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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行啊!”我站直了身子,理了理衣裙上的褶皱,又看了看日落的方向,云淡风轻道:“今晚我想喝鸽子汤,听闻信鸽熬出的汤远比肉鸽美味得多。”
“好嘛,青儿坦白。”卫青凑过来又要蹭我的脸,被我一掌推开,“其实长孙太尉有意挑选一二真正有学识的寒门子弟为他所用,听闻江南多才俊,便与我联络上了。也因此,我才对京中的情形了解的多了一些。”
“翁主不要生青儿的气,好不好?”
“别跟我来这套。”嘴上虽这么说,但实际上还是心软了。原本也不是多大事,不过是恼他隐瞒而已,如今他自己承认了,我也懒得多计较。
小日子过得幸福最重要,无谓在这些小事上争个高低对错。
“你们光防着武氏有何用?谁知当今陛下羽翼日丰,会否不满于太尉大人的处处掣肘掌控?”
我虽然不懂政治,但我记得曾后世议论过,当初李治执意立武氏也有与以长孙无忌为首的门阀士族较量之意,也是借立武媚娘为后之际提拔了不少寒门子弟。
想了想,我又道:“要我说呀,此事若只是那武媚娘一人所为也就罢了,只要后宫那些妇人安守本分,不给武媚娘陷害嫁祸的机会,武氏便是自寻死路。但此事若是他人推波助澜……哼哼,又有好戏看咯!”
若是长孙无忌可以激流退勇,此事便也罢了;但他心心念念便是先皇临终托付,日思夜念的都是大唐江山社稷,如今宫中还有一个谣传会取李氏代之的武媚娘,他更是不会轻易松手放权的。
“夫人安心养胎,这些交给为夫烦恼便是。”卫青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尖,笑着问道:“晚上想吃什么?”
“葫芦鸡,水晶莲菜饼,酒醋白腰子,还有镜糕和小酥肉。”说完又想到前两日埋下的那坛子梅子头,吞了口口水,“还有腌渍的梅子肉,要酸酸酸,超级酸的那坛。”
“好,一会儿吃完晚饭,我替你去盛一些来,不过不可多食,不然夜里又会难受了。”
虽然夫妻许久,但每每看到卫青眸中的温情和情意,我还是会忍不住脸红害羞,只好佯装嫌他啰嗦的样子,将他推进厨房之中。
在冬天第一场雪来临之际,经过整整一天一夜的阵痛,我终于产下了一对龙凤胎。
其实,在生产中,有好几次我都觉得眼前一片昏暗,那种魂魄离体的感觉每每出现的时候,我就想到许多个夜里,卫青从梦中惊醒,突然伸手抱紧我,口中呢喃的那些话语,硬是咬牙坚持了下来,没有陷入昏睡之中。
卫青给我们的儿子取名为薛伉,女儿唤作卫儿。
我听到名字的一瞬间就知道不该把取名这项艰巨的任务交给卫青来做,虽说不算难听,但怎么都觉得太敷衍了些。可他偏偏觉得选字极佳。
天下莫之能伉也就罢了,这个卫却是他的本姓,取来便用……罢了,看在他初为人父,正兴奋的份上,我不打击他了。
元旦之际,京中再度传来消息,长孙无忌上奏辞官,圣上三度挽留之,但太尉去意已决,高宗破例封长孙无忌为平阳郡王,原有的赵国公之位由其子长孙冲承袭。
长孙无忌离京不过半月,宫中武婕妤突感腹痛,流产。
同年二月,高宗下旨,在贵妃之位上再设皇贵妃一位,并晋封贵妃萧氏为皇贵妃,位同副后,为六宫之表率。
此后,高宗一朝再无皇后,而婕妤武氏也再无盛宠,不过就和宫中其他二十七世妇一起,一月之内共享侍寝的三天。
“冬日里的,仔细吹风,有头疼。”
卫青走来,将大开的窗户合上了许多,有替我披上了一件厚厚的披风大氅,顺便又塞了一个汤婆子给我暖手。
“谢谢相公。”仰头在卫青的下巴上轻轻吻了一下,刚要低头,下巴已经被他托住,带着霸道却温柔的亲吻铺面袭来。
时光匆匆,我未想到,我竟真的就与卫青在这个江南的小镇上相守了这许多年。
人总是贪心的,越是幸福,越是希望这样的日子可以更长久一些。
可是最近,我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整个人也越来越疲惫,一天往往有六七个时辰都是在昏睡中度过的。
我明白,这偷来的幸福始终都是有走到尽头的那一天。
“阿娇,我们会白头到老的,是不是?”
卫青问出这句话时,一如少年时那般,埋首于我的颈窝之中,我微微感受到了些许的湿意。
我想安慰他,可是,我并不想骗他。
我的生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终止的时刻,但我却可能永远都无法和我在乎在意的人相守到老。
离别,非我们所愿,但却非人力所能改变,正如我和他的相遇本就是因为一次奇妙的旅程。
我们看着阿伉和卫儿长大,看着他们入私塾读书,我却无缘在看着他们娶妻生子,儿孙满堂了。
“阿娇……”
这一次我是真的撑不下去了,耳边模糊听见卫青唤我的名字。在永远的闭上眼睛之前,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握住了他的手,气若游丝的说道:“卫青……照顾好孩子……照顾好自己……我……”
我喜欢你是真的,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爱,我不知道我可不可以爱,我也不知道这份爱可以走到多远。
如果下一世,还能遇到你,我们还可以再相见,就请你来告诉我这个答案,好不好?
我会在下一个世界里等你,找寻你……
直到我忘记你……
“别怕,等我!”
“#¥##¥……#¥&#¥#……#¥……#¥%……”
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于一个古朴,却带着几分少数民族风格装饰的宫殿之中。
两个身着袍服较窄,腰身苗条的年轻宫女围住我,带着担忧和焦虑的说了些什么,但我却一个字都不曾听懂。
我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两人,惊奇地发觉他们的衣襟竟在左衽。
《梦溪笔谈》中曾有记载:鲜卑披发左衽。
那方才这两人说的便是鲜卑语?
可也不知为何,这一次我竟没有任何有关原体的记忆,以至于我现在完全不清楚如今自己身在何处,是何身份。
也因为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我也并不曾学过鲜卑语,如今却也不敢轻易出声,只得装作低头沉思的样子,暗想对策。
正是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从殿外传来了一声通传声:“陛下驾临,请皇后娘娘接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