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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晚终于熬到天亮,把外婆喊起来洗漱,带她去医院做检查。=外婆刷牙的时候又出现了头晕的情况,乔晚很严肃地问,“您头晕的状况有多久了?”
外婆说了实话,“有一阵子了。”
“您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呢?”乔晚因着急语气重了些,吼完就后悔了,抱了抱外婆,道歉,“我只是太担心你了。”
“没事,外婆不会有事的。”
乔晚带着外婆去了医院,医生问了基本情况,让抽血化验。报告出来是尿毒症。
乔晚感觉那一瞬间天都暗了。
“老人家七十多了,换肾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做保守治疗,隔天来医院做透析。”
乔晚对这病并不陌生,有一个同事的母亲就是得了这种病。为了换肾卖掉了房子,没过几年还是离开了人世。
“今天先临时做一次透析,尽快安排做瘘手术。你外婆的病不能再耽搁了。”
乔晚安慰外婆,“这病现在很常见,只要按时来做透析就行了,生活是不受任何影响的。”
带着外婆来到透析室,在做透析的人很多,乔晚勉强挤出笑说,“我就说吧,现在这病很常见。”
插了临时管子做透析,第一次似乎难以适应,外婆在透析室吐得一塌糊涂。乔晚努力忍着眼泪,帮她一次次的擦洗。
“没关系的,第一次都是这样的,以后慢慢就适应了。”
外婆叹气说,“我怎么会得这种病,我宁愿干脆死了算了。”
“外婆,您再说这话我要生气了。这只是普通的病,您可不能乱想。”
外婆笑笑,“我也就说说而已,哪里舍得就这样走了,丢下你一个人。”
乔晚眼泪差点没忍住。
后来外婆又吐了很多次,透析完还吐了几次。
透析完直接办理了住院手续,跟医生约好明天做瘘手术。
乔晚在医院食堂给外婆打了饭菜,让她吃完饭躺下休息。
“外婆,我回去帮你收拾衣服和生活用品,我很快就过来,您有什么事找护士小姐。”
乔晚跟护士小姐打好招呼,才放心回家。
开车回租的小公寓,在车上,乔晚终于控制不住的哭了出来。她恨自己为何一点都不坚强,一边哭一边给叶静打电话。此时此刻除了叶静她不知道还有谁可以依靠。
叶静接到电话,第一时间赶到了乔晚的公寓,那时,乔晚还没回来。
“怎么会突然得了这种病?”
乔晚摇头,哽咽地声音说着,“医生说外婆这情况属于严重的,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叶静给了她一个拥抱,这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她真怕乔晚支撑不住。
“我想把工作辞了,专心陪外婆,可是我已经没有钱。”
叶静安慰她,“钱不是问题,我可以借你,工作辞就辞吧,外婆这个样子你大概也无心工作。不要为钱的事担心,有我呢。”
——
外婆做的瘘手术很成功,只是她一直没适应透析,每次都吐得很厉害,后来甚至大小便失禁。
乔晚一边帮她清洗身子,一边默默流眼泪。
透析室里一起透析过几次的阿姨对乔晚赞不绝口,对外婆说,“你这外孙女可真是孝顺,现在的年轻人哪有愿意这样照顾老人的。你看我,每次透析都是自己来,我儿子才不管我的死活。甚至觉得我是累赘,巴不得我死。”
“可不是,我要是哪天严重到大小便失禁,我女儿肯定不愿给我弄,随我去。”
外婆自然知道乔晚孝顺,可她心里难受,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乔晚却从不嫌弃。没你她做透析,几个小时,乔晚能给她按摩几个小时,一分钟都不停下来,不停地给她揉腿揉胳膊。
很多次,外婆都想趁着乔晚不注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不再拖累她。可是舍不得,并非舍不得这条命,而是舍不得留下她一个人。她想在她离开前能看到她幸福,能看到有人疼她。
这病被称为富贵病一点不假,外婆才住院半个月,医院的催款单来了不少。跟叶静借得钱都花光了,乔晚不好意思再跟她开口。
——
沈君彦忍了几天没去打听乔晚的消息,后来没忍住给她的总编打电话,才知道她辞职了。让江一鹏查了下原因,知道外婆生病了,他连夜赶到了锦城。
外婆现在情况好转,出了院,每隔一天去医院做一次透析。
乔晚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粘着外婆,连睡觉都要睡她身边。
一大早去菜场买菜,下楼看到沈君彦的车子停在门口。这个时候见到他真的很糟糕,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去依赖他。
沈君彦从车上下来,一身疲惫,拦住了乔晚,开门见山地问,“外婆病情怎么样了?我们把她接到京都去,那里的医生权威一些。”
“谢谢,不过不需要。病情已经稳定。”
沈君彦拉住她的胳膊,“乔晚,这个时候你还跟我逞什么强,是赌气重要?还是外婆的病重要?你现在没有工作,也没有钱,外婆这病花钱又厉害,你不能一直跟叶静借吧。她也没工作,只靠苏锡文在养。”
“我的事跟你无关!”乔晚无情地甩开他的手,“不用你可怜我,钱的事我会自己想办法。”
“我不是可怜你,是心疼你!”
