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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哥!”楚云深领着人马在城门口巡查,老远听见这一声高喊,抬头去看便看见楚游的暗红色铠甲。楚游也是,不顾马前卒还在前面,自己快马加鞭赶到城门口,下马急匆匆的问道:“四哥可一切都好?城中情况如何?”
楚云深一夜未睡,精神却还好,只是眼睛微微发红,但看楚游也是这般情况,便知兄弟俩该是一样。
“我没事,城中情况也还好,待会儿与你一一详谈。你这次回来带了多少兵马?父皇他们什么时候能赶回来?”
楚云深带着楚游进城,楚游留意看着街边,只觉得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哭嚎的民众,分不清哪些是流民,那些是暴民,哪些是金陵城中受伤害的百姓。
楚云深似乎是留意到他的眼神,自然的解释道:“重伤患我已经全部遣送到医官署先行治疗,这些伤势稍微轻缓的,还是等一会儿,父皇回来再做统一安排。”他顿了顿,道:“毕竟这金陵城中,还不是我一个齐王能说的算的。”
楚游虽然性格单纯直率,但并不至于蠢笨,楚云深说这话他已然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但是明白归明白,看着这些流离失所的无辜百姓,血气方刚的少年还是捏紧了身体两侧的拳头。
昨夜暴乱,消息乍一传来他便想尽快策马回城支援,但是楚泽和楚演竟都进言说城中守备森严,只是几个暴民而已不会出什么大事,以父皇舟车劳顿为由,让他们这些武官天明再启程,等到城中事态平静下来,父皇明天再启程。他虽然心有不忿,但毕竟人微言轻,父皇又似乎很信任两个儿子的话,点点头便应允了。
他也只能是等到鸡叫三遍再整军出门,一路上不敢停歇。
都说君王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可是哪赶得上武将以一方和平为己任?楚游从小在军营历练,为的就是保家卫国,如今却有人在他京都撒野,你让他如何能够沉得住气?
“方才我快到城门的时候接到四哥的线报,便已经向别宫递了消息,我手下的人脚程快些,太子嘱咐我等到城中事态平定下来再通知,估计他们这阵也就该起身了。”
“可将太子府遇袭的消息一并传过去了?”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城中施粥的一处窝棚,这棚子是齐王府出钱办的,经过一晚上的折腾,大多人无家可归,剩余的人也大多不敢出门做生意,此时正该是腹中饥饿的时候,怎么都该让百姓吃顿饱饭再说。
楚云深驻足于粥棚外看了一会儿,楚游忧心忡忡的应答道:“一并传过去了。只是这些暴民为何会突然集中攻击太子府?未免也太过奇怪了……”
正说着已经有人认出了他们两个,蓬头垢面的老弱妇孺见着楚云深,讲不出什么话来,先捧着粥碗放下,而后哽咽着磕一个头,一传十十传百,在领救济粥的民众皆知道了楚云深身在此处,领完粥便过来行礼感谢。
“诸位莫要如此,也是本王护卫不力,才让诸位落得如此下场,本王身为王爷,应该对金陵城中诸事更为用心才是。如今一碗薄粥,只为解燃眉之急,待到皇上回宫,自然会再给诸位一个合理交代。”
楚云深见着人越来越多,只好上去搀扶起一两个,再行礼告辞,不至于打扰他们用饭。
楚游全程跟着他,等到离开粥棚便实在忍不住了,拉住他的袍袖问道:“四哥一定知道是谁干的,是不是?这些流民在金陵城中时日已久,一直都由户部妥善照顾,何至于忽然失控?必定是有人唆使!”
楚云深转头看他,自己这个鲁莽的弟弟此时眼中已有滔天怒火,怕是如今从他嘴里听着一个名字便要将罪魁祸首千刀万剐。
“你既然知道城中流民时日已久,便也该知道昨日之事筹谋已久,不会那么容易被人看出端倪,如今你我能做的事情只是照料城中百姓,其余的,自然有父皇和太子做主。”楚云深话虽然这样说,但语气中满是讽刺,句末一声轻笑更是让楚游心中幡然醒悟。
他看着楚云深的表情,眼神晦暗:“他们……他们实在不该!”
楚云深对楚游做了个噤声的表情,揽过他的肩膀,轻松道:“如今事情也算解决,五弟莫要再动气了。日后这些事情,只会多不会少。”
百姓无辜。可是谁让如今乱世。不经历颠沛流离,自然是换不来高枕无忧。
楚云深和楚游利用这半天的光景,将金陵城的乱相稍稍收拾了收拾,可是他们两个人微言轻,自然也是做不了什么大事情的。
更何况,堂堂一国都城的金陵为何会沦落到如此地步,这幅样子最好还是让那些位高权重能跟随陛下出京的人好好看看才好。
天色快擦黑时,皇帝的御驾才总算是到了金陵城门口,守城将领见是明黄轿辇,赶忙打开城门跪迎,不少路过的百姓也赶忙跪下,可是楚夜阑进城的时候,看见的仍是几乎算的上是满目疮痍的金陵城,耳边听到的皆是哭嚎声。
这哪里该是一国都城该有的样子?
