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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娘娘每日里都在想些什么……”半分女儿家的矜持娇羞都见不出,纨绔公子哥的话倒是随口就来。
“想你。”
“……”
听着这个又快又直接的回答,薛元超平生里第一次有了无言以对的感觉。有些话在唇齿间徘徊了一会儿,才弱弱地说出,“即便娘娘不如此做,臣也不会将娘娘与婕妤之事告知陛下的。”
我也是好奇,为何他就是笃定了是我陷害了武媚娘。
我突然有些生气,却也不是因何而气,只按耐住,慢慢的说道:“大人可知若非我的那粒药解了酒中原有的伤胎药,如今废居冷宫的便是我了?大人只道我下了药,却不知那武媚娘与李义府暗中勾结,收买我宫中婢女,意欲打下自己的孩儿后便嫁祸于我。不然大人要如何解释那武氏明明无事却装作腹痛不止的样子?那一番较量,我不过是胜在了她不了解我,若非如此,万劫不复的便是我。武媚娘如今虽失了孩子,但这也是她求仁得仁的结果,与我何干?”
眼见薛元超的目光仍是淡淡的,我轻叹一声,说了最后一句:“先撩者为贱,她有何结局都是她咎由自取,大人如何能因我将计就计,便认定我有错?还是说,大人觉得玉燕定要失败身死,才是正直善良?”
“臣并非此意……”薛元超从来都知道后宫女子为了家族荣辱,勾心斗角,彼此算计不过都是常态,他也并非是在指责谁,同情谁,否则也不会守口如瓶至今。
“那大人便是舍不得玉燕出事了?”
薛元超看着眼前人脸不红心不跳的得寸进尺的又朝自己靠近了许多,细腻饱满的额头几乎都要撞向自己的下巴了,突然开始后悔自己方才的话语。
他觉得有些人就一直在身体力行的验证那句“给她几分染料,她便能还你一座染坊”的话。
薛元超自觉不可在这种话题上多做纠缠,只岔开话题道:“娘娘可知皇后失踪会引发多少问题?”
“不在其位不谋其职。”反正如今摆脱了皇后的身份,宫内如何又哪里轮得着我来费心?沉思了片刻之后,又笑道:“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我也当换个名字才是。大人去上早朝吧!我在家好好的想几个名字,等大人回来帮我挑一个,好不好?”
薛元超无奈道:“臣百思不得解,娘娘何故要来寻我?”
我眨眨眼:“想见你。”
薛元超垂下眼角,虽然不想,但他却也不得不承认他如今好像是被一个甩不掉的麻烦缠上了。
今日朝堂之上如何混乱暂且不提,但是一路上人人都把目光盯在他脖颈之上的时候,他是真的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是被活生生给掐出来的。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看着府门之上“薛府”的牌匾,他在想,家中多了个小麻烦精,还真是……
不知该如何说。
“大人回来了?快过来!”我朝他招招手,将面前的几块竹简推到他的面前,问道:“大人觉得哪一个名字好听?”
“叶蓁,静姝,雅南,思柔……”薛元超将竹简上的名字一一念出,声音中果不其然又带上了嘲讽之色,“名字倒是雅致,只是与娘娘的性子倒是不相符。”
“那大人替我想一个名字可好?”我将竹简通通推开,又取来一只未曾写过字的,将羊毫笔沾了墨,塞进薛元超的手中,“大人总不想一直叫我娘娘吧?”
“娘娘……你都不好奇宫内是何种光景吗?”薛元超随手便在竹简上写了两个字,便将毛笔丢进了一旁的笔洗之中。
“桦艽……”我佯装没听见薛元超的问题,只低头看着竹简上的名字,看着倒好,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你觉得可还喜欢?”
“我觉得还不错。桦艽……”我轻声念出了竹简上的字,却突然反应过来,我险些又被戏耍了,抬手就去揪他的耳朵,“你才是花椒!今天就拿你的左耳下菜!”
“你若觉得自己是花椒,那边是吧,臣可不曾说过。”他掰开我的手,唇角浮现起一丝冷嘲,“宫中已为你一番天翻地覆,你倒还有心思胡闹。”
“宫中之事与我何干?”我顺从的松开手,想了想,复又道:“对了,劳烦大人明日让人去替我买一些药材回来,我要用呢!”
他朝我伸出手,摊开掌心,“银子?”
“哎呀,昨儿守了你一夜,现在好累呢!”伸手在他的掌心里拍了两下,起身便朝床边走去,“先睡了。”
“男女七岁不同席。”
“所以我并没有和你同席呀!”我翻身侧卧在床上,以手托脸,另一只手指了指一旁的楠木榻,“你睡榻,床归我。”顿了顿,伸手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唇角微微上扬,声音软糯带着妩媚的小尾音,“亦或是大人想睡在这里?”