乔晚冷冷地看他,“不用你假惺惺,我不需要你的任何帮助。如果你真的心疼我的话,赶紧把离婚手续办了,让我少一桩心事。”
沈君彦真是被气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离婚,她是有多恨自己。
“我同意离婚,你让我照顾外婆,这样可以吗?”
“不需要,我自己能照顾外婆。”
这女人,简直是他见过最倔强的人了。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走开,他竟有些不知所措。
不能明着帮他,他开始暗地里帮忙,从京都把医生请到锦城,安排会诊。偷偷地帮她把费用交了。
外婆病情稳定了没几天,这天透析时突然又大小便失禁。
沈君彦远远地看着乔晚帮外婆清理,一颗心抽疼得厉害。
外婆后来透析完突然呼吸不过来,送去抢救,医生说体内钾严重超标压迫心脏,导致心脏衰竭。
才隔了几天,再次办理了住院手续,每天输液,上千元一瓶的进口药。奇怪的是她一分钱没交,居然一张催款单也没有。去住院部查了下,有人已经替她交了。她知道是沈君彦。到底还是断不彻底,因为她真的没钱了。
——
叶静听说外婆又住院了,来看外婆,顺便给乔晚送钱。
“沈君彦已经帮我交了。”
叶静拍了拍她的肩膀,劝道,“晚晚,如果你心里还有他的话,趁着这次机会和好算了。夫妻还是原配的好,我想这次他也得到教训了。不如再给彼此一个机会,你一个人也真的是太累了。”
乔晚摇头,“我不想,真的不想再回头了。”
乔晚拿出外婆交给她的玉镯,“静静,你帮我看看这个能不能卖点钱,有些年头了,应该挺值钱的。”
“你疯了,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遗物。”
“没事,现在对我而言,没什么比外婆的身体更重要。我缺钱,你帮我拿去卖掉吧。我能想到身上最值钱的就是这个了。”
叶静叹气,“我要是有钱就先买下来替你保管了,只可惜我……”
“没事,一个玉镯而已,指不定还卖不出价钱呢。你帮我试试,能卖多少是多少。”
隔天,叶静就带来了好消息,告诉她这玉镯卖了一百万。
乔晚不敢相信,“这么多!”
叶静认真地点头,“好像还卖便宜了,老板说这是清朝皇宫流出来的,价值连城,但他只出得起一百万,我觉得这交易他真是赚死了。”
“清朝皇宫流出来的?”乔晚自言自语,“没听奶奶说,她只说是乔家祖先传下来的。如果真的这么珍贵,奶奶肯定早就说出来炫耀了吧。”
“哎呀,你管那么多干嘛,这一百万先拿着给外婆治病,以后有钱了咱找老板买回来。”
乔晚也没再多想,当务之急是外婆的病。
外婆也知道住院开销大,住了没几天就要求出院,乔晚没同意,医生也没同意。
——
外婆住院的消息不知怎的朋友们都知道了,唐奕乔蔓乔清扬都来看了外婆,陆寒则每天过来报道,乔晚用赶的都赶不走。
唐奕后知后觉的知道乔晚和沈君彦离婚了,直接开玩笑问,“小乔,你直说了吧,我有没有机会?有机会的话我可就出手了,没机会我也不浪费时间了。我妈着急抱孙子了。”
乔晚给了他一拳。
“就冲你这一拳,我就知道没戏了。没关系,做不了情侣咱还是好哥们。”
唐奕搂了搂她的肩,“女人,不要什么事都一个人撑着,你身边还有很多爱你的人。”
乔晚感激地点头,“谢谢你,唐奕,一直对我这么好。”
他叹气说,“有时候感情就是这样,仿佛什么都达到了,就是少了一种一见钟情的感觉。”
——
乔蔓和乔清扬一起来看外婆,经历了乔家的变故,乔蔓瞬间长大了很多。她跟乔晚谈心,“姐,以前的我太不懂事,没有跟哥哥一起分担家庭的压力,反而一直跟他要钱。现在我知道哥哥为了这个家牺牲了太多,以后我会好好工作,和他一起照顾妈妈和奶奶。”
乔晚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蔓蔓,你长大了,真好。”
姐妹俩站在门边,乔蔓指了指乔清扬和叶静的背影,“姐,你觉不觉得这俩人在一起画面挺美的?”
