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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良鱼听得也浑身毛毛的:“真的是……前朝余孽?”可这也太邪门了, 如果是为了报复燕氏皇族,当时有四位亲王被赶往封地,只袭击一位?
尚佳郡主凑近了小声道:“公主我就偷偷告诉你,你可别说出去啊, 这也是父王为何这么防备燕帝的原因, 据说……当年其实根本就是燕帝借着前朝余孽的名头, 目的就是为了斩草除根,防止比他名声更好更适合当皇帝亲王后悔之后……”尚佳郡主往上指了指,表情颇为复杂, “我告诉公主这些, 是不想让你有心理压力, 杀亲王一家的, 绝不可能是前朝余孽。”
“为何?”周良鱼觉得这其中怕是还有事。
尚佳郡主小声道:“听父王说……当年赵王赶过去救人的时候,除了那一堆发臭了的尸山, 四周只散落了没多少的前朝余孽的尸身,身份也都证明的确是前朝余孽,但……公主可知这些前朝余孽怎么样?”
“怎么?”周良鱼完全被吊起了好奇心。尚佳郡主:“那些前朝余孽还不到百余人,但全部都是一刀毙命, 且那伤口……几乎要么是伤在脖子上一刀毙命,要么就是身上随意砍了几个刀口,但当年亲王带了亲信千余人, 这亲王与赵王一样骁勇善战, 都是能以一挡百的好手, 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杀了?再说那些前朝余孽伤口那么统一, 瞧着就像是被人提前绑了,先整齐统一杀了再放到这里的感觉。这是怀疑的一方面,还有一个让人怀疑的理由,是……”尚佳郡主说到这,不知要不要说。
周良鱼:“怎么了?另一个理由是什么?”
尚佳郡主深吸一口气,“公主你今个儿告诉你的,你可千万别在誉王面前提啊,这……我怕誉王发火。”
“你放心,我肯定不说……”周良鱼保证。
尚佳郡主才小声道:“其实这件事早些年就被压了下来,但你知道,我父王是厉王,当年是异姓王,跟赵王关系其实很好,也隐约得到一些真相,之所以怀疑是燕帝所为,这件事就是第二个理由了。当年亲王出事,赵王与亲王不仅是姻亲关系,还是比亲兄弟还亲的兄弟,自然带了所有的亲信去救人,但这其间,他府里……却出了事。”
“出了什么事?”周良鱼脑海里闪过赵誉城后背上那密密麻麻遍布后背的伤口,莫名心里怵了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父王不肯多说,要不是父王怕我被燕帝表面的虚伪欺骗,怕也不会跟我说这些。我知道的就是,当年赵王去救人,但赵王妃与当年年纪还尚轻的誉王,当时誉王还是誉世子,失踪了……等赵王回来的时候都没找到,时隔多日,人才找到,据说当时带回来的时候……赵王妃已经变成了一堆白骨,誉世子也整个都不对劲,整个人缩成一团,瘦成了骷髅一般,浑身血淋淋的,见到人就躲就尖叫,不让任何人碰触,后来整整过了近一年才稍微好一些,直接就被赵王给带去了战场,后来老赵王病逝,誉世子成了誉王,十六岁凯旋归来,之后的事情公主应该也知道了,回来时回来了,但却有些……不怎么好的毛病。”
“变、变成了白骨?不是说只是数日的功夫吗?怎么会……”周良鱼皱着眉,这也太凑巧了,说不是燕帝干的,他打死都不信。
尚佳郡主道:“就是说啊,但是这件事被压了下来,对外只说赵王妃病逝……你说哪里有这么凑巧的事,刚好亲王出了事,赵王去救不在府里,赵王妃与誉世子就出事了,这不明摆着是……当年那一年,死了太多的人,却都被燕帝都压了下来,随着赵王带着誉世子去了军营,王爷都赶去了封地,哪里还有人敢胡说?这一眨眼,已经十六年了,当年的事……怕是都忘了。”
尚佳郡主叹息一声,看着周良鱼怔怔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公主你别担心,如今你成了誉王妃,父王说了,誉王兵权在握,燕帝不敢做什么的。”
周良鱼没想到赵誉城竟然这么惨……
如果当年的事真的是燕帝做的,他这些年还不得不跟燕帝虚以委蛇,他这心里得多恨多气啊?
