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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 周皓刚掏出钥匙,门就开了。孙奕文抱着小橘猫紧张地看着他, 怀里的小猫瞧见他,小爪子伸过去, 企图扑进另一个主人的怀抱里。
“老周, 我做了鸡蛋饼, 有点凉了,我去热一下。”孙奕文往后退了几步,给周皓让出换鞋的空间。
周皓弯身把鞋换了,淡漠的一张脸,“我吃过了。”
孙奕文把橘猫放下, 随即地板上就是一阵扑哧扑哧的小动静,小家伙故意晃晃尾巴, 在周皓跟前招摇了好一阵。
“小畜生。”周皓温柔地抱起邀宠的小橘猫。
孙奕文见事情出现了好苗头,沾了小猫的光, 他伸出手想给小猫顺顺毛。还没碰上, 就被周皓一把推开。“你不许碰它!”
那激动愤慨的样儿, 好像稍微碰一下, 它怀里的小畜生就会被玷污似的。
孙奕文被周皓凶狠的样子吓住了, 曾经清澈干净的大眼睛,这会儿眨巴眨巴,眼眶周围红了一圈。他睁着委屈的泪眼看着周皓, 周皓也在看着他。
“对不起……”孙奕文可怜巴巴地道歉。
人人都喜欢跟他周皓说对不起, 江羽骞就老说, 现在孙奕文也说,好像自己不原谅他们,自己就成了不讲道理的坏人。
人家都认错了,你凭什么还要跟人家计较?
可从小到大,他计较出什么来了吗?没有,一样都没有。
这些人真是坏透了,道了歉,他们落了心安,反而坏人的包袱要他来背,凭什么?
“不许跟我说对不起!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周皓已经分不清自己在骂谁了,也许是他妈妈,是江羽骞,或者是眼前的孙奕文。
孙奕文突然间扑了上来,狠狠地抱住周皓,奈何力气太小,一下子就被周皓甩到了地板上,狼狈不堪,偏偏脸上还挂着倔强。
“我爸爸以前生了重病,没有钱,他给过我一大笔钱,我就一直跟着他,后来没多久他就出国了。我不喜欢他。”
周皓拧成螺丝钉的心稍微松动了,但他依然没有说话,只给了孙奕文一个眼神,意思是你再往下说说看。
两人好歹同居了这么长时间,孙奕文明白周皓眼睛里的意思,他继续说:“我已经跟他说开了,我以后不会再跟他见面了。”
橘猫妈妈这时摆出肥胖的身体在孙奕文脚下蹭来蹭去,孙奕文下意识地弯腰去抱,但手迟迟没敢动,生怕周皓又发火。
周皓瞥了眼,一句话没说,就回房间去了。
晚上,孙奕文盖了件厚羽绒服,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夜里起身上厕所的时候,发现身上的羽绒服不见了,多了条被子。他傻愣愣地笑了笑,深夜里的困意,瞬间消失了。
第二天早上,周皓还是没跟他说话,只不过一人份的早饭,他足足做出了两人份的量,然后自己嘀咕了句,“今儿面条下多了。”
走到玄关处换鞋,愣了一下,又自顾自地嘀咕,“晚上还要开个鸡毛会,又不能准点下班了!”
孙奕文偷着乐,也不戳破他,他当然明白嘀咕的意思:面条是下给他吃的,晚上不要去医院等他了。
一整天,周皓都在傻乐,某个男医生里面的毛衣穿反了,他在心里笑了人家老半天;还有个小护士的口红蹭到了嘴边,他瞧见了,躲到了没人的地方,偷着乐呵……
晚上开完会刚出医院,江羽骞就堵了上来,阴森森的。
“今天下班晚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周皓。
“嗯。”周皓只想快点回家,于是绕开了眼前的人,沿着原本的归家路线一直往前走。
江羽骞快步上前扯住他,这两天的闷气终于冲破而出,“你什么意思!?”
冷风吹得周皓缩了缩脖子,身体不自觉颤抖了几下,他搓搓冻僵的手,哈了哈气,“什么什么意思?”
“你跟我上床,是什么意思?”
“你情我愿的事,我又没逼你。”周皓耍起无赖,跟以前一模一样,江羽骞真是又气又念。
周皓感到胳膊上越来越重的力,似乎要把他的骨头捏碎才肯罢休,“松手!”
江羽骞看着面前这张认识了四年的脸,眼睛还是眼睛,鼻子也还是鼻子,怎么这嘴里吐出的话全然变了样……他的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拖拽着周皓往车上去。周皓的手也没闲着,十个指头都成了利器,死命地挣脱开江羽骞。
“不想丢人现眼,就他妈消停点!”江羽骞的脸已经几乎狰狞了,连威胁的话都带了脏字。
周皓又恢复起从前的那股狠劲,冲着江羽骞的小腿,就是一脚狠踹。没想到,江羽骞半点知觉都没有,手上的力气反而更大了。
他这才晓得,原来以前每次踹江羽骞,那都是江羽骞懒得跟他算账。
很快,周皓就被江羽骞推搡进了汽车内,转即那边的车门就被锁了。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周皓质问。
江羽骞没有理他,发动车子拐入主干道。
灯火斑驳的城市里,呼呼的北风刮乱了男人的心,有那么一刻,男人真想开车同这个疯子同归于尽。
车开得飞快,呼啸而过,越过无数的行人商店,一直向南。
终于,汽车停在了滨江一号五号楼下。江羽骞侧过身子去帮周皓解开安全带,眼睛扫了眼副驾驶的男人,隐隐作痛,但嘴里却生硬地说,“下去!”