乔晚轻叹了口气,淡淡地说道,“我倒是挺想撮合他们的,不过静静离过婚带着个孩子,你妈妈是断然不能接受的。”
“也是,我妈这人……不过哥哥现在也没心思谈感情,一心扑在工作上。”
乔清扬朝姐妹俩走了过来,手臂很自然地搭在她们俩肩上,乔晚以前从来不敢奢望能有这一天,心里觉得无比温暖。
“我感觉你们俩刚才在聊我!”
乔蔓撇嘴,“少自作多情!”
乔清扬呵呵笑出声,“蔓蔓,你去陪外婆一会儿,我跟晚晚聊一聊。”
乔清扬搂着乔晚的肩膀走到走廊的尽头,拿出一张卡递给乔晚,“晚晚,这卡里有点钱,你拿着给外婆看病。”
乔晚没有接,“哥,真的不用,我有钱。”
“我都知道了,你跟君彦离婚一分钱都没拿。你现在没工作,医院开销也大,你拿着,里面钱虽然不多,但可以应应急。”
乔晚还是没有拿,“我真的有钱,给外婆看病的钱绰绰有余。”
乔晚这么坚持,乔清扬便没再坚持。
“晚,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我总觉得你跟君彦离婚有些冲动。你该为自己的日后打算打算,离开他,你还能找到比他更优秀,对你更好的吗?这个社会是很现实的,你结过婚,即便没有孩子,再找对象别人总会说你是二婚。你看叶静离婚这么久了,至今也没找到合适的。”
乔晚啐了他一口,“哥,你怎么变得更奶奶一样了,这些话真不该从你嘴里说出来。”
“哥是为了你好,我们都活在现实中,理应遵守这个生存法则。最重要的,君彦并没有犯原则性错误呀。”
“可是你知道吗?我跟他在一起很累。”乔晚打断他,声音变得飘渺了起来,“也许正是因为他太够优秀,我的世界和他的世界距离太大,不管我怎么努力,我总走不进他的世界。现在分开,我觉得很轻松,很自在。我宁愿找个普通人,我们一起上班,一起下班,我们有很多共同的朋友,我们能互相融进彼此的圈子,很多的事情能感同身受。而且,”乔晚深吸一口气,“我不想成为他的累赘,不想拖累他。”
乔清扬虽然觉得遗憾,可他知道乔晚做了这个决定,并非他几句话能改变的。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感情的事暂且放一边吧,现在最重要的是照顾好外婆。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跟我说,我们是一家人。”
——
所谓患难见真情,朋友亲人给的温暖足以让她勇敢的去面对一切困难。
外婆每隔一天做透析,时间安排在晚上,陆寒现在总掐着时间过来,在外婆做透析时帮她揉腿。透析室的医生护士全都误以为陆寒是乔晚的男朋友,总对外婆说,“你孙女好人有好福,找了这么好的男朋友。”
乔晚开始还会解释。几次下来懒得解释了。因为每当她说“这不是我男朋友”时,大伙儿都会劝她,“这么好的男朋友哪里找呀,你可别不惜福。”
乔晚说不感动是假,可此时的她,对陆寒,也只剩下了感动。
有时看到他对外婆那么好,她总会想,如果中间没有发生那么多事,他们大概早就幸福的在一起了。可造化弄人,沈君彦的出现,改变了一切。曾以为的全身而退,如今退出来却伤痕累累。
她曾说过,这辈子大概再也不会像爱陆寒那样去爱一个人,有些话到底说的太早,说的太满。谁都不知道未来会遇见谁,发生怎样的故事。
——
沈君彦最近忙着处理沈家人,处理公司的事情,努力腾出时间飞了趟锦城,一下飞机他便直奔医院。他派过来的医生每天都会跟他汇报外婆的病情,时好时坏。
到了住院部,外婆一个人在病房。看到他似乎有些意外,笑着说,“晚晚出去给我买饭了。一会儿要做透析。”
“我是来看您的。”
外婆叹气说,“君彦,我自己的身体,我比谁都清楚,只怕是拖不了多久了。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乔晚,不知道我离开,这孩子能不能受得了这打击。”
沈君彦握住了外婆的手,安慰,“您会好起来的。”
外婆笑着摇头。
“有件事外婆想请你帮个忙。”
“外婆,您别这么说,只要是您吩咐的,我都照做。”
外婆深吸了口气,认真地说,“虽然你跟晚晚分开了,可我知道这孩子对你动了真心,她很爱你。希望未来的日子里,她若是遇到什么困难,你还能帮她一把。”
“您放心,我一定会的。”
“这孩子有时死脑筋,有些事情要过很久才能想通想明白,你要多给她点时间,尊重她的选择,不要逼她做她不情愿的事情。”