楚夜阑虽然缠绵病榻多日,但好歹还是有雄心壮志的帝王,见到这幅样子绕是再没有精神也打起了精神,刚进宫做好便咳嗽着开始处置:
“查!给朕查!究竟是谁人主使?那些暴民在哪儿,都给朕一个一个的问清楚,还有城中受灾的百姓,一定要尽量安抚,户部拨款,让他们尽早重建家园。”楚夜阑说完这话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身边的侍人赶忙递上一盏清茶。他喝了好歹缓过神来,这才看见下首站着的几个儿子。
“老五,这次你先行回城打点辛苦了,这些事情你多盯着点。”楚夜阑对楚游的语气向来算得上有几分慈父风范。
楚游闻言上前领命,却又不卑不亢的道:“儿臣到时这金陵城中的祸乱已经平定,四哥功不可没。”
楚夜阑闻言把视线转到了楚云深身上,眉宇间微微皱着:“这次是多亏了老四在金陵城中主持大局,但是不过几个暴民,何至于闹出这么大动静来?”
换做旁的皇子,恐怕楚夜阑如今早已经赞不绝口了。但他来之前便听楚泽楚演说了一堆城中情况不严重的话,进城却是这幅光景,很难不把罪责归咎到这个不喜欢的儿子身上。
楚云深不以为意,只拱手道:“儿臣护卫都城不力,理应受罚。”
楚泽立马在旁边接口道:“若是本宫没有记错,如今齐王应该还在禁足吧,怎么自己便出来了?”
他明显是看不惯楚云深若是讲清事情经过必然是要在楚夜阑心中留下好印象的,因此此时便先发制人。
“臣弟是在禁足,可是都城之中发生如此大事,父皇与皇兄皆不在,臣弟不得已只得出面,否则让百姓们看到,怕是要以为皇室无作为。”
“你出来便算是有作为了?而今都城如此惨状,本宫倒想问问,”你这出面,到底是做了什么?”
楚泽越发的咄咄逼人。他本就是太子,又是楚云深长兄,自然有教训他的资格,况且此时楚夜阑也歪在椅子上恹恹的,不曾有什么异议。
楚云深却毫无退缩之意,上前一步对着楚夜阑行礼道:“启禀父皇,昨夜之事确实是儿臣之过。”说罢他一撩衣服下摆,竟是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楚云深虽从小不得楚夜阑宠爱,又曾经是被楚夜阑疑心血统的孩子,但他的外祖家毕竟是当朝的将军,楚夜阑虽对他谈不上宠爱,也从来不曾亏待过他,若不然上次他与楚泽在宴会上吵闹,楚夜阑也不会只是罚他禁足而已。
可如今他就在朝堂上直挺挺的跪了下去,纵是楚夜阑也惊了一惊,皱眉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认罪。”楚云深一仰头,嘴里说着认罪两个字,可是整个却像是翠竹一般跪的笔直,丝毫不见认错的诚心。
楚夜阑如今也只能是皱了眉头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昨夜暴民逼宫,瞬间闹乱金陵城,是儿臣失职。身为父皇的儿子,晋国的齐王,儿臣本该对城中的状况更加了解,防范于未然。”
他话音刚落,楚游已经急吼吼的站了出来,拱手道:“父皇明见!这城中的流民一直安分守己,且由户部统一安排,谁能想到昨夜会忽然闹起事情来呢?”
楚云深用眼神制止住他的动作,坦然的接着道了:“此为儿臣第一罪。至于儿臣第二罪,”他的眼神向后滑去,盯上没事人一样的兵部尚书,朗声道:“是儿臣平时多仰仗父皇与皇兄们治理国中,未对国中事情多加过问,如今却让旁人以为我这齐王是作假的!”
“什么意思?”楚夜阑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些许疲惫,但此话问出来还是有些阴冷的意味。他是疑心楚云深的血统,所以才会给他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名字,但是他再疑心那都是皇家自身的事情,谁敢妄议他承认的儿子,册封的亲王,无异于挑战他作为皇帝的权威。
“回禀父皇,昨夜儿臣见事态紧急,便先去了附近的大理寺调兵援助,好容易守住了宫门口未失守,可是城中许多富户重臣家中都遭到了袭击,仅凭留守的侍卫和大理寺的守卫实在是不够,所以儿臣便派了人到兵部求援。可是兵部借口没有兵符命令,不肯出兵,致使事情发展至如此境地。有家丁护卫的大臣家中还好,普通人家都伤亡惨重啊。”
楚云深虽然知道他的话楚夜阑向来是不会仔细听的,但是此时事态并不完全一样。他没有预料到会有昨晚那一出,但事情既然发生,必然是有发生的理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