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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定睛仔细一看,抬起头对上小蕊的眼睛,小蕊吃惊地张大眼,似被定在当地,一动不敢动。看着高伦的眼睛,瞬间满脸通红。
高伦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放下手,收回目光。轻咳了一声:“你这胎记,我看着奇特。”
“哦,恩。小的时候,只有米粒似的大。现在长得这么大了。图案是有点可怕的,我翻了很多医术,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又因为,因为……所以,我又不能,不能让你……让你帮我看。但不疼也不痒,这么些年,应该无碍的。”
“恩。是这样的……我查查医书,查到了告诉你。”
“哦……我,我去看看修月需要添置什么,我还没恭喜她。”
高伦点点头。
小蕊脸还是红得像火烧。低头退下,又忍不住瞟了一眼高伦。
师父的耳朵,似乎也是红了。
高伦非常震惊,每次那股邪气出来扰乱心智的时候,他心里就有这样一个诡异的图腾窜出来,发出可怕的声响,围剿着他的每一寸身体、每一丝心智,邪恶至极。
小蕊身上为什么会有同样的印记。
她到底是谁?和他又有怎样的关联。
他闭上眼睛,那个图案在自己的脑子盘旋了片刻,还没想通,图案渐渐散去,小蕊的上半胸口忽然出现在眼前。他心中一乱,立刻打坐摒去杂念。
这个杂念,来得轻,却又极其顽固,搅动着思绪,心上开始暗流涌动。他心中惊诧,赶紧调动内力调吸。
小蕊很是想教寒英看书认字,但实在抓不住她,只能坐在廊子里看她比划功夫。
寒英很是吃苦,三更灯火五更鸡,勤学苦练,这才几个月功夫,居然有模有样了。
高伦漫步出来,看着小蕊老母亲似的看着寒英练武。
寒英正给小蕊展示地起劲,只觉得一人在身后,拿起她的右手,直直指出去:“这套拳法,你的右手出势,位置总是偏上,速度也慢了,像这样…”带着她比划了两下。
寒英懵了。
大公子在她心中是仙人一般的存在,那般风采,又那般的孤冷。哪怕在小蕊面前,也很少显示出亲近。
今日,竟然给她亲自指点。
他身上有股非常清新柔和的香味,他的手修长有力又温柔,他的气息就在头顶…
“明白了吗?”
“啊,大公子。”寒英赶紧行礼:“明白了。”
小蕊特别高兴,高伦第一次同寒英说话了,还指点了她。今天师父心情肯定非常愉悦。
师父朝她走来:“你进来,我教你运气。”
和园有了喜事,这个正月更不比寻常。刘贵给和园送猪肉来的时候,听说了这事,就日日往园子里跑,帮忙干活,外院东侧的婚房很快布置妥当。
刘贵干杀猪行当快半年,这种日子已经觉得有点腻。他一心想给高伦效力,为他鞍前马后。只有为高伦这样的人物效力,才算对得起这些年的风光。所有又找机会拜倒在高伦跟前,又是那套要做牛做马报答的话。
高伦说道:“你一字不认,拳脚蛮力,文不成武不就,对我来说,无甚作用。”
刘贵有些心虚,又有些不忿。他从小就觉得自己比整个街上的人聪明、强大,是高人一等的。遇见高伦,他又多少知道自己的鄙陋:“我虽然说武艺比不上邱兴,但我也能一拳打五六个人。除了邱兴我还没败过。”
高伦放下翻页的右手,一掌隔空推去,刘贵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掀站起来,往后飞了出去,一直飞到门外还停不住,在院子正中掉了下来,书房的门又自己关上了。
他惊呆了,默默坐了一会。想起自己自诩天神下凡,收拾这些街上的飞禽走兽、臭鱼烂虾。没成想,自己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是的废物,还敢起心思和高公子这样的人为伍。
想了许久,他起身走了,从此回去,安心做自己的行当。