外婆的意思很明白,沈君彦沉默了很久,终是答应了她。
——
乔晚在外面买了菜回来,在医院门口遇到了陆寒,这厮笑嘻嘻地说着,“咱俩真有缘,这都能遇到。”
乔晚翻了个白眼,“你等很久了吧。”
他呵呵笑,“好吧,你似乎没我想像中那么笨。”
“陆寒,其实你真没必要这样,大家都误会我们的关系了。”
“我管别人怎么看,在你最艰难的时期,我必须陪在你身边。”
乔晚努嘴,“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脸皮这么厚。”
“谁说的?你忘了以前是谁在校门口恨不得哭着跟你下跪,求你别分手。”
这话戳到了乔晚的弱点,她忙打住,“别说了,一提到这事我心里就堵得慌。”
两人一起走进病房,乔晚的实现与沈君彦相撞,她咬了咬唇,他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视线最终落在陆寒搂着她肩膀的手臂上。
乔晚走过去,沈君彦自动站起身让出位置。
“外婆,您先把饭吃了,吃完去做透析。”
乔晚没想和沈君彦说话,可他一直站在病房不走,低着头像是在思考什么。
待外婆吃完饭,他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乔晚这才开了口,“谢谢你来看我外婆,我们要带她去做透析了,你请回吧。”
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发现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爷爷去世那段日子,她一直陪在他身边。可如今外婆生病,她身边却有别人陪伴着。心里的酸涩难以言喻。
乔晚和陆寒扶外婆去透析室,沈君彦拉住了乔晚的手。
“陆寒,你先陪外婆去,我一会儿过来。”
陆寒带着外婆先离开,病房里剩下乔晚和沈君彦两个人。足足有五分钟的时间,他们谁也没说一句话,都低着头,像是在酝酿情绪。
“我大伯已经判刑了,判了三年,这几天我一直在处理这事。”
乔晚抬头看他,看着他的胡子又蓄长了,一脸的疲惫。心口到底还是莫名的被揪了一把,心疼他。
“你知道我看着你和别人出双入对是什么心情吗?”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哑,“我一直没签离婚协议,我在等你回家。我每天都在做同一个梦,下一班一回家就看到你在厨房做饭。”
乔晚把头撇向一边,不去看他。喉咙里似哽着什么,吞咽困难。
“也许放手是对你最好的方式,可以保护你免受来自我家人和敌人的伤害。可我还是想自私地把你留在我身边。”
乔晚努力调整好情绪,一双清澈的眸子平静地看着他,语气淡漠,“我不拖累你,你不牵累我,这便是我们现在最好的方式。我不想和你在一起,哪天莫名地就丧了命。我还要照顾外婆,赌不起。”
——
那天以后,沈君彦再没来过。
外婆情况好了两天,又出现了严重的心脏衰竭,呼吸不过来。连着两次透析都进了抢救室。
后来医院直接下达了病危通知,让家属准备后事。乔晚的坚强再也伪装不了,当着外婆的面直接哭了出来。
外婆清醒时握着她的手再三叮嘱,“孩子,你一定要坚强,外婆要是走了,会和你妈妈一起在天上守护着你。”
乔晚求她不要说。趴在床上哭成了泪人。
陆寒看着心疼,却什么也做不了,那种无奈,无能为力的感觉简直可以射杀一个人。
最后一次透析,外婆中途感到不适,呼吸急促,送到抢救室,没能救活。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
当医生做了最后的宣判,乔晚蹲在地上抱头痛哭,那撕心裂肺的哭声简直能传到医院每个人的耳中。
透析室的很多病友跑过来,看到乔晚这样,他们个个在旁边抹眼泪。
“这姑娘是真的孝顺,她外婆从发现病到离开两个月的时间,她寸步不离,很少有人能做到这样。”
“只可惜老人年纪大了,得了这病很难挺过来。”
陆寒紧紧抱着她,多么希望能替她伤替她痛。
远在京都的沈君彦自然也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他取消了所有的会议和工作安排,把自己关在了办公室。
江一鹏看他在办公室坐了一整夜,终是没忍住问,“您不回去看看她吗?”
