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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罪大恶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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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见到刘弘光的时候,方言深深地为自己的剥削阶级属性而感到内疚。

    一日一夜不停歇的酿酒,让原本还算精神矍铄的刘弘光仿佛老了十数岁,脸皮干枯,双目无神,头巾不知道甚么时候散开而不自知,灰白的银发紧贴在额头前,被汗水一蘸,条条束束地耷拉在脑袋上,饶是如此,兀自不敢稍停片刻,不停地围在蒸馏器旁忙这忙那。

    在一旁忙碌不停的学徒因身强力壮的缘故,还算略好些,只是看上去像留恋青楼数日不归一般。不过虽是疲累至极,但仍强打着精神,一丝不苟地酿着酒。

    角落里,一坛坛的美酒散发着醉人的芬芳,吸引着众纨绔狂热的目光。酒香四溢,未饮已先醉。

    纷乱的脚步声惊醒了沉溺于忙碌中的刘弘光,见方言率着一群鲜衣华服的少年走进来,使唤着学徒继续干活后,忙停下手中的活计,摇晃着便过来行礼。

    方言很感动,但又忍不住气道:“酿酒岂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快快停下去歇息!”

    刘弘光脸上闪过一丝激动,却是摇头拒绝道:“老奴听闻方管家道,今日夜间侯爷府上大摆宴席,需用酒百坛,如此盛事,岂可耽误?”

    说着,自豪地指着角落里笑道:“所幸不辱使命,根据侯爷的指点,老奴等人共酿酒八十七坛,余下的,定在黄昏之前交付!”

    “竟有这么多!”

    角落里有些昏暗,方言方才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原本以为只有三四十坛,心想着却也能将就着用,谁知竟足有八十七坛!这才不过一日一夜而已……

    仿佛看出来方言的震惊,刘弘光身子颤了颤,又喘息着道:“若是从头开始,用粮食酿酒,此时怕是一坛也无,不过原先的酒坊里有不少存酒,只是单单地再次蒸馏,便能快上许多。”

    方言恍然大悟,叹道:“刘伯是个能知事的。”

    听方言如此称呼,刘弘光连连摆手忙道不敢。

    环顾左右,刘弘光与众学徒均是疲色尽显,脚步踉跄,汗如雨下却仍振奋着精神干活,心里又是感动又是责怪,忍不住吼道:“都给侯爷我停下!”

    正在忙碌的学徒们顿时停下了手中活计,茫然地转过头,看向暴怒的方言,手足无措。

    刘弘光吓得脸色煞白,结结巴巴地道:“侯,侯爷,可是我等做错了甚么?”

    “是,你们罪大恶极!”

    方言指着战战兢兢的刘弘光等人,喝道:“本侯再说一遍,赶紧放下手中活计,就地歇息!方二!”

    方二屁颠屁颠地从门外跑了进来,低眉臊眼道:“侯爷,您有何吩咐?”

    方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怒道:“他们一日一夜都未曾合眼,你可知晓?”

    “回侯爷,小的也曾劝刘管事歇息,可他们不听……”

    方二有些委屈。

    “然后你就听之任之?奶奶的,非得累死个把人不成?”

    方言咬牙切齿地道:“限你三刻之内寻些铺盖送到此处,晚一息,仔细你的皮!快滚!”

    方二忙抱头鼠窜。

    方言兀自气得不轻,指着眼眶通红的刘弘光等人说不出话来,恨恨地跺了跺脚,扭头便走。

    刘弘光等人大气也不敢出,战战兢兢地看着方言离去。

    就在即将踏出门槛时,忽听方言的轻哼声传来:“尔等这个月工钱五倍之!”

    一瞬间,嚎啕大哭声几欲冲天。

    出了作坊,日渐西斜,有微风阵阵,吹散无边燥意。

    一直沉默不语的李承乾叹道:“先生仁者仁心,怪不得整个关中的匠人都梦想着要来此处做工。”

    方言双手叉腰,摇头苦笑道:“这就是天底下最可爱的一群人,你对他们半分好,他们便想把整个心窝子都掏给你,古往今来,莫不如是。承乾,希望今日你所看到的,所听到的,所感悟的,都能成为你日后所作所为的信念,秉持如一,绝不更改。”

    李承乾凛然施礼道:“谢先生教我。”

    人群中的李恪有些艳羡地在方言与李承乾之间看来看去,目光燃起一道亮光,不知怎地,霎时又熄灭,仿佛从未有过。

    “最开始的时候,父皇令先生为大哥之师,我还不以为然,可观先生行事,一桩桩,一件件,皆是利国利民,如今看来,父皇高瞻远瞩,实非常人也。”

    李泰摇晃着大脑袋拽文嚼字的,颇让大老粗牛封川看不惯,眼珠骨碌一转,大叫着转移话题道:“娘的,小言好深沉的心思!”

    方言愕然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道:“草,你说甚么?”

    牛封川昂着头环视一圈,对众人咬牙道:“一箭双雕呐!尔等还不明白么?这小子方才大动肝火,一方面是软心肠发作,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怕咱们去抢酒而故意转移视线呢?”

    说着,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指着方言道:“可怜咱们亲兄弟,为了那点破酒,竟使出如此伎俩,唉,当真是人心不古也!”

    方言:“……”

    听完牛封川的分解,众纨绔恍然大悟,登时气愤难平。

    方才还表示谨受教的李承乾挥了挥拳头,恶狠狠地道:“无良先生,欺骗感情!”

    长孙冲同样不肯落后:“无耻之尤!”

    李泰鼓着腮帮子怒道:“人渣!”

    “败类!”

    “……”

    最后由程处默统一发言,看也不看石化的方言,面向众人用力挥舞着手臂呐喊道:“兄弟们,闻起来香的酒不一定便是美酒!也有可能是隔夜的酒醪!虽然方言不仁,但咱们不能不义!所以我提议,牺牲小我,成全大我!这些酒醪就交给我们来处置,坚决不能让这些隔夜的酒醪祸害方山侯府!”

    这样大义凛然地叫着,可嘴角像瀑布一样的哈喇子是怎么回事?

    众纨绔居然强烈表示赞同程处默的提议,实在是刷新了方言的三观。

    方言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也不与这群不要脸的人争辩,扭头便走。

    李思文急了:“就当你默认了!”

    方言头也不回地冷笑道:“很好,你们这些话我会一字不漏地回禀给陛下和诸位叔伯,希望你们喝酒的速度能赶上叔伯们寻找兵器的速度!回见!”

    众纨绔:“……”

    方言决绝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尽头,众纨绔齐齐将目光转向牛封川,露出森白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