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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缓的风,吹过耳畔。
陈听抓住裴以尧递来的手,翻过窗户,稳稳地落在他身旁。这感觉有些奇妙,因为从小到大他都是好孩子,可从来没有干过翻窗这种事儿。
裴以尧却轻车熟路,牵着他的手跨过灌木,跑过林荫道,一路往校门口走。
“我们这是去哪儿?”陈听觉得非常刺激,他俩明明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路上,却莫名有一种——私奔的感觉。
裴以尧言简意赅:“去兜风。”
陈听赶忙拖住他:“我先给杨树林发个短信,不然他得到处找我了。”
闻言,裴以尧总算停了下来。陈听赶紧一条短信发出去,于是私奔就变成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两人到了校门口,陈听发现许一鸣也在。
“哟,听哥!”许一鸣今天穿了一身机车服,但效果有点像紧身衣,让人很怀疑他半夜出巡的动机。
陈听微笑着跟他打招呼,还想问他是不是一块儿去,便见裴以尧对他伸出了手:“钥匙。”
许一鸣也不含糊,立马把车钥匙扔过来,说:“这可是我看在听哥面上才借的啊,明天得还我!我刚做过保养呢。”
“你可以走了。”裴以尧毫不留情。
“哇,听哥你看他,简直有异性没人性……不对,有了媳妇忘了爹!”许一鸣仗着陈听在,啥话都往外蹦,身体倒是很诚实地从车上下来,一连三步走得远远的,就怕裴以尧踹他。
陈听忍俊不禁,作势挡在裴以尧前面,给他撑腰。
裴以尧冷着脸,却也不敢忤逆,谁叫听听是他媳妇儿呢。他上前把车钥匙插上,拿起挂在把手上的头盔递给陈听:“别理他,走了。”
陈听却没动:“这头盔怎么是粉的?”
难道裴以尧真的喜欢粉色?
“你好看。”裴以尧干脆亲自帮他把鹿角摘了戴上头盔,啪嗒一声扣上搭扣,一缕卷毛还调皮地从头盔里钻出来。
陈听把它塞回去的同时还在想,裴以尧的意思到底是他好看,还是他戴粉红色好看?
许一鸣觉得都好看,不愧是他亲自挑选的,就是好看。这下尧哥又欠了他一个人情,赚大了。
裴以尧哪儿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于是二话不说载着陈听飞驰而去,留许一鸣独自站在寒风中打滴滴。
校门口来来去去的学生都好奇地打量着许一鸣,还以为他是什么店里的送车小弟。毕竟在大众的印象里,那车就是裴以尧的。
至于裴以尧和陈听么,大家不都习惯了吗?什么时候他们超过三天没有混在一起,那才叫有问题。
晚上十点半,马路上车辆骤减。
重机发出嚣张的轰鸣声,载着裴以尧和陈听一路远去,驶出大学城,一路往前。陈听看着周围急速倒退的景物,抱着裴以尧的腰躲在他后面,脸颊紧紧贴着他的背,渐渐地也忘了问他目的地在哪儿。
生活就像一场流浪,流浪一贯是没有终点的。
可当车子驶过某个灯火通明的大商场时,裴以尧却忽然停了下来,大长腿一跨轻松□□车,隔着头盔摸摸陈听的头说:“在这儿等我,我马上回来。”
陈听还没来得及点头,人就转身走了,他便只好乖乖坐在车上等。
零散的路人从他身边经过,好奇地看着这个坐在黑色重机上戴着粉色头盔的男生,因为他略显滑稽的坐姿,发出了轻微的笑意。
陈听听得分明,可他也不想的啊,这车又没有工具箱可以靠,他保持着坐在后面的姿势,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
他挪啊挪,又往前挪了点,试着踮了踮脚,发现能够碰着地,顿时非常开心。
这种炫酷的车子,对于男生来说总有种难言的吸引力,陈听也不例外。他抬头望了望裴以尧离开的方向,暗忖他不会马上回来,于是也握住把手试了试手感。
“biu——”
他给自己配着音。
算了,还是正经些。
陈听又坐直了,荡着双腿等裴以尧回来。但是十二月底的晚上已经很冷了,他虽然穿着加绒加厚的卫衣,可也还是忍不住打哆嗦。
过了不知道多久,裴以尧终于回来了。
他是跑着来的,手里拿着一条米灰色的羊绒围巾,亲手帮陈听围上。除了围巾,他还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有兔子图案的毛茸手套,不容拒绝地套住了陈听的小肉手。
“我不能动了。”陈听被围巾裹得太严实,僵硬得像个小机器人。
“只要待会儿能抱着我就好了。”裴以尧又从塑料袋里拿出热乎的奶茶,插上吸管凑到陈听嘴边。
他浑然不觉自己又说了什么话,陈听瞪他也没用,干脆自暴自弃,张开嘴咕嘟咕嘟喝起了奶茶。
他们一个站在车前喂,一个坐在车上喝,仗着夜色深深,旁若无人。
裴以尧看着陈听微红的鼻尖和嘟起的嘴,哪怕自己没喝一口奶茶,都觉得嘴中甜腻。余光又扫到陈听不自觉晃荡的腿,心也跟着一块儿晃荡。
没过一会儿,陈听却不喝了,用被包裹得像馒头一样的手把奶茶推向裴以尧:“你不喝吗?”
