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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这阵子常惦念着苏大人,前日看了苏大人递来的折子, 龙颜大悦。依老奴看, 放眼整个朝廷,再找不出比苏大人更年轻有为的人。”
竟直接忽视苏承欢的存在。宫人最会审时度势, 可见苏承欢在皇上心里,已经彻底被抛弃。
苏远山笑得称心如意, 转眸往前瞥, 只看到前头那人清瘦修长的影子, 那一身织金仙鹤紫袍官服罩在她身上,显得人愈发弱不禁风。
苏远山想, 假以时日,他定要扒了这一身紫袍, 好叫世人看看, 最后手握相印执掌朝政的,是他苏远山, 而非苏承欢。
风里杂着雪,上下回旋, 呼啸刮过, 刀子似地,割骨彻寒。苏远山停下脚步, 轻声唤她:“四叔, 你看前面是谁?”
南姒从他得意狡黠的语气里听出一丝恶意。
她抬头, 不远处一顶青软小轿朝宫门而来, 轿角上羊脂玉环刻就的雕花白泽流苏牌赫然入目。
是燕王府的标志。
待轿子行至跟前时,苏远山作揖道,“参见王爷。”
里面的人喊了一声“停”,宫人为其撩起轿帘。
一张俊朗倨傲的脸闯入视野,七分贵气,三分寡淡,眉眼精致,气质慵懒。众人皆知,燕王贺兰辞,是天底下排第二的美男子。
至于这第一,便属当今丞相苏承欢。
两张惊才绝艳的脸同时出现,饶是看惯了人的小黄门,也忍不住暗自做一番比较。
都说人一落魄,面容精神气也跟着颓败,苏丞相失势已久,今日一瞧,却比之前更为容光焕发,那股子清冷如兰的气质,更添几丝熠熠生辉的明朗。
相比之下,仍是苏丞相更为俊俏。
燕王同苏远山寒暄几句,余光注意到旁边站着的苏承欢。
他很不喜欢这个病秧子。
像茅厕里又臭又硬的石头,迂腐固执,冥顽不明。
无论是当初做皇子还是现在做王爷,他都曾折在这人手里数次。如今好了,皇兄肃清党营,世家地位不复从前,苏承欢再也折腾不起来。
依燕王的性子,即使他再讨厌一个人,也不会直白地表现出来,视而不见,是他最后的礼数。
但今天却不一样。
他发现苏承欢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同平时苏承欢自视甚高的样子不同,今日竟主动凑到他面前打招呼。
“燕王爷。”
说起来,贺兰辞是有些怕她的。少年时入御书房念书,苏承欢曾做过他的老师,时间很短,却令人永生难忘。
那时,他十八,苏承欢十五,刚开始他还起哄取笑竖子年幼无知竟敢来教书育人,后来就被训得笑不出了。苏承欢告状功夫一流,他不知为此被父皇责罚过多少次。
“燕王爷。”声音再次在头顶上响起,燕王回过神,不知何时,苏承欢已挨近离他只有咫尺之隔。
他望见她肆无忌惮打探的目光,如陶瓷般雪白的肌肤不见一点毛孔,仿佛察觉到他的底气不足,她故意往前靠:“王爷,不和臣下说句话么?方才您与远山相聊甚欢,怎地到了我这,就一言不发了?”