活了二十多年的江羽骞决计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也会试图用回忆来强留住一个人,而且还是个他从前半点都不稀罕的人。
到了这个地方,周皓已经不想再闹腾了,他随着江羽骞进了以前住的公寓。
两人彼此间,谁也没有说话。静静地走,静静地打开家的门,再静静地站在了客厅里。
客厅里,放了三盆花,两盆吊兰,还有一盆已经枯死的栀子花树的“尸体”,周皓走近了蹲下身,仔细盯着那盆枯死的小树看。
“皓皓,别再跟我闹了。”声音从背后传来。
周皓扭头瞅了眼深情款款的男人,心里突然间就意识到了一个无比可怕的事实:男人都这通病,家花不如野花香;看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锅里的吃上了,又觉得碗里的香了。
此刻,他竟然可怜起了程子旭。不过,他的同情心持续的时间太短太短了,毕竟这关他屁事。
“我没跟你闹啊。”周皓接起他的话,笑了笑,“我走路走得好好的,你非得把我拽到这个破地方。”
周皓的嘴皮子功夫,江羽骞从来就比不过,两人分开的这几个月,这功夫甚至已经到达炉火纯青,百毒不侵的地步。
江羽骞比不过他这功夫,只得傻愣愣地盯着他的眼睛看,试图从里面看到一丁点以往的影子。
周皓避开江羽骞的眼睛,站起身,“我走了。”
江羽骞拉住了周皓的手,“别这样,我错了……”
周皓情绪淡淡的,“你也回去吧,程子旭还在等你呢。”
小疯子果然比谁都狠,江羽骞的手渐渐无力松开,任凭周皓走到了门口。
“对了,听说房价又涨了,这房子估计能卖不少钱。”周皓边换鞋边说。
“这房子我不会卖。”
鞋换好了,周皓转过头,“照这涨势,以后兴许还能翻倍。”
江羽骞失神地望着面前跟他讨论房价的男人,“要怎样,你才能原谅我?”
他俩之间已经无所谓原谅不原谅了,江羽骞不懂这个道理,周皓也懒得跟一个不相干的人解释,于是就这么一直稀里糊涂的。
今天,趁他心情好,周皓决定敞开来说:“江羽骞,你以前总说我瞎折腾,怎么你现在也开始折腾了。好好跟程子旭过日子吧,小娘炮人不错。”
江羽骞扯了扯嘴角,脸色灰败,“好。”
“那盆枯死的树,扔了吧,不吉利。”周皓又说。
“好。”
周皓离开了公寓,这个夜晚,江羽骞守着两人以前的家,彻夜未眠。
四年来,小疯子无缘无故地挤进了他的生活里——家里绝不能落一丁点看得见的灰尘;厨房的油烟机用过就得擦;出太阳就得把被子搬到阳台去晒晒,晚上盖着舒服;还有啊,楼上那户人家总把垃圾往下扔,以后逮到一定得把他往死里骂……
他无形中被“逼”着习惯了这一切,小疯子却说:这游戏不好玩,我要换个人玩去。
回到了闵临区的家,周皓站在门口,又是一阵傻乐,然后深吸了口气,把面部表情好好规划了一遍,变得刻板严肃。
进了门,孙奕文趿着拖鞋走了过来,“老周,今天怎么这么晚啊?”
周皓没搭理他,往餐桌瞄了眼,乖乖,又是一大盘子饼。一想到这小子,以后离了他可怎么活啊,天天就光吃饼。
孙奕文知道周皓死要面子,得给他一个台阶下,这会儿他脑瓜子一转,也学着周皓早上的模样,假模假样地嘀咕起来,“哎,我今天的饼又摊多了,一个人也吃不完,浪费。要是有个人能跟我分担一下,就好了。”
周皓抿在嘴里笑,突然间把孙奕文拽进了房间里,“砰——”地关上门。
“还敢学我?”周皓佯装嗔怒。
孙奕文撇撇嘴:“谁学你呢!我跟自己说话不行啊。”
“还敢嘴硬!”
……
两人闹腾到了床上,一上一下,四目相对。周皓觉得有点燥热,扯开了衬衫的第一个扣子,呼吸也变得粗重。
孙奕文眨眨眼睛,“要不今天再试试?要是再不行的话……我去网上买两个飞机-杯回来。”
周皓脸色一沉:“孙奕文,赶紧起来吃你的大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