居然会有这么一天,他没有勇气去做一件事。没勇气回去看她哭看她伤心。
“她现在很需要您吧!”
沈君彦声音哽咽,“她身边有人照顾。”
——
外婆走的那天,乔晚哭了整整一夜,把所有的眼泪都流光了,哭到后来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天以后,她整个人就跟傻了似的,待在外婆的房间,整日整夜不吃不喝不睡,就那样呆呆的坐着。
陆寒叶静唐奕乔蔓乔清扬轮流劝她,喂她饭,都没用。陆寒发狠直接把饭塞她嘴里,她依然不咽下去。逼狠了,她就默默得挂下两行清泪。
“乔晚,你这样外婆就算走了,也走得不安心!”
“外婆生前你是怎么答应她的,说好的好好生活,说好的坚强呢!”
无论她们怎么劝,都没有用。
直到一天晚上她去上厕所,直接晕了过去,被紧急送到最近的医院。
陆寒和叶静焦急地等待,检查结果出来,医生告诉他们,“无需担心,她只是伤心过度,好好休息调理,不会有大碍的。对了,她怀孕了,你们知道吗?”
三个人同时怔住了。
乔晚挣扎着坐起身。
“你已经怀孕三个多月了,你一点都不知道?”医生难以置信地问乔晚。
乔晚摇头,一直忙着外婆的事,她完全没想过自己。
“你也太迷糊了,双胞胎。你得好好调理身子,抓紧建卡体检。”
乔晚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当口怀孕。还真是越想越没有,不想就来了。
她摸了摸肚子,完全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老天爷这个时候安排他们的到来,大概想让她坚强吧。
“晚,这下你可不能任性了,两个孩子呢。你这小身板必须好好补补了。”
——
那晚,从医院回到家,三人心情都很沉重。车上谁也没多说一句话,各怀心思。
到了家,叶静给她做了顿丰盛的晚餐,乔晚逼着自己吃了很多。即便再难下咽,她还是就着水吃了两碗饭。
“晚,你怀孕的事还是告诉沈君彦吧,让他来照顾你。”
乔晚摇头,“这件事我请你们帮我保密,不要告诉他,不要告诉任何人。”
“晚,这事你以为能瞒得住?三个多月,还是双胞胎,用不了多久肚子就能看出来了。况且,你需要人照顾。”
“只怕他知道后我的孩子反而会保不住。”
一直沉默着的陆寒低沉的声音说,“晚晚说的对,沈君彦的敌人太多,无论在京都还是在锦城,都会有人想方设法的来伤害晚晚和孩子。而那些人总是无孔不入,即便你防备得再好,他们也会出其不意给你狠狠一击。”
“沈君彦如果连老婆孩子都保护不了……”叶静没说下去,她想到了那段在重症监护室的情景。
“等外婆的葬礼结束,我送你去美国吧。总公司那边正有个摄影师培养计划,我帮你报个名。到了那边,你一边可以学点东西,一边把孩子生下来。不过如果成功录取,需要跟公司签五年合约。”
“我可以吗?”
陆寒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帮你打个招呼,开个后门,你说可不可以?”