南姒看着眼前这个杀气腾腾却又禁不住露怯的男人,她想起自己曾养过的一只仙豹,外表看似凶猛,实则胆小懦弱,不到万不得已之时,绝不会勇往直前。
或许苏承欢曾经有机会收服这个男人,就算身为政敌,也不至于拼到最后你死我活的地步。看来晋国公主对燕王的影响很大,大到足以让他为爱买-凶杀人。
从刚才燕王往后微微一缩的细致动作,南姒基本可以判定,这男人,对她除了厌恶,更多的是畏惧。
燕王转过脸去,“本王与丞相,素来无话可说。”
南姒并不打算就此别过:“哦,是吗?看来昔日微臣教导王爷的那些话,都已被忘到九霄云外。”
这是摆出当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架子,指着鼻子说他不尊师重道。
燕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下轿来,撩袍踏雪,礼数周全,“学生向老师赔礼。”
南姒很满意,这具身体的优势明明有很多,只可惜苏承欢太过自傲守礼,所以最后才被人欺成那样。
燕王眉头微蹙。他还等着苏承欢的回应。
对面人却饶有兴趣地打量他。
他向来招架不住苏承欢的目光,只是过去她不屑与他周旋,连眼神都懒得施舍,今日这般气势如云,倒出人意料。
贺兰辞不耐烦地掠过旁边站着的苏远山。
要不是他多事拦轿,何曾会有今日这一出。苏承欢向来不是个喜欢占口头便宜的人,若非苏远山有心借势辱人,他哪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同苏承欢鞠躬行礼。
苏远山如针芒在刺,顶着燕王的眼神,内心汹涌澎湃。
他怎么也没想到,苏承欢不但敢让他跪,还敢让燕王下轿行礼,那可是燕王,皇帝的亲弟弟。
小黄门轻声提醒:“大人们,皇上还等着呢。”
南姒收回视线,同燕王道:“改日为师再登门拜访,与你畅谈一番。”
燕王愣住。
往常对他百般厌恶的苏承欢,竟有想要登门拜访的一天?
望着前头缓缓消失在视野内的身影,燕王迟迟未回过神,待重新入轿,他忽地吩咐侍人:“回去告诉王管家,府中将有贵客来临,让他提早准备。”
金銮殿外,南姒等候多时。
苏远山先她一步进去,眼见太阳快要下山,万丈夕光覆落殿檐玉瓦,她站得腿都麻了,终于得以传召。
背着光,皇帝面容隐于晦暗中,他坐于宝座上,绛色纱袍下一双赤舄,微微晃动,袖襕窸窣。
小黄门捏着嗓子喊:“怎地不跪?”
南姒蹙眉,继而舒袖伏地,“叩见皇上。”
“你们都下去罢。”皇帝的声音冷冽孤高,仿佛琉璃玉石相撞,透着不可冒犯的皇家之威。
他步态怏怏,稳稳地停在她面前。“听说你让苏远山跪你?他若不跪,你便要参他?”
“是。”没有任何狡辩,她理直气壮地承认。
皇帝呵一声,笑声里一丝玩味,“想不到一向清高自傲的苏大人,也会有如此咄咄逼人的时候。”他屈身扶起她,瘦弱的身躯似扶柳,轻轻一握,便能捏碎。
皇帝扫量她,他这位弱不胜衣的丞相,拘得一副清秀模样,便是外头奉茶的宫女,都比之更要健朗。
他冰冷的手指落在她腕上,“近来有人对朕颇有微词,聚众非议,爱卿可曾知晓?”
说的,是他绞杀世家之臣的事。
南姒看清眼前人的脸。
美如冠玉,龙威燕颔,君王气度,从骨子里透出的高高在上。
哪里都好,就是那双眼睛,太过冷酷无情。
南姒低眸回道:“微臣不知。”
他抬手攫住她的下巴,语气淡漠:“你竟不知?朕听到的可不是这样,传闻带头聚众妄议新政的,便是你苏承欢。”
南姒沉默以对。
在她来之前,确实是这样。要怪,就怪通灵玉选的好时机。
皇帝加重力道,他生得比她高大,此时她被迫抬头相望,触及这位掌权者的视线,冷似寒冰。
她也曾有过这样的眼神,但和她不同,他眼中的眸光,除了权力,似乎还掺杂着别的东西。
皇帝放开她,重新端坐宝座。
他缓缓道:“替朕研墨。”
南姒跟过去。
皇帝垂手搭着臂搁,指向桌上厚厚一叠折子,无情无绪道:“你翻开看看。”
南姒微愣片刻,摊开来看。
皇帝饶有兴趣地盯着她,一字一字吐道:“全是参你的奏本,责你欺君罔上,肆意妄为,爱卿,你认为朕该怎么回他们?”