我觉得房中的呼吸声忽然重了许多,只听见某人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我让人替你打扫一间屋子出来。”
“行啊!”我点头应道,在他一只脚即将迈出房门的一瞬,我慢悠悠的又添上一句:“只是大人可要想好如何向他们解释这家中为何多了一位薛夫人。”
伸手扯过被子盖在身上,闭上了眼睛,低声道:“有劳大人费心安排了,妾身先打个盹儿。”
说实话,我是真的有些乏了。
昨日连夜出宫,一路小心,又要避开护院,翻墙进了薛府。好在从前那些个世界练出来的小身手还没净望,一路倒也算是顺利。白日里还要防着薛府那些下人们走来走去的,也不敢真睡。
我觉得我简直是疯了,才会放弃后宫中安安稳稳的生活,非要出来给自己找虐,要攻略这么一块不近人情的木头。
不过出来都出来了,后悔可不是我会有的情绪。
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却感觉到身边的氛围有些不对劲,迷糊间觉得有些压力,感觉到有一只手伸到我脸颊上时。脑中那根敏感的神经正叫嚣着似有危险。
突然伸手钳制住面上那只手的手腕,猛然一使力,来人的身体借着惯性扑倒在床上,被我反手压制住,一把化力的药粉撒过去,我才略略放松了些。
耳边传来一声轻问:“我当真好奇你身上究竟装了多少种药?”
“薛元超?”我惊讶,不过一瞬,便微微眯起了眼,笑容有些邪恶,”如此良辰,大人可知这般举止意味着什么?”
“还是说……”我俯低了身子,靠近了他的脸,指尖一下一下的轻轻戳在他的胸膛之上,“大人明知这意味着什么却还是做了呢?”
“你能否有一刻正经的?”薛元超的手软软的推了推我,想要与我拉开距离,“不过是见你睡不安稳,过来看看。先替我解了药性,起来好好说话。”
“不能,不好。”我伸出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窝在他的臂弯里,闭上了眼睛,懒懒道:“送上门的猎物不要就是傻子。你要乖乖哦,你不乱动的话,这药性过两个时辰自然就解了,不会耽误大人早朝的。睡了,大人好梦哟!”
“王玉燕!”
“嘘!”我伸出两指压在他的唇上,轻声道:“该换个称呼了。而且我当真是困极了,昨夜守了你大半夜,白日里也不敢睡,明日白天除非你回来,不然我还是不能睡,这会儿别吵我了,好不好?”
顿了顿,又以一副撒娇的口吻说道:“就算要教训我,也等明日我醒了再说,好嘛?大人?”
“……你能好好说话吗?”
“不嘛!”我扭了扭身子,又往他身侧挨近了些,恶劣地笑着,“除非你先让我睡舒服了。”末了,又故意恶声恶气道:“你要是再教训我,我就多送你一包药粉,你明天一天都别想动了。”
沉默就是妥协了。
很好,果然还是威胁最有用。
真棒。
在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薛元超自然是不在了。起身看了一圈,房中留着一些茶水和糕点,伸手推了推门,发现被他从门外反锁了。
我突然觉得我是从一个大笼子跳到了一个小笼子里。
不过,如此也好,只要我不胡闹让人发现,谁也不会闯进来。等薛元超把我要的药材买齐了,我便可开始制作易容膏,到时候山高海阔,还不任我潇洒?
只是在此之前一定要把这块木头烧成木炭才好。
管他是羞的,还是恼怒的呢?
“我回房有些宫务要处理,你们不必进来伺候了。”门外传来男人的声音,“午膳做好了再来唤我。”
“是。”
薛元超推门进来,见我已经醒了,正捧着一盘绿豆糕吃的正香,薄唇微面,面无表情,平静无波的眼神竟透出一丝凉意。
看来昨日是真的太得寸进尺了,他果真都恼了呢!
“大人,你这房中既没有脂粉,也没有青黛,我都没办法梳妆了。”我扯了扯他的袖子,娇声道:“明日大人替我带些回来,好不好?”
“你要的药材。”将几个油纸包丢到我面前,也不管我,只走到房中的小书桌前开始处理公务。
我自然不会傻到在他做正事的时候去打扰,左右也是闲得无聊,便在房间的角落里取出薛元超一直用来烹茶的小火炉,将药材按照顺序依次放入,好一通忙活之后,天已然全黑了。这期间薛元超去吃了午饭,又去吃了晚饭,顺便也替我带了些吃食回来。
总算他还记挂着我。
掌灯之后,屋外便能看得出屋内的影子了,我刻意压低了身子,腰身亦有些酸痛,好在易容膏终于调好了。
对着菱花铜镜,在脸上以特殊手法涂涂抹抹,再转身时便变成了一副相貌普通的小丫鬟长相,然后便趴在桌边看着薛元超在他那里认真地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