——
外婆的葬礼是陆寒一手操办,老家那边已经没什么亲戚,来参加葬礼的大多是乔晚的朋友,不少外婆在活动中心的朋友也来了。
沈君彦是和江一鹏一起来,他一身黑色西装,走进来时目光只淡淡的看了乔晚一眼,如他所料,她的眼睛哭肿了,她的身边有陆寒陪着。就连整个葬礼都是陆寒安排的,这些他全知道。
给外婆上完香他转身离开,没有和乔晚说一句话,没有多看她一眼。
江一鹏都觉得意外,问,“沈先生,我们这就走了吗?”
他飘渺的视线看着外面,只低声说了一句,“离婚手续你让律师尽快去办。”
江一鹏心里无声的叹了口气,这婚一离,哪还有破镜重圆的可能。
“您考虑清楚了吗?”
他说,“既然她那么害怕和我在一起,那么不愿走进我的世界,就彻底放她自由吧。”
——
乔明辉也来到了殡仪馆,送老人家最后一程。他拍了拍乔晚的手,却不知道能怎么安慰。
乔晚沙哑的声音对他说,“爸爸,有件事我想跟你说声对不起。您送给妈妈的手镯被我卖掉了,因为那段时间我很缺钱用。”
乔明辉微微一愣,自嘲地说道,“那不是我的手镯,我送给你母亲的手镯,她当时并不肯要,早被我砸碎了。”
乔晚大吃一惊,“那个里面有个苏字的手镯不是您送给妈妈的?”
“不是。”乔明辉淡淡的回了一句,仓皇离开。
乔晚觉得蹊跷,却没精力去想太多。
葬礼结束,乔晚把外婆的骨灰和遗像送回了乡下老家。那里多年没住人,亏得陆寒提前让人收拾整理好。
短短两个月,她最亲的人就这样离开了,直到现在都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去接受这个事实。
看着外婆的遗像,忍不住又流下了眼泪。
陆寒搂着她的肩安慰,“外婆如果在天有灵知道你有孩子了,一定会感到欣慰的。”
“可是我却不能给孩子们完整的家。”
乔晚摸了摸肚子,心里有太多的内疚。
——
接到江一鹏的电话,告诉她离婚手续办妥,约她见面把离婚证给她。
陆寒把她送到烟会所,坐在车里等她。
沈君彦亲自过来了,原本没打算去见她,看到陆寒的车,他心里堵了口气,走进了烟会所。
乔晚也没想到沈君彦会过来,看到他有些措手不及。大概是心理作用,深怕他看出什么来。
“陪我吃顿饭,吃完饭离婚证给你,我们以后两清,各走各的路。”
“我没什么胃口。”乔晚声音还没恢复,依旧是沙哑的。
沈君彦不管不顾,直接打电话让顾烟上菜。
乔晚没办法,只好陪他吃这顿饭。怕陆寒在外面等得不耐烦,她想着给他发个信息,手机被沈君彦抢了去。
“陪我吃最后一顿饭了,还想着别的男人!”他话语轻佻,带着嘲讽的意味。
顾烟很快把菜上好,看到他俩各自正襟危坐,觉得画面有些诡异。
“顾烟,拿瓶红酒过来。”
“我不能喝酒。”乔晚反应很大。
沈君彦眯着眼睛打量她。
乔晚解释,“我喉咙痛,不能喝酒。”
“你不用喝,我一个人喝。这样吧,顾烟,你拿瓶白酒过来。”
顾烟后来还是拿得红酒,“你也悠着点,少喝,江特助说你最近胃不舒服。”
“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你和江特助是真心对我好,心疼我的。”
他像是故意说给乔晚听的。
顾烟嘴角抽了抽,“我可不给你们当炮灰,你们自便,有需要再找我。”
顾烟走出房间,顺手帮他们把门关上。
沈君彦上来就灌下一杯酒,看乔晚没动,问,“这些菜都不合你胃口吗?怎么不吃?”
