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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醒…?”在他怀中,她没有挣扎,只有冷笑“你那样也算提醒——”
“风冿扬——”她在他怀里,冷冷的,一字一句,死死的盯着他,眼眸如同淬了毒的利箭,她说的咬牙切齿“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男人静静的看她,一句话都没说,那紧闭的唇线紧抿,日光,从额间打下来的刚毅的脸部线条,男人的脸色冷冽,硬是一个字都没有说。
但是,冉依颜,她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她不知道自己一直过的是什么日子,从小时候在冉家,再到嫁过来风家,她几乎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她好累,好累,累的就像这样倒下去,而,此刻,她眼眸微阖,真的就突然间倒在了风冿扬的怀里。
倒下,脑海里就再不剩下什么,没有痛苦,没有那些让她不想面对的亲人,还有一些不想面对的事儿,只要倒下,她就解脱了,解脱了。
她的眼眸就那样缓缓合上,视线的最后还停留在风冿扬的那张冷峻的脸孔上。
然后手一撩,就彻底的倒了下去——
*
再一次醒来,她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在被窝里动了两动,那淡绿的带着蕾丝边的崭新被褥,散发着一阵阵香气,就这样抵在她的鼻尖,传入她的心扉,香,一股淡淡的幽香,说不清是什么花种的香气。
被窝里很暖,床也很软,她不知道自己是昏睡了多久,但是,醒来的脑袋是清醒的,而且,身上暖暖的,很舒服。
她才在被子里动了两动,仿佛外面的人就有感应似得,刘妈就满脸带笑的端着一碗鸡汤走进来。
她进来,体贴的将鸡汤放在床头,然后对她点点头,就笑着出去,带上门。
冉依颜觉得今天的楼上过于的寂静,已经觉得不对劲了,而,此刻,想起刘妈刚才进来的笑,让她更是惊讶了一把。
累,身体才翻了翻身,却又感觉到累,仿佛总是睡不够似得,她将头转过去,然后本来想又一次阖上眼眸睡会,但是,耳边却传来细微的推门的声音,然后就是她太熟悉的皮鞋打在实木地板上的声音。
这个声音太熟悉,她假装没有听到,依旧阖上眼眸假寐。
但是,不多时,那声音由远及近,就默默的来到了她的床边,然后,一只暖情的手就搭在了她的额上。
那手心带着炙热的温度,摊在她的额上,然后她明显的就感觉到额上的那一股浓烈的暖暖的温度。
“你怀孕了——”终于,他淡淡的开口了。手还贴在她光洁的脸蛋上。
而那原本阖着的密集的羽睫,‘唰’的一下猛的睁开,然后那如黑色葡萄般晶莹的眼眸就剥了开来、
睁开的眼眸里就全部是惊诧,冉依颜不敢相信,几乎不敢相信,这个消息来的到底是好还是坏——
她不想看他,却直直的将手潜意识的摸向自己的小腹。他一早就知道她醒着,没睡。
为什么,她一点感觉都没有,这个月的例假不过才延迟了几天,她每个月都会延迟,但是她也根本没有管它。
仿佛孕妇该有的那些生理反应她全部都没有,细细回想这么多天来,她唯一的一点感觉就是累,容易感到困倦和疲惫。
可是,她现在身上一堆困顿的事儿没有理清,那些伤痛和纠缠还没有一个去抚平,她现在如同一只脚悬在涯边,伴随着她的茫然,痛苦,挣扎,可是,现在突然告诉她肚子里有了孩子,她要当妈妈了,这到底对她是喜讯还是噩耗,这个孩子,是风冿扬的,那么,到底该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她没有打算原谅他,如同她说的,她这辈子都不想原谅他。
她为什么还要怀他的孩子——
