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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孝先生,我等何时回并州?”
军帐之内,郭嘉坐在左侧第一位上看着首位上正恭敬请教自己的丁原稍作沉吟之后便回道:“刺史大人可想返回并州?”
这话是何意?丁原愣了愣,一时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莫非你还想占了这洛阳城不成?”
军帐内的众人被这从外面传进来的话一惊,目光也朝着被掀开的帐帘看去。
“公达?”
意外出现的荀攸令郭嘉眉梢轻挑,然后目光便垂落在了他腰间的令牌之上轻声问道:“这是文若给你的?”
“是文若。”
“既如此,公达来,是为了什么?”
“人道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今日看来所言有虚啊。”
“哈,公达若为访友,嘉自然不甚欢欣,只不知公达是否?”
“好吧,确实不是为访故友,今日此来只为询问奉孝之意。”
“文若之意?”
“亦是攸之意。”
“那这枚令牌……你等也该物归原主了。”
这话分明已有敌对之意,荀攸眼中的笑意在瞬间凝了一下,垂眸将腰间的令牌拿下置于掌中不死心的道:“那便看奉孝是否能让攸满意了。”
“公达,这话似是托大了。”
“奉孝,你我之间明人不说暗话。”
摩挲了一下手里的令牌,荀攸从容不迫的看着郭嘉,这枚令牌真正的主人是他站在这里的最大依仗。
“如公达所想,洛阳既已然无主,我为何不能入驻?”
荀攸微微瞪大了眼睛似是不认识眼前郭嘉一般:“天子既在,何来无主之说?”
“天无二日,民无二主。”
言下之意就是这天下既然已经有了两个天子,那便等同于无,荀攸几乎气急而笑,也不知道现在这如同儿戏般又尴尬又愚蠢的局面是谁一手造就的。
缓缓吸了一口气,荀攸平静了自己的情绪,刚入内时还带着笑意的脸上首次收敛了对于好友的笑容变的冷肃起来:“你可知道,鞭长莫及这句话?”
“公达知道的道理,嘉自然也是知道的。”
并州远在千里,你却要在这众矢之的的地方驻扎?荀攸眼中思绪一闪,心中不断在进行着对郭嘉决定的推敲,这般的有恃无恐,到底依仗的是并州军力还是……
“若奉孝你执意如此,那我也无话可说。”没有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试图去说服眼前清秀的青年,荀攸定定的凝视了郭嘉半晌,将手中那枚让他在这个军营畅通无阻的令牌抛了出去随后便拂袖出了营帐。
郭嘉的眼中没有对权利的野心,但是他的行动却充满了令人浮想的野望,占领大汉的国都,其意不言而喻。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曾经的好友,荀攸直到回到自己阵营见到荀彧也没想明白。
“莫非此行不顺利?”见荀攸眉头紧锁,荀彧不由看了一眼从驻扎后就一直在那假寐的君少忧。
“奉孝意欲进驻洛阳,只怕他带来的并州军数量远超我们想象。”
“奉孝?可是那日在皇宫中言各自择主的那位?”
荀彧、荀攸向走来的曹操行了一礼,一直陪在刘协身边的曹昂也向着自己的父亲无声行了一礼,曹操则先向君少忧行了一礼才对着一直坐在君少忧身边看书籍的刘协行了礼。
刘协未抬眼,不过手却抬了一下:“不必多礼。”
曹操谢诺后直起身,然后看向荀彧和荀攸。
“正是他,颍川郭嘉,表字奉孝。”
“不知殿下对郭嘉此举有何看法?”曹操抚须沉吟了一下,转而看下还在看书的刘协问道。
刘协听到曹操的问话不由放下手中的书简,一双不似童龄的目光落在曹操脸上,似审似探,然后便下意识的要朝就在身边的君少忧看去,却又在目光转移的那一瞬间生生定了下来。
他是大汉未来的主人,老师可以是他的依靠,可以为他收拾一片江山,但是人心却要靠自己。
“本殿在哪里,大汉的国都就在哪里。”
小心翼翼的轻吐了一口气,胸腔那一声高过一声的鼓动声在耳边听见自己稚嫩却异常坚定的声音响起时又神奇的平复了下去。
曹操眼底精光一现,荀彧则带了些欣慰,荀攸也微微点了下头,三人皆认同了刘协这个答案,不为这话语里的展现的情绪,只为这话中的真实,城是死的,人是活的,光武帝刘秀之前大汉的都城因为高祖而始于长安,光武帝之后大汉的都城却定在了洛阳,至于如今嘛……
“待殿下到了许县之后便行登基大典可好?”
