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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惊蛰,傍晚。
空气湿闷,喘不过气,云层下压,不带一丝风。
杭州城外,义庄。
一个肥头大耳的仆人匆匆跑进,一面抬脚跨过高及大腿的门槛,一面焦急的问:“人怎么样了?”
“还剩一口气。”守在里头的另一个身形消瘦的仆人回答。
“怎么还有气?”胖仆人不爽的嘀咕,脖子一个劲的往外张望,“老爷就快来了,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放心,两口棺材,一应寿衣俱全,元宝黄纸管够。”瘦仆人回答,顺带问了句,“这娘儿俩犯什么事了?非得劳动老爷亲自来处理?”
“这你就别管了,你只要牢记这两人今天都得死,死因就一个,意外。”胖仆人叮嘱。
瘦仆人答应了声,瞅了眼躺在木板上奄奄一息的男子,男子身着白衣,头发散于一侧,发丝沾水,面色惨白,双目紧闭,饶是如此依旧不妨碍他异于常人的美貌。瘦仆人不识字,绞尽脑汁才想出了一个词形容:貌若潘安。
可惜就是这么一个美人,没投好胎,今天劫数到了,得去阎王殿报道了。
“你也别怪我,回头见着阎王爷了,跟他讨个好,求下辈子投个好胎。”瘦仆人悄悄拜了拜男子,转身忙活去了。
却不想,此刻躺在木板上的男子内心是无比草泥马的。
艹!背到家了!好端端走在大街上也能被高空坠物砸中,还一命呜呼。黑白无常逮着他进了阎王殿,判官一翻生死薄,他命还不该绝,赶紧的找了空缺又把他踹了下来。
谁知……没去原来的世界不说,还特么一出阎王殿就有再回去的可能,艹!不带这么玩的!
沈淼欲哭无泪,却不敢动弹,照这个情形,装死还有希望活,睁眼保管秒灭。
就在这时,义庄外传来一个掷地有声的脚步声,人未近,声已到,一个粗犷的男声哭道:“我的儿呐!!!”哭着就将手指置于沈淼鼻间,皱眉沉声怒问,“怎么还没断气?”
“老爷放心,春寒料峭掉水里,又没救及时,神仙都救不回,这会还有气不过是回光返照。”胖仆人赶紧小声说。
男子痛哭流涕的拍了木板:“我苦命的儿呐!”
胖仆人赶紧跟着哭:“老爷,节哀呐。”顺带捅了捅已然目瞪口呆的瘦仆人,瘦仆人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立刻跟着哭了:“老爷,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是小公子命薄,无福消受。”
命薄你妹!阎王爷都说我命不该绝!沈淼强忍着比中指的冲动。
忽然外头又传来一个声音:“念郎~~我苦命的儿啊~~~”燕语莺呼,婉转悲切,令人听之酥麻,忍不住怜爱万分。
这是……他娘?一听就是个养在深闺的孱弱女子。沈淼心底咯噔一声,完了,本指望他娘是根救命稻草,再不济也是能搭把手的,现在看来不仅帮不上忙,他还得想办法帮他娘一把。
“丝丝~~~”男子扶着沈淼躺着的木板,一脸悲痛,一副伤心欲绝站不起身的样子。
沈淼他娘,唤名柳丝丝的女子愈加悲痛,跌跌撞撞的往男子怀里一扑:“董郎~~~”
“丝丝,这都是夫君的错,未能护得你母子周全,害得念郎年纪轻轻就……”男子嚎啕大哭。
柳丝丝更是泪如雨下:“念郎,你就这么走了,你就这么忍心丢下娘一人?”
沈淼默默囧,都没探我气息就相信我死了,真还算是亲娘吗?这也太好哄骗了吧!
“丝丝,事已至此,你莫要悲伤,也千万不要想不开,念郎福薄,你可要保重。”男子强忍悲痛,“好言”相劝。
柳丝丝的反应自然如男子刻意诱导的一样,伤心绝望:“念郎都故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盼头?还不如……随了念郎去~~~”说着就奋力要往柱子上撞去,男子赶紧拉住她:“丝丝,不要!”
“董郎,不要拦着我!”柳丝丝用力挣扎。
然后只听得一声闷响,四周一下子安静了,血腥味逐渐弥漫,沈淼只觉得头皮一下子发毛了。他娘不会就这么……?他不敢往下想。
胖仆人赶紧过去查看,一探柳丝丝的鼻息立刻痛呼:“老爷,夫人她……她故去了……”
还真!!沈淼呼吸一窒。
“丝丝!!”男子失魂落魄的喊着,“是我的错,我的错,我怎么就没拉住她!我的丝丝啊!”