但是,相对于她的冷然,她抬头,却似乎发现风冿扬眉头眼角的喜气,他的眼眸细细的扫过她脸上的每一寸肌肤,指腹那么温柔的摩挲着她的面颊,神情温柔。
她知道,他是想的,因为他说过想要孩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她还记得她擅自吃避孕药的那次,他发了雷霆大火,他打她,还严厉的警告过她,这些,都历历在目。
“乖,医生说你因为心气郁结,所以,胎像的状况不是很好,但是,没有关系,医生说了,只要你按时的吃药,调理,把心情放开点就行了——”他轻轻的抚着她白嫩的脸蛋,眼眸,语气不无温柔。那细细的柔和的光里还比平时多了一份耐心。
现在的风冿扬,如同变了一个人般,依照冉依颜认识的风冿扬,不管遇到什么事儿,他都能克制自己,让自己不喜形于色,可是,现在,她明显的感觉面前的这个男人仿佛从心里发出了一种温暖,一举一动中带着生硬的温柔。
“来,宝贝,乖,把汤喝了…”本来是放在她侧脸的手,突然向下,手夹在冉依颜的臂窝,然后双手就将她的身体从床上顺起来,让她半躺在床上…
让她半坐起来,然后把被子给她整理好,才去端灯柜上的鸡汤、
冉依颜细细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表情沉冷,当那勺鸡汤在他的指尖挑起然后递向她唇边的时候,冉依颜却毫无表情的将头侧了过去。
“怎么了——”男人的声音虽然还问的温柔,但是脸上的笑意就明显已经不在。
他问,但是,她不开口,就那样愣愣的,当他把勺再次支向她的唇边。
冉依颜却用手用力一挥,脸上藏不住的厌恶,勺子里的鸡汤就洒了出来,而盛着鸡汤的碗就从风冿扬的手里一个不稳栽倒下去,‘啪’的一声,鸡汤打翻在地上,碗摔成了几块。
风冿扬的脸顿时乌云密布,风雨欲来,她什么时候脾气那么大,好好的鸡汤被她弄洒的一滴不剩,她痛,她心里痛,为着那个不需有的身世,她的那个不堪的父母,她有什么可心痛的,他瞒她,一部分原因是隐情的,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根本不在乎她的身世,她没有爸妈和有了这样的父母,她明明已经了解到了他们的丑陋,这有多大的区别,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存在,还是知道自己父母是这样的存在,两种对她不都是伤么,他为什么一定要说出来,再说,他从未因为她的出生而嫌弃她不是么。
他想发火,但是,想着医生的话,不能惹她生气,孕妇的情绪波动大,孩子在腹中就会危险。
孩子。他还想要她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
所以,憋住自己的怒火,他稳了稳情绪,“你妈妈想来看你,就在大厅里,要不要她进来,全在你——”
妈妈,妈妈,冉依颜的头再次疲倦的靠在枕头上,闭眼,妈妈,她一直渴望的温暖家庭,她一直渴望自己有爸妈,可是,现在,她却觉得满满的都是伤。
怎么办。该怎么办…
她的脑袋里根本不能将那个自己厌恶至极的尹瑞琴和自己温柔美丽慈爱的亲身妈妈重叠。
但是,她的确是她的妈。难道真的是遗传么,她现在的心里,满满的都是阴霾。
她觉得自己的情绪就是一颗不定时炸弹,稍微不注意就会如同火山一般的爆发。
“让她进来吧——”她淡淡的声音,眼眸阖上,舒了一口气,便再不想说话,头疲倦的转向一边。
*
尹瑞琴进来的时候是小心翼翼的,那红色的实木地板,一寸一寸,纤尘不染,仿佛可以照出人影,一色的红木家具,一个卧室的面积比她的整个一楼的客厅连上卧室还大,落地窗,外面可以看到那些整齐的植物盆栽,还有蓝色的游泳池里那波光粼粼的水,厚重的红色布艺窗帘朝两边挂起,阳光下,就可以看到外面的一切。
这里是一楼,别墅的前厅的后面,她一觉醒来,卧室就移了位置,从二楼变成了一楼。