曹操一言再出,在场几人除了还处于假寐状态的君少忧以外,那几双眼睛都定在刘协身上。
刘协圆润的手指轻轻滑过手里的竹简,讥诮一笑:“君非君,臣非臣,将军这是欺定本殿年幼无知乎?”
曹操一愣,然后迅速跪了下来:“臣不敢。”确实不敢,他虽未真心臣服眼前的稚子,但他问此言却并非是试探,不过是惯性使然,却没想到……小小年纪竟已这般透彻,该说不愧是天定之子吗?
“昔秦乱之年,高祖始得沛县人心,得萧何一众贤臣勇将忠心,后得张子房等兢兢拥戴为其屡出奇谋,高祖付以诚用他等计谋方定秦乱安天下;协尚稚龄,虽比不得高祖海纳之心,但生于帝王之家,又兼老师不时点拨却也愿此心如天地广阔可收山川之地。”
刘协说到此处,口间一顿,曹操因还跪在地上便再躬下身子:“殿下有此胸襟,实乃大汉之福,臣等之幸。”
“本殿如今生在此间,亦是本殿之幸,登基之事将军日后也休要再提,有名无实,不过徒惹天下子民耻笑罢了。”
刘协话中有话,众人间也唯有君少忧可明此间真意,但方才刘协说到有名无实时,除却地上跪躬的曹操,荀彧、荀攸以及刘协身侧的曹昂皆看见了刘协眉宇之间那极为不协调的刹那厌恶。
“殿下此言,臣,日后必定谨记在心。”
“起来吧,以后不必动辄如此,你们继续谈你们的事,不用在意本殿。”知道自己要学的太多,所以在众人讨论军政之时他的态度一直摆的很正。
“喏。”曹操起身,眼角余光不自主的朝着只能看见衣角和头发丝儿的君少忧看了下,然后重新调整了心情再次看向荀彧、荀攸:“文若与公达对郭嘉进占洛阳此举有何看法?”
看法?只要君少忧站在郭嘉身后一天,他们有再多的看法又能怎么样?荀彧瞥了一眼装死到现在的某人,不由冷冷的笑了一下。
荀攸不清楚郭嘉和君少忧之间的纠葛,蹙眉沉吟间依然百思不得其解:“我观奉孝并非野心勃勃之辈……”
“难道不能是丁建阳的意思,只是借由郭嘉宣之于口?”因不明并州政局,曹操将本该是最大的一个可能性问了出来。
“为何你们只关注那个郭嘉,却不看董卓?”看似静静看书,却一直专注在听他们谈话的刘协分外不解的抬起了眼,郭嘉何人暂且不提,不过一座城池罢了,现在的心头之患不应该是刘辨与董卓吗?
“为君、为智者,当为长远计,眼前能够预料的敌人远没有日后无法预估的敌人可怕,若只能看见眼前的利弊,你此生便止于平庸一途了。”君少忧把玩着从背包里拿出的风色扇,为自己的徒弟解答了疑问,顺带借机教育。
“协儿承教。”受教的刘协白皙的脸上飘出一丝红晕,非羞即臊。
君少忧见状不由弯了一下白纱下的嘴角,说他在教不若说他在敲打,一个总是沉湎于过去的君主,于大局而言百弊而无一利。
无用者、懦弱者、不智者,皆弃之。
对着那双血色的眼睛,刘协从中明明白白的读出了其中的意思,难得的,他却没有因此而再生惶恐。
唯有心志坚定的人,才能走出自己想要走的路。
“老师,协儿去练剑了。”拂过腰间的配饰,刘协起身向君少忧禀道。
孺子可教。
对此,君少忧满意的摆了摆手:“去吧。”
“少忧,我军与并州军较之如何?”
君少忧轻瞥了一眼言不在此的荀彧,右手食指微微曲起放在唇边,那明显是吹哨音的标准姿势,但现在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然而不过停顿了片刻,荀彧蹙眉再要问时,曹操突然神色骤变,继而惊叫奔出。
“不好!有敌袭,全军警戒!”
就在曹操高喊着跑出去时,荀彧与荀攸两人也看见了出现在军营最外围零散分布身着黑甲的人。
“那是……”
“嘘……”已经起身的君少忧伸出食指轻轻点在了荀彧的双唇之上:“文若,很快你就会知道刚刚那个问题的答案了,现在……”收回手指,君少忧对周围越来越嘈杂的声音听而不闻,只重新又坐了回去支着下巴淡声续道:“安静的看着吧。”(ww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