南姒将奏折整理放回,不疾不徐地研墨,低声道:“皇上是天子,自然不会听信这些莫须有的谣言。”
皇帝一挑眉,眸色微敛。
被顶撞惯了,第一次从苏承欢的嘴里听到奉承之语,竟有些不习惯。
他的目光从她眉眼掠过,这张脸生得太过好看,如玉雕雪砌一般清丽,便是他后宫三千佳丽,也没有比眼前人更俊的。
皇帝蘸墨执笔,轻轻在奏折上批下一句“不得妄议丞相”。
南姒松一口气。
这里不比上一个世界,封建王朝,皇帝就是天,所有人的命,都被他捏在手里。
皇帝道:“朕替爱卿拦下一灾,爱卿如何报答朕?”
南姒对上他深沉的目光,柔声道:“若皇上不嫌弃,可否让微臣在府中设宴招待?”
皇帝生性多疑,从不轻易相信旁人,为防刺客暗杀,连这金銮殿都布满机关。
又怎地会赴一场鸿门宴?
皇帝沉默多时。
片刻,他道:“好。”
回到苏府,南姒气喘连连,往榻上一躺,通灵玉迈着猫步走来。
它已经饿了整整一天。
苏府连人都养不起,又怎么养得起猫。
通灵玉忧伤地舔舔肉掌。宫里发生的事,它开天眼全看到了。
它问:“主人,苏府这么穷,你拿什么招待皇帝?”
南姒笑着眨眼,猛烈咳嗽后的苍白面容泛起一丝血色,“我自己。”
然而随着国际航班的降落,从通道里走出来一抹大红倩影,瞬间占据所有人的目光。大家只顾看她,连迎接自家idol的粉丝们都停下疯狂的举动。
这是一位西方画里走出来的性感女神,糅合东方女性的纯真美,那副娇艳的面庞仿佛是天底下最珍贵的隗宝。
美人在骨不在皮,难得的是皮相俱佳,形神绝美。
隐藏在人群中的媒体们情不自禁地拿起相机拍照,一个个化身为艺术大家,仿佛眼前拍的不是路人照,而是维纳斯女神降临的神圣时刻。
南姒自信地迈开步子,任由众人欣赏她的身姿。对于低等世界的生灵而言,光是这样的躯壳就能震惊他们,她由衷地为他们感到悲哀。
她走过的道路,两旁的人都自动让出来,和刚才过海关时的情形一模一样,排在她前面的人纷纷自愿让出位子。
看来无论在哪个世界都一样,低等也好,高等也罢,对于真正的美,生灵们的态度都一样,敬而生畏,连靠近都不敢。
她能理解,毕竟她这样的人物,出现在这个低等世界,是这个世界生灵们烧八辈子高香都求不来的事。
通灵玉感叹她的脸皮之厚,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一事实。
外面有车在等她,南姒没有多做停留,戴上墨镜扬长而去,留下一堆久久未能回神的路人。
大家事后反应过来,才发现刚才机场女神好像是消失多日的女星元真真。
然而不等众人回味,机场处出现的另一道颀长文雅的身影引起所有人的关注。
韩宴原本是想在机场里等等再出去的,但就在刚才,忽然有制片人好友临时求他救场,他不好推辞,只能应下。
虽然他已经尽可能低调,但是依旧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众人激动之余,想到刚才惊艳出现匆忙离去的女星元真真,当晚,微博热点居高不下,元真真与韩宴一前一后出现在机场的照片被各大微博号转发,更有粉丝扒出他们坐的是同一航班。
不仅如此,有人注意到元真真机场放大的照片里,洁白手腕上的一道刺青。虽然模糊,但是依稀可见刻的是两个字母。
HY。
粉丝一下子炸开锅。
“我家影帝眼光才不会这么差!这女的恶心死了!谁能瞧上她啊!”
“心机婊!不要脸!”
“姓元的滚出娱乐圈!”
“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想着蹭热度炒作,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玩意,抱走我家影帝,不约!”