“老爷,这不怪你,夫人悲痛欲绝,没人拉的住她呀。”胖仆人跟着痛哭。
男子重捶木板:“一日之内,妻儿皆去,老天爷这是要我的命呐。”
“老爷您千万保重,这种时刻您可不能出事啊!!”胖仆人哭劝,回头瞪了脸已然呆如木鸡的瘦仆人,“还傻愣着干什么?让夫人这么不体面的躺着吗?赶紧收拾。”
瘦仆人一个激灵回神,哗啦一下坐到地上,又赶紧爬去,手忙脚乱的收拾柳丝丝的尸体。浑身抖如捣筛,一个夫人在老爷手里就这么说没就没了,更别说他这么个仆人了,干不好也是死路一条。
男子无视瘦仆人的反应,走向了沈淼。
沈淼躺在木板上尽量装死,他已经完全领教到他这个爹有多渣,听声音就知道他爹是个强壮的中年男子,怎么会拉不住这么孱弱的一个老婆?任她撞墙而死?不对,不是任,拉扯是故意的,意在增加撞墙时的力道!
要是被这么一个渣又心机的爹发现他还活着,补一刀送他下去都算是便宜的死法。
胖仆人上前探了把沈淼的气息,又摸了把身体:“老爷,公子看样子是刚断气,脉搏还在跳,要处理下吗?”
“不用,就这么埋了,棺材钉紧实点。”男子冷哼了声就走了,胖仆人点头哈腰的送他出去,独留瘦仆人在里头处理。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沈淼心中警铃大作,必须想办法脱身,不然被钉进棺材就什么都完了。
忽然一直沉闷的天气有了变化,天色骤然变暗,云层乌压,狂风陡然而起,吹开半掩的义庄门。
正在搬柳丝丝尸体的瘦仆人吓得大叫一声,口中不住念叨:“冤有头债有主,小的只是奉命行事,两位千万不要找我。”
才念叨到一半,闪电忽现,惊雷大作,瘦仆人又是一声尖叫。
好机会!小命再此一搏。沈淼用尽全力动弹了下早已麻木的身体,狂风十分配合的吹向了他,散发立刻被吹起,一副厉鬼索命样。
瘦仆人当即吓傻过去。
沈淼赶紧手脚并用从木板上爬下,谁知刚爬,胖仆人就折回了,远远的喊:“手脚快点,要下雨了!”
瘦仆人浑身一哆嗦,迸发出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惊人力气,三下五除二就把柳丝丝和沈淼两具尸体分别丢进了棺材,盖好了盖子,楔好了钉子。
卧槽!沈淼趴在空无一物的棺材里第三次爆粗,说好的命不该绝呢?
“好了,干完了,赶紧走吧!”瘦仆人惊慌的催促。
胖仆人鄙视:“慌什么慌?不就是两具尸体!”
“会、会诈尸、、”瘦仆人结结巴巴的说着。
胖仆人显然不信,靠近棺材查看。
沈淼已经适应了棺材内的环境,幸运的发现这个棺材的质量不是一般的差,木板奇差不说,契合处根本没有密缝,使劲多踢几把应该能把棺材板踢破,想着沈淼就付之行动。
胖仆人在外就见棺材内咚咚乱响,原本不信的态度立刻转向,白了脸连声说:“快快快!抬上车,去乱葬岗。”
两人手忙脚乱的把棺材抬上一辆牛车就急冲冲往乱葬岗走。此时电闪雷鸣,大雨瓢泼,道路泞泥不堪,拉车的老牛一脚深一脚浅走得跌跌撞撞,身后的棺材还咚咚锵锵乱响,两人的脸是越走越白,刚瞅见乱葬岗的影子就忙不迭的把棺材往那一丢,转身就跑了。
沈淼惨白着脸推开棺材板,趴在棺材沿上向外吐胆水。
夭寿嘞!没有缓冲装置的原始车辆坐着太蛋疼,磕得他浑身是痛不说,还晕车!勉强得以安慰是颠簸得太厉害,原本质量就差的棺材板已经松松垮垮,随便一踹就能从里头爬出来。
可爬是爬出来了,现场情景一点都不好,漫山遍野都是裸|露在外头的白骨腐尸,黑洞洞的眼眶以不同的姿势,不同的角度对着他,个别几位的眼珠还处于将掉不掉的状态,暴雨一转向,咕噜一下就掉了。
沈淼又吐了口胆水,赶紧的,走吧!
谁知还没来得及翻出棺材,现场又陡然生变,棺材沿忽然搭上一条手臂,紧接着缓缓冒出了张惨白的人脸,浑浊的眼白,毫无人气,头上还顶了半截手骨。
真·诈、诈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