“我不爱喝。”裴以尧这话倒是真的,他不光不爱喝,也不觉得冷,看着陈听喝就够了。于是陈听又被哄着喝完了剩下的半杯,一个没注意,打了个小饱嗝。
他愣住了。
最近的形象管理有些失败啊,他想。
裴以尧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兀自把空杯扔掉,就带着陈听再度出发:“抱紧我。”
陈听听话地抱住他的腰,两只手放在他身前,裴以尧一低头就能看到粉色的兔耳。好在他还记得安全驾驶,一路稳稳当当地朝前开,坚决不超速。
渐渐的,陈听开始有了困意。
围巾、手套和奶茶,让他身体里一直聚着一股暖意,再加上裴以尧身上散发出来的可靠气息,让他觉得安心极了。
而就在这半梦半醒间,一条灯火的织带闯进他的视线,让他稍稍恢复了清醒。他仔细瞧着周遭的风景,闻到熟悉的江水的味道,很快知道了身处何地。
原来酷哥的浪漫,就是半夜带你来看长江大桥。
但是他没有停,为了浪漫违规停车是不可取的,自律谨严的当代大学生,即便是趁着夜深也不会干违法的事儿。
但对于陈听来说,坐在男朋友的后车座上,吹着江风,看两岸绚烂灯火如星辰璀璨,就已经很棒了。
老家隔壁的王阿婆,每次回家都问他有没有去看长江大桥。她是去看了的,和一帮老姐妹组团烧香的时候去看的,为此念叨了好久。
电影里也总有这样的场景,主角二人骑着摩托或开着车,驶过长长的宽阔的大桥。星垂江面,灯火交织,大自然与人类的鬼斧神工一同激荡着观众的心。
这个时候,坐在后座上的人就应该张开双手,拥抱晚风。
陈听也这么做了,但他还是很注意安全的,身子紧紧贴着裴以尧的背,只是张开了双手,像正在学习飞行的雏鸟一般扑棱了两下。
裴以尧从后视镜里看到他挥舞的手,嘴角不禁带上了一丝笑意。
短短一刻钟左右的车程一闪而过,待车子驶离大桥时,时间却已经过了半夜。
裴以尧一点都不想把陈听还回去,这会儿也确实晚了,于是决定把他带回伴山别墅。可陈听却不肯,说:“现在都这么晚了,叔叔阿姨肯定都睡了,哪有半夜去拜访的?”
不是拜访,是回家。裴以尧在心里默默纠正,却没说出口。
陈听则有点紧张,他现在已经跟裴以尧在一起,再面对裴叔和阮姨,心情可就不一样了。况且,那是裴以尧的家,他又得睡裴以尧的床。
“我们可以小点声。”裴以尧道。
“那也不行。”陈听依旧摇头,蓦地又灵光乍现:“宿舍关门了,可旅馆肯定开着啊,我们可以住旅馆。”
“好。”
好,裴以尧都好,只要陈听跟他走,去哪儿都好。
可陈听没过一会儿就后悔了,一对情侣去旅馆开房,那不比回家还那个吗?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断没有反悔的道理。
“一间房。”
陈听用围巾遮着大半张脸,躲在裴以尧后面假装自己不存在。但他还是输了,因为开房需要身份证,每个人的都要。
服务员小姐姐微笑着说:“标间没有了,还有一间大床房,可以吗?”
裴以尧点头:“可以。”
房间终于开好了,陈听拿回身份证,目不斜视,抬脚便走。
裴以尧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一路看着他露在围巾外的半截耳朵,看得专注。到了地方,他却没进去,把房卡递给陈听,说:“我去附近的便利店买点东西,你先洗澡,困了就先睡,知道吗?”
“你去买什么啊?”陈听刚才觉得紧张,这会儿又不想裴以尧把他一个人丢在旅馆了。
“必需品。”裴以尧没多解释,再次叮嘱他别出门,便转身离开。
陈听望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必需品?什么是必需品?情侣来旅馆的必需品是什么?能有什么?
要命。
这次玩大了。
怎么办?
陈听手脚僵硬地关上门,再慢吞吞地走进屋里,看着足足可以睡三个人的大床,整个人定在原地,脸颊迅速升温。
不行不行不行……
他又开始来回地走,一会儿坐在床上,一会儿又站到窗边看看裴以尧回来了没,热脸贴在冷玻璃上,留下一个可疑的圆印子。
纠结了许久,陈听心里的无所谓因子又开始作乱。
无所谓啦,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现在不刀,迟早要刀。于是陈听顶着一张“众生慈悲”的脸进了浴室,十分钟后才发现——他没有内裤换。
另一边的裴以尧,顺利买到了新内裤,又在柜台那儿要了一点关东煮,正欲结账,目光又瞥见摆在收银台旁的某样东西。
陈听,现在又在做什么呢?他忍不住想。
陈听正在浴室思考人生,一直到裴以尧回来,他都没出去,反而顺手把内裤给洗了。没有内裤的人生是不完整的,尤其是当你注定跟男朋友共处一室的时候。
失去内裤,意味着你还将失去一样更重要的东西。
“叩叩。”敲门声不期而至,裴以尧的声音随后响起:“我进来了,东西给你放在梳洗台上。”
浴室里氤氲着雾气,还有帘子挡着,两人互不照面,倒也安好。陈听待脚步声渐去,才悄悄探出投来,看到梳洗台上放着的东西,不由松了口气。
原来裴以尧说的必需品是这个,错怪他了。
都怪杨树林,平日里老是看一些不纯洁的东西,以至于他也跟着不纯洁了,刚刚竟然一直在想那些黄色废料。
“我洗好了,你去洗吧。”陈听穿着大大的浴袍,故作镇静地从浴室出来。
裴以尧坐在沙发上,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却并未多作停留,指着桌上的关东煮交待他饿了就吃,便大步进了浴室。
看吧,酷哥果然没有那个想法。
陈听拿起关东煮盘腿坐在床上大吃特吃,末了又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裴以尧这是,把他当猪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