全网一片骂声,影帝粉数量庞大,战斗力堪比核弹,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不但将元真真骂得狗血淋头,而且还将她从里到外黑了个彻底。更有粉丝往元真真所在的经纪公司送葬礼花圈。
经纪人杨燕放下手里的ipad,看向沙发上慵懒坐的南姒。
原本她担心网上的负-面新闻会让真真再次崩溃,但现在看来,她的忧心完全多余。
“过几日天影公司的剪彩会,我想穿今年Christian Dior的高定礼服出场。”南姒娇娇地拖长尾音,指着一张图片递给杨燕看,“这套我穿肯定出彩。”
换做别人被黑成这样,肯定会夹紧尾巴低调一段时间。南姒不,她偏要高调出席所有场合。
杨燕佩服她强大的心理素质,同时遗憾地表示:“真真,Dior的高定,暂时借不来……he□□en gaia去年的款行吗?”
以真真现在的咖位名气,能借he□□en的款已经很不容易,而且现在真真名气差,品牌方还不一定乐意借。
南姒垂目,兴致缺缺地随手指了一款应下,“那就这个。”
她浑身上下流露出一股自然风流的媚态,就算语气骄纵,也让人讨厌不起来。
杨燕不禁重新打量对面怡然自得的人。
南姒刚回来时,她这个经纪人见了也差点没惊掉下巴。
完全不一样的气质,从骨子里透出的美艳与傲然,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去美国度假散心归来,所以才容光焕发,哪里想得到这是刚从戒断康复所走出来的呢?
就在前几个月元真真还是个自暴自弃的任性女疯子时,她差点放弃她,还好她当机立断准备给她最后一次机会,不成想,这次送人去戒断所的决定前所未有地明智。
杨燕已经开始盘算,要不要将手底下那几个有潜质的新人也送去戒断康复所,说不定出来后就跟元真真一样,整个人自带天后气势。
做明星,气势和气质很重要的,美貌人人都有,但要独特的美,就只能从其他地方入手了。在美这方面,别人尚需要摸索修炼,元真真已经一步登顶了。
杨燕狂喜三分钟后渐渐冷静下来,现在元真真被黑成这样,有没有以后还难说。娱乐圈粉丝和资源最重要,现在真真一没粉丝二没资源,就算再美,那也出不了头。
地上,按照南姒意愿被迫化作一条白色泰迪的通灵玉紧趴着沙发,它故意将杨燕的想法传达给南姒,想看她愤愤不满的样子。
十界无数任务者,从来没有谁不在它这个碰过钉子的,它之所以将这个任务派给南姒,就是因为其他任务者在这里花费很长时间才能刚好达到及格线,在它的地盘上,就算是大魔头也得乖乖服软。
它得意的表情出卖了自己,南姒揪起它的狗脖子,眼眸含笑,将它放在怀里揉捏,“杨姐,我想为我的狗配个种。”
通灵玉吓得立马求饶:“主人,我错了……”
杨燕回过神,“啊”地一声,没听清楚刚想再问一遍,南姒翩翩然抱着狗出去了。
天影公司隶属赵家集团旗下,是个新开的娱乐影视公司。剪彩会当日,群星汇聚,纷纷露面庆贺。
换做其他的新公司开业,绝对没有这么大的排面,但天影是赵家公子赵晟天所开,这位首富之子被网页亲切地称为国民老公,名副其实的豪门。
赵家新开的娱乐公司是赵晟天练手之作,赵家有的是钱,为了锻炼继承人的业务能力,给了五亿做创业基金。赵晟天不但没有赔空父亲的投资,而且还钱滚钱,在不同的行业创业成功。
大概由于他爱玩女明星的缘故,所以旗下公司皆和娱乐圈沾上关系,前阵子开的直播公司,听说也是为了专门捧某个女主播。
赵家公子冷峻的外貌与玩世不恭的态度形容鲜明对比,特别爱怼人,怼天怼地怼空气,三天两头地就要上回头条。被他得罪的人不少,但大多敢怒不敢言,也只能自认倒霉,但得罪他的人,那就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