估计是怕她怀孕爬楼梯不方便。
尹瑞琴从门外轻声细步的进来,她怕打扰到冉依颜休息。
“颜儿——”在离床边一米远的位置,尹瑞琴再不敢前进,小心谨慎的站在那里,卑微的如同一个佣人。
冉依颜淡淡的转头看了她一眼,那额上又添了些白发,那头发不管怎么染,新的发还是会长出来,就能看见那些白色,而且,脸上的皱纹又密集了些,从下巴到眼睛,一条深深的沟壑拉过去,突兀的苍老,憔悴。
看见她这幅模样,妈,好歹是亲妈,冉依颜的心就软了一截。
“坐吧——”她看了她一眼,然后还是将头撇向一边,她的心里,至少现在,而且以后,说不准以后,心对她都不会是热的。
床边有矮凳,听见冉依颜叫她坐,虽然是那么疏离冷漠的态度,尹瑞琴也觉得心里好受多了,至少,她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厌恶的赶她走。
那样,她的心真的承受不住。
她不会去想以前,以前是如何对冉依颜的,对她的虐待,对她的欺辱,那是因为,她不知道她是她的女儿,而母亲对女儿,一旦知道这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心态就会骤然不一样。
那态度明显就是两个人。
她怕冉依颜厌恶她,这辈子都不想看她,其实,认不认她这个妈都是其次,母亲最怕的,就是女儿厌恶自己。
“我给你煲了些汤——”她坐下来,将手里的食盒就放在灯柜上,满脸的迁就的笑意,因为,冉依颜早就将头扶正,侧脸对着她,根本没有转头过来。
她知道她还是不原因正视她。
之前刘妈也端了鸡汤进来,但是被风冿扬拿到了床的另外一侧,所以,尹瑞琴没有看到那打翻的碗和还没有干的鸡汤的汤痕。
她揭了食盒的盖子,盖子里面又是一层盖子,为了不让汤冷掉,所以,当最后一层盖子解开,鸡汤还冒着热气腾腾的烟。
里面有汤羹和碗,尹瑞琴从里面将碗拿出来,用勺羹一勺一勺细心的舀了,舀了大半碗,然后递给冉依颜。
冉依颜转头轻轻的看了一眼那碗,还有碗里的鸡汤,眼底的光隐晦不明,当尹瑞琴支过来时,她想了想,她还是抬起手接过来了。
那热乎乎的温度盘在手里,那白色的勺羮上面灼着一朵红艳艳的逼真的牡丹,很漂亮,她支起手,一勺一勺的喝。
尹瑞琴就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的看着冉依颜那懒洋洋的喝汤的模样,虽然只是懒洋洋的动作,兴致不高,但是,至少她喝了她给她炖的汤,那脸上的神情,一下子满足了很多,温暖的笑意,灿烂如春花,脑门上几根发黄白相间的发就落了下来
她在旁边耐心的等着,缓缓的时间流淌,那红色的娇嫩的唇,伴随着汤羹的递送轻轻启开,然后闭合,很小巧的嘴,很优雅的吃相。
恍然间,她才真觉得这是自己的女儿,双露的性格,外强中干,而依颜的性格,是可以狠起来的,但是,大多时候的她,还是心软。
在冉家的时候,她就知道…
而且,双露的长相细看也真长的不像他们夫妻俩,比瓜子脸稍胖,杏眼,根本和他们夫妻的相貌也不合,此刻,看冉依颜,她越看也越觉得这才是自己的女儿。
终于,一碗汤喝完了,尹瑞琴连忙去伸手给她盛,但是被冉依颜摇头淡淡的表情拒绝了,她将被子一拉“我喝饱了——”
“呃,好。好。——”尹瑞琴愣了一下,将动作慢下来,一个劲的重复着说好
只要现在冉依颜才肯和她说话,还肯喝她炖的汤,她比什么都满足。
“颜儿。那我收碗。我收碗走了啊…”她有些激动,想到要走又有点不舍,但是,站在这里,她怕又招来冉依颜的厌恶。所以,她的话说的有点紧张,结巴。
冉依颜从鼻子里轻轻的‘嗯’了一声,依然将头偏向另一边。
“如果你什么时候想喝汤了,想吃什么,就打电话给。妈。我吧——”她想说妈,但是又怕冉依颜不认她,反而对她更加厌恶,那么,现在这点好感都全没有了,所以,她咬住唇,一瞬间立即改了口。