乔晚默默地吃着白米饭,很饿,却咽不下去。
“知道我为什么同意离婚吗?”他问。
乔晚看了看他。
“答应了外婆尊重你的选择,这些日子我已经看到了你的决定,我想无论我做什么都挽回不了你了,我也不必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你说得对,分开对你对我都好。以后你就不用担惊受怕,再也没人能伤害你了。”
乔晚没忍住回了句,“你也是,以后就没人拿我来威胁你了,你也不用害怕爷爷的公司落入他人之手了。”
“果然是双赢的局面。”他讽刺,“哪天跟陆寒结婚记得通知我一下,我虽无法到场祝贺,还是会准备一份大礼给你们的。”
“好,到时一定通知你。”
沈君彦气得双手握成了拳,额头上青筋暴露。
“不知道你们以后亲热的时候,他会不会想到你和我在一起的画面,会不会觉得隔应。”
乔晚深深的叹了口气,极为无奈地说道,“沈君彦,你能不能不这么幼稚?当年你和苏然能和平分手,这会儿为何不能大气点?”
“是啊,我幼稚,连老婆都守不住。”
沈君彦赌气把一整瓶酒全灌进嘴里,把离婚证甩她面前。
“这一刻起,你自由了!”
他略微暗哑的声音说完,转身走出了房间。
乔晚把离婚证紧紧拽在手心,终于还是没忍住,趴在餐桌上哭了起来。六年的婚姻画上句话,从此她的孩子便没了父亲。从未想过是这种结局,也未料到会这么难过。心脏像缺了一块,再也填不满的感觉。
“既然这么难过,何必要坚持离婚呢?”
顾烟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
乔晚抬起头,坚强地抹掉眼泪,倔强地说道,“我不是为他难过,我只是心疼我这六年的青春。”
“真可笑,你的六年叫青春,他的六年叫空白吗?”
乔晚站起身,冷冷地看着她,“你这么爱他心疼他,不如趁此机会跟苏然一决高下,他也许选你还不一定呢。”
顾烟冲着她离去的背影吼道,“乔晚,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幸运!连他的眼泪都能赚到!”
乔晚走出烟会所,陆寒也正要进去找她。看到陆寒嘴角肿了,有血丝流出,她问,“怎么回事?”
陆寒一脸无奈,“他刚出来,把我车门拉开,把我从车上拉下来,莫名奇妙给了我两拳,我都不知道哪里得罪他了。”
“对不起。”乔晚很抱歉。
“算了,这跟你又没关系。走吧,送你回去。”
——
陆寒帮乔晚报名成功,签了一张五年的卖身契。
他打算亲自陪她去美国,帮她安排好一切才能放心。
离开的前一天,乔晚去乔家看了乔老太太,顺便问了玉镯的事情。老太太骂她,“乔家祖传的玉镯怎么可能印有苏字!”
乔晚没敢问太多,心里的疑虑又多了几成。她想乔明辉一定知道答案,只是不愿告诉她罢了。
有些事情太过纠结不见得会好,往往真相并不是我们能接受的。她突然有些后悔把镯子卖了。
叶静去机场送她,路上就开始哭了,“晚,你怀着双胞胎,一个人在美国,我真有点不放心。”
陆寒安慰她,“有我在呢,我会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不让她受一点点罪。”
“乔晚,陆寒对你真好,到时孩子出生必须认他做干爹。”
叶静最快,说话也没经过大脑思考,说完便冷场了。她真想抽自己俩耳光,太尴尬了。
在机场,叶静千叮万嘱,“晚,我以后一有空就飞去美国找你,咱俩联系不能断知道吗?等你生了孩子坐月子,我去照顾你。”
乔晚用力抱了抱她,“静静,有你这个朋友,真是我的幸运。”
感谢的话不用说太多,这个久久的拥抱便知彼此的心。时间是她们友谊最好的见证。
“好好照顾自己,遇到优秀的,合适的,可千万别拒绝。”
乔晚开玩笑说,“谁愿意给我两个孩子当后爸呀!”
叶静用眼神示意在不远处等乔晚的陆寒,“这厮会很乐意吧。”
“别开玩笑了,我可不想害他。”
乔晚踏上了未知的旅途,未来的路无论多难走,有了肚子里的两个宝贝,她想她一定会坚强。
——
此刻的京都,江一鹏得到消息,小心翼翼地对沈君彦说,“乔小姐跟陆寒去美国了?”
他的潜台词是,你还不赶紧去阻止。
沈君彦沉默了良久,淡淡地说道,“腿长在她身上,她爱去哪里,爱跟谁走,那是她的自由。以后她的事情你不用特意去打听,也不要再跟我报备了。”
江一鹏心里不免有些惋惜,看着他们一路走来,最后的结局却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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