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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化肥厂劳动服务公司,成立于1980年。
成立的初衷,就是为了安置全厂近200名待业青年。
70年代末至80年代中期,待业青年问题都是困扰各级政府的大问题。几千万血气方刚却又无所事事的年轻人在社会上游荡,产生的不稳定因素可想而知。
为了稳住这些年轻人,各地纷纷采取措施,给年轻人创造就业机会。
待业青年是一个城市概念, 农村年轻人是不存在待业的,因为种田的人手永远都是不嫌多的。
城市年轻人就业,不外乎进入第二产业或第三产业。
第二产业就是工业,发展工业需要有机器设备,要有原材料,这都不是能够凭空变出来的, 所以通过第二产业来安置待业青年, 难度很大。
指望不上第二产业, 就只能靠第三产业,也就是服务业。服务业基本上不需要啥固定资产,有一双手就可以干服务业。
比如摆个大碗茶摊子,有张桌子,有个烧水壶,再加上几个粗瓷碗,就可以营业了。一个摊子能够安置七个大小伙子,有负责挑水的,有负责烧水的,有管泡茶的,有管端茶的,大家都有活儿干,就不会去惹是生非了。
正因为此,所以各地安置待业青年的机构,都叫劳动服务公司,也可以叫“三产”,这个词在有些单位甚至一直用到了21世纪。
沧海化肥厂的劳动服务公司, 也是这样的三产公司。公司的业务就是负责厂里的各种服务业, 像打扫厂区卫生、种树种花种草、夏天卖冰棒、冬天看澡堂——“看”字发平声哈。
赶上厂里有紧急生产任务,人手不够的时候,也会调劳动服务公司的人去帮忙,这算是劳动服务公司最有价值的作用了。
劳动服务公司刚成立的时候,有大约200人,其中大多数是返城的知青。后来,一部分人顶替退休的父母,进厂当了正式工,而又有一些人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成为新的待业青年,进入了劳动服务公司。
这样不断吐故纳新的结果,就是现在的劳动服务公司依然是200人左右的规模,年龄跨度是15岁,最大的有31岁了,最小的是高凡这一拨,也就是今年刚刚高中毕业的,基本上是16、7岁。
化肥厂还有一拨编制外的劳动力,是一些单职工家里的家属, 清一色都是中年妇女。这些人被称为家属工。原本厂里是打算同样放在劳动服务公司的,后来发现这帮人和待业青年们没法和平共处,就单独把她们分出去了。
高凡向郑立农提出想承包劳动服务公司,是看中了劳动服务公司的身份。
这个年代已经允许个体经营了,但个人办企业还是比较敏感的事情,像陈兴泉那种,也是要挂一个队办企业的招牌的。
高凡想自己做点事情,需要有一个名义,化肥厂劳动服务公司就是一个不错的名义。至于说以承包的方式,赚到的钱要交一部分给化肥厂,高凡并不在意。化肥厂的厂长是高逸平,高凡此举,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关于劳动服务公司的情况,高凡上大学之前就有所了解,一是听高逸平说过,二则是公司里的待业青年都是化肥厂子弟,就算没有高凡的同学,至少还有高敏的同学吧?
再说,他的表侄宁默也在劳动服务公司,这厮与高凡的关系还是挺不错的,属于屡屡被高凡卖了还美滋滋地帮高凡数钱的那种铁杆粉丝。
这一次,高逸平在确定了高凡承包劳动服务公司不是一个玩笑之后,便与他深谈过几次,把自己了解的关于劳动服务公司的一些内部情况都向高凡说了。
高逸平称,劳动服务公司一贯不太好管,那帮年轻人,大事不犯,小事不断。
原来的劳动服务公司经理窦荣根是厂里的老人,他管理劳动服务公司的办法,就是以私人的面子去与那些调皮捣蛋的年轻人的父母沟通,让他们出来收拾自家的娃。
这样的管理方法,当然就只能是比较粗放了。向人家的父母告状这种事,可一可再不可三,告多了,人家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所以,窦荣根只是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才会去告状,平时就放羊了,由着大家去折腾,只要不闹出事就行。
高逸平把劳动服务公司交给窦荣根管,其实也就是要求不出事,其他的哪顾得上。
可现在不同了,他要让自己的儿子去劳动服务公司当经理,而且还要做出成绩,做到让郑部长满意,这由不得他懈怠。
依高逸平的意思,高凡去当经理,他可以从厂部调几个有经验的中层干部去当副经理。如果对方觉得不开心,可以挂个“顾问”之类的衔,总之,就是要有人给高凡保驾护航,让高凡躺着就把任务完成了。
高凡拒绝了父亲的美意,表示自己会以德服人,摆平这200多人不成问题。
高逸平对此将信将疑,不过也只能先看看再说。安排几个中层干部过去,好处是有人看着,不容易出乱子,坏处就是这些人会成为高凡的掣肘,高凡无法放开手脚做事。
郑立农的本意是想考验一下高凡,如果高逸平对高凡照顾太多,恐怕也不符合郑立农的意思,对高凡也是不利的。
高凡当然知道,自己还不到德高望重的地步,尤其是在一干不知天高地厚的待业青年面前,自己那点“德”是不足以服人的。
他打算做的,就是动用自己的钞能力,用好处把待业青年中的精神领袖们打服,让他们唯自己马首是瞻。
等到公司真的能够赚到钱,大家每个月的收入不再是眼下这可怜的十几块钱,而是几十块甚至上百块,他的“德”就立起来了。
届时,别说公司里没人敢呲牙,就算是高逸平来公司视察,也得给高凡几分恭敬,否则待业青年们就该出来替自己的经理讨个说法了。
你是高经理的爹就了不起吗?
你生了高经理就了不起吗?
想想高逸平看自己的眼神里充满了畏惧,高凡就忍不住想从白日梦中笑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