冉依颜的睫毛在她改口的时候轻轻的掀了一下,眼眸里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出来,脸色有些黯然,但是,她没有开口。
“那。那我走了…”终于,在尹瑞琴收拾完东西要离去的时候,又回头,结结巴巴的给冉依颜招呼。
然后冉依颜还是没有转头也没有开口,尹瑞琴提了东西脚步刚走到门口,后面就冷不丁的想起冉依颜的那冷冷的声音。
“爸爸还在医院吧,外面的大厅有上好的人参果,你用个袋子装些给他吧——”
爸爸,听到爸爸这两个字,尹瑞琴的脚步就猛然的顿在门口,那眼眸睁的老大,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冉依颜,眼眸里泛出了下泪光,掩藏不住的欣喜,爸爸,她居然出口叫了爸爸,她叫了爸爸,是不是代表她已经承认了自己是他们的女儿。
一瞬间,热泪盈眶,她赶紧回头“好。好…”一连说了几个好字,声音哽噎。
但是,冉依颜却还是没有回头看她,她好累,总觉得好疲倦,伸手将被子一拉,整个身体就缩在里面。
尹瑞琴回头看她,她知道她现在还是没有那么快接受他们,但是,这已经是最好最快的结果了,她不能强求,出门的时候,她默默的将卧室的门关上。
只要她有认他们的念头就好——
*
秋天,秋天总是来得太快,从整个落地窗向外望去,游泳池周边干净的白色的地砖上,盘踞着些黄黄的枯叶,自从她怀孕后,风冿扬很少白天在家里,有时候晚上也不回来,冉依颜知道他可能在故意避着她,因为,她现在厌恶他,厌恶到极致——
一看见她,她的整个五脏六腑都有出不完的怨气,在心里憋的生疼,所以,他都不怎么出现在她的面前。
没有他,她每天还是能保持心情平静,偶尔摸摸小腹,仿佛能感觉肚子的缓缓膨胀和偶尔的一丁点的刺疼感。
已经一个半月了,她怀孕的症状那些恶心和头晕还是不太明显,每天起来看看窗外,窗外的硕大的游泳池里湛蓝清澈的水,秋天一到,那些黄色的叶,片片飘零,如翻飞在雨夜里的蝶翼,很美丽。
好久,好久。没有出去了。
公司允许她请了产假,只要风冿扬一个电话过去,没有什么不可以。
偌大的别墅里,几乎每天都是她一个人,清静是清静了点,就是有点冷清。
好久好久没有见熙哥哥了,他现在好么,其实,她欠他一句对不起,而且,她不该利用他的。
其实,她错了,前段时间,她的报仇心切,无意间,伤了很多的人…
今天,天朗气清,是出游的好天气。
她叫了李叔开车,现在怀孕,她觉得自己开车太危险,然后就叫了司机李叔。
山顶,还是山顶,她喜欢这个地方,人站在山顶,可以俯瞰整个繁荣的大东区的一切,那些鳞次栉比的高楼,那些穿梭在大街上的行人和车辆,此刻,望而不见,见到的只有这一片浮华的高楼,风家,林家几大家族那高高怂起的楼顶,如一颗颗璀璨的明珠,直入云霄,昭显的,就是这片地域的霸主。
李叔的车停在五十米外的公路上,这截石子路是她自己一步一步走过来的,虽然怀孕,但是她现在的身体并不明显,小腹只有微微的凸起,穿上松软的宽幅针织长袖,那么就没人能看出来。
“熙哥哥——”
每次,他都会从这后面抱住她,然后让她一惊——
他抱着她,将头埋在她光洁的颈侧,只从侧面看她,那浅淡的眉目,冰肌雪肤,朱唇皓齿,多情的眼眸,高挺的鼻,小巧的唇,就美得不可方物。
“熙哥哥。”她轻轻的喊他,没有转头,明知道他将头埋在自己的颈间,手抱着她的纤腰,她却没有推开他。
“熙哥哥,我在想,我们这样的纠缠,疼痛纠缠,到底还好多久——”她望向远处,天高,云淡,风清,蒿草四面,满目疮痍。
“小贝儿,我想就这样抱住你,一辈子——”男人的双手紧紧的抱着她,如蛇般紧密缠绕,恨不得跟她的身体连为一体。
“熙哥哥,我怀了他的孩子——”她轻轻的说着,看着天上漂浮的云朵,这样的天气,真好。