长风和修云也提前了几日过来。元宵节,和园迎来了最热闹的一天。从不爱凑事的高伦给两人证了婚,春节里没放完的焰火,一股脑地都放了。大家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欢欢喜喜闹了一场。连整日躲在厨房里腼腆的生子都笑出了声音。
年前帮英子打听她父母的下落。才知道于秀兰在被翟老三扭送买家的路上,跳河死了。翟老三回草亭子发现两个孩子不见了,自己也逃走了。
英子知道母亲死了,没有流半滴眼泪,只是求小蕊不要告诉弟弟。
这个弟弟怕是永远不想问起父母的下落,也永远无法走出父母的伤害。
小蕊很可怜生子,让他穿上暖和的新衣裳,为了鼓励他,拉着的手一起放炮仗。小蕊又是个极胆小的,鼓足勇气点燃后,立马跑回来就钻进修月或是长民怀里。
修月抱着她笑着:“这么大人了,还这么贪玩。”说着摸着她的头,有些眼眶湿润。
等到人都散去,内院里,小蕊忽然觉得格外冷清,她从小是被修云修月长风长民带大的,现在四人都成了家,不会再日日陪着她了。
小蕊穿着大衣,呆呆地站在院子里瞧着圆圆的月亮。小缀喊她,夜深了,赶紧回屋,也不回话。
自从上次几个黑衣人死在外院之后,小蕊再也不肯晚上一个人独处。今日一反常态,必定是她有心事,小缀也就让她一个人安静坐着。
正出神,听得后面有脚步声,是高伦走路的声音。
小蕊没回头问道:“元和哥哥他已经很久没有来了。以前从没有相隔这么长时间。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没事。”
“你怎么知道?他连封信都没有。就只让人传口信。万一,是假的呢?”
“他的父亲可能要关他一阵时日。”
“为什么?”
“因为同我厮混在一处,太过危险。”
小蕊想起那日的刺客,也是,尚书大人肯定是不让自己的儿子有被刺伤的危险。
“师父是个什么都不屑于争抢的人,也会招人仇恨。”
“有些仇恨是你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种下了的。避也避不得。人多的是迫不得已的事,生老病死迫不得已,恨谁、爱谁迫不得已。你只看到我受人杀,可杀我之人的心比我还苦。怨憎吞噬了他,这么多年从未消减,他的心再无宁静。”
“李尚书要关元和到什么时日?”
“关到我离开这里。”
他要走,他又要走!
小蕊轻微摆摆头,不让自己细想这个问题。
“师父,你这么多年,元宵节都有人陪你过吗?”
“没有,师父一个人,不过节。”
风有些凉。小蕊裹了裹披风,“师父,你这回什么时候走?”
“你,不喜欢我在这里。”
“我就随口问问。这是你的宅子,自然没有我喜欢不喜欢你在这里的道理,不过我知道,你迟早是要走的。”小蕊低下头,转过身,拨弄手上的绢子。
“如果师父带上你,你愿意不愿意?”
小蕊转过头,看着高伦,眼睛睁得大大的:“真的吗?”
“你小的时候,我曾想过要不要带上你。但你太小了,又是女孩子,怕你身体吃不消。现在,或许可以。”
小蕊有点发懵,师父想带她走。她半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
“你不想和师父一起去?”
“不不不,我想去。我早就想看看师父在外面都见过什么,遇到什么。我不想总关在这里,空守着阴晴圆缺。”
“你,舍得你的元和哥哥?”
小蕊想了一刹,使劲点头,睁着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恩。可以吗?”
高伦似笑非笑:“可以。”
小蕊跳了起来,寒夜路滑,略站不稳。小蕊干脆一把抱住高伦:“师父,太好了。大人讲话,不能不作数。月亮在上作证呢。”
高伦对她忽然抱住自己,吃了一惊。像是被定住了,不知道下一秒该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