了一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
“薄黎是个杀人犯,杀人犯畏罪自杀是很常见的。你要知道,没有人会怀疑到我们头上去。”
只要做法得当,后续痕迹消灭得干干净净,那么依赵云芝平日里的行为,自然是没有人会怀疑到她头上去的。
赵矜在那一刻是犹豫的。
她的心里抱着一种罪恶感,所以在打开门的刹那看见一个苍白冷漠的薄黎的时候,她的表情才会那么惊恐。
她一步步退后,薄黎赤着脚一步步上前。
他的身上尽是被鞭打过后的伤痕,那些裸露在胳膊上的伤痕赤裸裸地展现在赵矜面前,让她惊慌和无措。
“阿黎……”
“矜矜,好样儿的。”他咬着牙齿眼里血红,一步步逼近她,待到进门,他猛地取过门边的花瓶狠力砸碎在地。
玻璃碎片溅了一地。
赵矜吓得往后倒跌了好几大步,“阿黎,阿黎!”
“都是假的?”
“不是,阿黎,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你听我解释……阿黎,你冷静一点!”
赵矜试图上前安慰他,却忽然发现他们之间横隔了一大片玻璃碎片。
她怯懦了。
薄黎赤着脚踏上那些碎片,一步一疼,鲜血流出来,好像倒灌进了他的眼睛里。
桃花眼里,尽是弥漫的血丝,像在山野开尽了血红花瓣的桃花林。
妖娆,生艳,仇恨,绝望,痛苦。
所有的情绪在交汇在那双桃花眼里的刹那都变成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为什么--”
那个娇俏欢笑的少女,最后成为了一个背叛者。
他杀了人,没有从她这里得到一丝一毫的安慰,反倒成了被她和她姑姑算计的资本。
赵云芝坐在沙发上,一直微笑着看着他走进来,也微笑着看着他脚下淋漓的鲜血。
“这个鹿苑,本来就是应该属于我穆家的!”
那个被他一直敬称为“云姨”的长辈用一种极其冷漠和仇视的眼神盯着他。
薄黎震惊到极致,恨到极致,忽然疯狂大笑。
“阿黎,阿黎!”赵矜满脸痛苦地喊着他的名字,却始终不敢再靠近他一步。
薄黎忍着脚上尖锐刺骨的疼痛缓缓走到赵矜跟前,他的身后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线。
赵矜嗅到了满屋子的血腥气,弄得她几欲作呕。
“阿,阿黎……”
薄黎突然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眼神瞬间变得阴鸷疯狂起来。
赵矜害怕得直拍他的手,眼泪仓皇掉下来。
“姑姑……”
她怕得只喊赵云芝,但是赵云芝不动声色地坐在沙发上笑看他们之间的生死恩怨。
赵矜艰难地转头,看到了赵云芝眼底的冷漠和残酷。
那一刻,她开始明白,自己的姑姑是比薄黎更可怕更残酷的一个存在。
疯狂的薄黎是修罗,而微笑的赵云芝是撒旦。
赵矜从阳台上坠落下去的那一刻,她的心里已经没有希望和救赎--赵云芝为了她的权势一定会想要她死。
只有她死了,赵云芝才能抓住薄徐两家的把柄。
赵矜死得明明白白。
而薄黎活得明明白白。
他无视李恒宜震惊的表情,一甩衣袖往外面去了。
外头园林灯一盏盏亮起,映照得整个鹿苑亮如白昼。
薄黎深吸一口凉气,忽然觉得这个鹿苑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赵云芝坐在客厅里掩面哭泣,穆流闻声匆匆赶来,一边安慰赵云芝一边满脸哀伤地吩咐吴妈收敛赵矜的尸体。
南宛和叶繁站在一边沉默着。
赵矜死了,她们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妈,您先别哭了,到底怎么回事?矜矜好端端的怎么会摔下阳台?”穆流蹲在赵云芝跟前,微微皱着眉头询问此事。
南宛和叶繁对视一眼,叶繁出声:“她自己跌下去的。”
这个时候,撇清关系最重要,叶繁很清楚,赵矜坠楼的时候就她和南宛在场,如果有心人想反咬一口,随便怎么说都能给她和南宛安上一个谋害赵矜的罪名。
到时候就是薄黎第二了,怎么解释都没有用。
赵云芝止住了哭声抬眼望了叶繁一眼,她的脸色很憔悴,像是因为赵矜的事给了她巨大的打击。
“阿流,是小繁和阿宛。”她满脸的痛苦之色,“是小繁和阿宛来看望矜矜,三人好像起了一点争执,后来不知道怎么样她们去了阳台,等我过去的时候就看见小繁和阿宛站在阳台边缘,而我们矜矜跌下了阳台……就那样,就那样掉了下去!”
赵云芝说到悲痛处又掩面哭泣起来,吴妈跟着擦眼泪,点头附和:“当时就只有叶小姐和薄少奶奶在。”
南宛心里顿时凉了半截,“这种事我们也不会说谎,确实是赵矜自己要寻死,从阳台上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