“你知道,当我知道我自己的亲生父母是冉成昊和尹瑞琴的时候我有多绝望么,你肯定不知道,当初,我是那么的恨他们,气他们,恨不得让他们倾家荡产,声败名裂,可是,当我知道他们是我的亲生父母后,我觉得自己做错了,我感到后悔,熙哥哥,我,一直是一个自私的人,当我知道他们是我的亲生父母之后,我再也不能用外人的眼光去衡量这一切,我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对秦家公平,可是,我欣然我的接受我我还有父母的事实,所以,悲痛之后,我竟然觉得满心欢喜,因为,我一直渴望自己是还有父母的孩子——”
“我一直渴望我的父母还在我身边,让我明白他们还在我身边,那是我曾经的梦,曾经,我想着尹瑞琴为了冉双露不顾一切,拼死拼活,虽然她的做法让我愤怒,却也使我能理解,谁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过的幸福,所以,那一刻,我幻想,我的亲生妈妈如果还在世上,我是不是就不用这样孤独无依——”
冉依颜轻轻的说着,眼泪就缓缓的流下来。
“小贝儿。小贝儿。”她说了这么多,可是祁风熙却一句都没有说,他只是抱住她,喃喃的喊着“小贝儿”
“熙哥哥,我就是一个自私又软弱的人,我不值得你付出这么多,那天,你跟我说了那么多对不起,其实,真正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才对——”
“当我不顾一切,西斯底里的发泄之后,原来我才发现我还是好渴望我的身上还有亲情——”
“让她端着鸡汤来看我的时候,那眼神,那动作,我才觉得,自己真的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我又有一次被关怀被照顾的温暖感觉,熙哥哥,你明白么,那个时候,虽然我不说话,但是我内心却很感动,所以,她盛来的鸡汤,我都喝了——”
“其实,尹瑞琴说,当初戚薇儿换了自己的亲生孩子给冉家,是因为公司破产了报复,但是我觉得不是,戚薇儿虽然交换了孩子,知道我不是她的亲生孩子,但是却还是一心一意对我好,临死前,她将祁家跟秦家的订亲信物给了我,那枚银制的项链,我还记得,她说的‘这是妈妈唯一能补偿给你的东西’,而我现在才明白,补偿,是因为她一早就知道,她觉得心里愧疚,她对我的好,是因为愧疚,她知道她用她的女儿换了原本属于我的优渥生活,她做这一切,就是因为补偿…”补偿…。
想到这两个字,冉依颜的泪水,更是大颗大颗的滚落了下来,而她,一直以为那是她的亲生妈妈,一直以来,她以为那是亲生妈妈对自己的爱…。
结果,却是一场对欺骗做出的弥补。天下的母亲都知道为自己的女儿打算,那个时候秦氏破产,作为一早的秦氏妈妈戚薇儿,在产下孩子之后,怕自己的孩子生出来跟着自己过贫穷无依,颠沛流离的生活,然后,她趁着另一个孩子的父母不在身边,偷偷潜进育婴室去偷换两个孩子的床位。
冉依颜是想通了这件事儿,所以,将心比心,戚薇儿当初的做法和现在尹瑞琴的做法都是一个道理,既然都错,她又何必去责怪哪一方呢?
她恨戚薇儿么,从头至尾,她想了想,都恨不起来,因为戚薇儿养了她,给她童年付出了如此之多,不管是不是出于心里的愧疚而补偿,至少,她给了冉依颜一直认为的亲情,给了她温暖的对亲情的回忆和眷顾,所以,她理解戚薇儿。
她不恨她,所以,相对尹瑞琴之前因为冉双露而对她做出的一番事情,那么她可以推己及人,又有什么不可原谅呢。
而且,这是她绕了一圈好不容易寻觅到的亲情,只是,她不想这么快的去接受它。
因为在情感上,曾经的冲突和仇恨,她理解不代表她赞同,所以,她没有办法那么快去接受尹瑞琴和冉成昊。
“小贝儿,不管你做何选择,熙哥哥永远都是你的熙哥哥——”
“那冉双露呢——”她抬头看他。
“熙哥哥。你要这样耽误双露一辈子么,你应该学会好好看护她,你们还会有孩子的…。”她看他的眼眸,不无认真,凭良心说,其实,对冉双露,她现在已经没有那种仇视和厌恶感了,现在,她只觉得她很可怜,她现在掉了孩子,可能才刚出院,如果了解自己一直认为的亲生父母却不是亲生父母的那一刻,那种悲痛和悲恸是不是比她强的多。
孩子没有,婚姻毁了,家庭没有了,所以,她现在只觉得她可怜。
比她可怜,所以,她希望祁风熙还是能托起自己丈夫那一部分应该担当的责任,否则,如果祁风熙现在拿不出一个样子,不扛起这个责任,那么连她都会对他心寒和失望。
“我会照顾她的——”祁风熙浅浅的一句,抱着她,望向远处的眸子有些沉郁。
*
“晚上你就吃这个——?!”终于,今天,风冿扬回来了,冉依颜腿放在沙发上削梨,然后那男人穿着一身棕色的休闲西装,将皮鞋脱掉,换了一双柔软的棉拖。
然后,自己就走过去,坐到她身边的侧放的单人位沙发上。
他说完,眼眸在投在冉依颜的身上,希望能得到一点她的回应,可是,冉依颜却是神色淡淡,就是懒得理他。
那依然英俊帅气的眉眼有些不知所措和黯然,但是,他知道自己现在最好不惹她生气。
冉依颜将整个梨削皮,那一圈一圈的环形果皮,如同波浪般的边沿落在果盘上叠成一个花型,然后一整个削了皮的梨浑身晶莹剔透的出来了。
“分我一半好不好——”男人见她闷闷不乐,故意和他赌气的模样,故意放下身段去讨好她,逗她。
希望她不是一天再这样板着脸,心情一直这样沉郁着,对胎儿也不好…
但是,冉依颜根本理也不理她,看也不看他,将水果刀啪的一声扔进果盘里,然后自己拿了梨子倚在沙发上吃,懒得跟他说话。
风冿扬自讨了没趣,撇了撇嘴,闷闷的说了一句“真小气——”然后自己去捡盘子里的水果刀,拿了一个梨开始削皮
小气,冉依颜闷闷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懒得理他将头转回来,她小气的日子还在后头——
“来,给我摸摸,有没有长大一点——”突然,风冿扬一个整梨削完了,突然身体就凑了过来,然后身体矮下来,趴到冉依颜的腿上。
冉依颜想拒绝,但是就这样被他将外面宽大的外套一拉,手已经伸了进去,抚到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长大了些…”风冿扬那手反复的在冉依颜的肚子上摩挲,一寸一寸的辗转,生怕遗漏了一点这装着宝宝的肚子上的肌肤。
“好了——”冉依颜终于不耐烦,皱着眉,将他的手强行了扒了出来…
但是,她才刚刚把他的手拔出来,男人就舔着脸上身覆上来,双手撑在她的腰际,然后那张俊脸就在面前放大,一片阴影就落了下来,冉依颜自觉的想要躲开。
但是,被他低头一个吻封住了退路。
“颜儿…你说咱们的孩子是男宝宝还是女宝宝——”
男人俯身下来,就这样细细吻她。
“你怎么知道是你的孩子,不是我背着你找别的男人怀的——”
她冷笑,故意这样奚落他,想要刺激他——
“你不敢——”男人一个温柔的吻落在她的额角,虽然温柔,但是只有冉依颜知道这简简单单的‘你不敢’三个字里面蕴含的压力和无法反抗的威严。
她的表情恍然家就暗了下来。
是啊,她不敢。他终究还是一语就戳断了她的心里最脆弱的弦,她永远为之伤悲的东西,那就是,她始终奢望摆脱,而极力想要摆脱的枷锁,自由和尊严,在他面前,他就像是一座山,压的她喘不过气来,不管她怎么恼他,伤他,跟他斗嘴,反抗,无论他如何的放纵她,可是,最终她也不敢逾越潜意识里不能逾越的东西,只因为,她不敢。
她深刻的知道这个男人的力量有多强大,他的心有多冷血,手段多残忍,对事对物,她都看的很清楚,所以,她会怕。
“呵,你还真懂我,既然不是那么迫切的想要报复我,报复冉家,那么现在怀着这个孩子还有何用,你不担心,生下来你会连同他一起恨么——”
她依然冷笑,无情的讥讽他,拿的是他现在最重要的东西——孩子。
果然,男人的脸瞬间阴郁下来,那黑色的眼眸眼底腾升一抹浓郁的黑雾,咬牙切齿,狠狠三个字“冉依颜——!”
许久,他终于又缓了缓情绪,脸上满满恢复柔和。
“你什么都不用多想,你只要好好的养胎,将孩子平安生下来就行了,那是我们的孩子,我会爱他——”
他侧身过来,大掌抚上她的冰凉的前额,手指敷衍的撇开她额上的细发,眼底有种赶不走的烦躁,他轻轻的安慰了她,然后就起身,离开,朝后院走去,离开时,冉依颜用余光扫到他的脸,那是一张阴郁非常的脸。
会爱他,会爱他…冉依颜转头看着那渐行渐远的修长英挺的背影,风冿扬,如果连你都这么不确定,那件事,你瞒了我这么多年,你们家明明一早就知道我是冉家的养女,却同意让你娶我,那不是一个报复的开始么,既然你们家那么恨我们家,报复我们家报复的这么彻底,你的爸爸,风家老爷子,既然是如此看不惯冉家的人,那么,怀着这个孩子又有何用——
你们都让我们家这么痛苦,可我凭什么还要辛辛苦苦怀风家的孩子——
怀着风爸的孙子,怀着风老爷子的曾孙——
她这样想着,然后泪水翻涌而出,心内疼痛,肚子也猛然间突然一紧,收缩的疼痛——
‘啊——’她惨叫一声,但是又立即捂住嘴,怕别人听见,幸好肚子也就疼了那么一下,随即疼痛就消退了。
*
怀孕,除了睡还是睡,她一天可以睡十五六个钟头,今儿,她又恍恍惚惚的仿佛睡了很久。
龙阳山庄,前宅别墅二楼,别墅前的那些枝叶已经攀上了二楼,外面是阳台,整个二楼的阳台是拉通的。楼下是一排排花岗岩雕琢的罗马柱。
她在风冿扬之前在山庄里的卧室里睡,卧室很大,暗花的地板已经有些陈旧,但是还是很干净,地上铺着棕红色的地毯,床是祁风熙小时候睡的床,却一直保留着,那宽大的空间,就算拿到现在,睡三四个人也是绰绰有余的。
祁风熙早上临走时照顾她睡觉,将一个热水袋放在她的肚子上,此刻,已经冷了。
她取出来,然后就听见外面低沉的男人对话的声音——
细碎又伴随着花园里修建树枝的腾腾的机器声
“爸爸,那件事儿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真没有必要再那么执着了——”
这是风冿扬的声音,因为离门板比较近,所以虽然有机器发出的嗡嗡声,她还是有听见…。
“你忘了么,你忘了么。难道你忘了你妈妈当初自己死了么——”一道男人的声音突然激愤的扬起,冉依颜听得出,那是风爸的声音,风爸极少说话,可是,他的声音却很容易识别。
“爸,你声音小点,她还怀着身孕,现在在睡觉——”然后,这道声音又微微的低下去,带着些恳求。
“儿子,你现在是不是真的为了这个女人连爸爸都不要了,我当初就反对你娶她,我们风家这么大势力,什么女孩没有,为什么你偏偏要选中她,她有什么好,你忘了么,她是你杀母仇人的女儿,她是冉成昊的女儿——!”
风爸的声音听起来很激动…
“但是,你不是已经报了仇了么,当初在风家的医院里,如果不是受了你的唆使,戚薇儿又怎么会下定决心的换孩子,你现在看看,冉家已经这个样子了,更何况,我娶她,是因为我爱她,根本不管冉家的事儿,这件事,是爷爷都同意的,所以你反对也没有什么用处”
“爱——”风爸的话音里听起来满满的不可置信“儿子,你怎么能轻易对女人说出爱这个字,女人这种东西,根本不能用爱来形容,你知道么,她们就是犯贱,如果你付出的越多,她们就越不会珍惜。她们就是贱人,所以,你不可以轻易的对女人说爱,爸爸这半生来活的好痛苦,难道你看不见么,你都看不见么——”
“你不说‘爱’,但是你不是还把宋如玉留在身边?还是生下了风允儿,当年妈妈为什么会出轨,为什么会那么绝望,爸爸,你把全部的错都怪到冉成昊身上,你有想过你自己的问题么——”
风冿扬的语气听得出来也一点没有留情。
“儿子,你怎么能这样说爸爸——”话语里,风爸的声音陡然扬起——
“总之,爸爸,你要报复也已经报复的够了,她现在怀着孩子,这是我的孩子,也是您的孙子,爸爸,我希望你以后对她多包容一点,这个孩子,现在状况并不好,医生说了只要她的心绪不稳,就有流产的危险,而我,一定要让他平安的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