周良鱼摇摇头:“我不担心,他要脸,不敢真的杀我……”
否则也不会留了这么多年了,他就是心里怪怪的,有点堵得慌,赵誉城这厮整日瞧着冷冰冰的不招人待见,他原本以为对方是天生这样的,没想到……怕是对方有这么多怪癖,跟当年的事分不开吧?
十六年前?誉王才多大?不过几岁……
想到先前赵誉城瞧着太后的目光,以及昨夜对方中秋夜将他带到房顶上,询问太后时的目光,周良鱼心里更加难受了。
太后对他来说,应该算是祖母一样的存在吧,即使不是亲的,可小时候却极亲,后来因为旭世子的死,因为长得跟旭世子一样,太后怕睹物思人不愿再见……他心里该有多难过?
“公主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别啊,我就是想告诉你多提防皇上,他比你想得心狠的多,你这么难受,我心里也不好受了。”
“谁说的?哪儿有?来来来,喝杯酒喝杯酒。”周良鱼随意跟尚佳郡主碰了一杯,心想,燕帝这哪是心狠得多,他这心肠都黑了啊,连亲兄弟都杀,他简直是……刷新了他对狗皇帝的认知。
周良鱼虽然嘴上说着没事,但到底还是被影响了,瞧着不多时进门的美人,都嗨不起来了,尚佳郡主愧疚自己这是不是让公主想起来自己前朝被灭身世凄零难受了啊?
于是,两位娇滴滴的美人抱着琵琶刚想来一曲萎靡的小曲儿,就看到两个丧丧的公子哥儿那么直勾勾盯着她们,瞧得两位美人心里毛毛的:怎、怎么这么盯着她们?怪、怪吓人的。
最后这顿花酒到底喝了什么,周良鱼完全没印象,脑海里一会儿是尸山,一会儿是小可怜的誉王,努力宽慰了一番尚佳郡主真的没被吓到,送尚佳郡主回了府,他爬上马车回程的时候,窗棂不经意一抖,瞥见卖的东西,眼睛亮了下,连忙让马车停下来,跑下去买了一包,就带了回去。
等周良鱼回到府里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询问了一下赵三管家王爷可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周良鱼就带着东西去了书房。
赵誉城得到周良鱼找他的消息,头也未抬:“何事?”
侍卫回禀:“这……王妃没说,只说是从外带了东西回来给王爷。”
赵誉城抬眼:“给本王带了东西?王妃今个儿去何处了?”
“这……”侍卫犹豫了下,才小声道:“王妃今日约了尚佳郡主,女扮男装一起去了青楼……”
赵誉城:他就知道是这样。
刚想挥手说不见,但想到那良公主的性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动作顿了顿,“让她进来吧。”
侍卫应了,门刚小心翼翼被关上没多久,就再次被踹开了,与此同时,传来周良鱼生龙活虎朝气蓬勃的声音:“王爷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赵誉城头也未抬:从青楼能带什么好东西回来?“本王说过,约法三章,不许带女子回府。”
“哪儿啊,本宫是那样的人么?!”周良鱼嬉皮笑脸地凑过去,“王爷你好好看看,这世间就没我更正直的人了。”
赵誉城放下狼毫笔,淡定抬眼,从周良鱼靠近的眉眼从上往下扫了一遍:“正不正直本王是不知道,但公主这身男装够花哨的。”
周良鱼扯了扯身上翠绿翠绿的衣袍,扬了扬头:“不觉得很像一根青竹么?”
赵誉城:“公主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周良鱼警惕地盯着赵誉城,总觉得这厮嘴里没好话:“那……你还是说假话吧。”
赵誉城挑挑眉:“像青竹的同类。”
周良鱼:也是竹子?那也没差了。
但周良鱼总觉得……对方这眼神不像……于是,周良鱼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多了句嘴:“真话是啥?”
赵誉城:“竹、笋。”
周良鱼脑海里嘎嘣出现一根胖墩墩的竹笋头顶上面翠绿绿的叶子:“…………”
他将头顶上的绿玉簪揪了下来,顿时墨发倾泻而下,铺陈了一身,赵誉城本来眼底正噙着些许笑意,看到这一幕,陡然怔愣了下,眼底有微光浮掠而过,只是很好被他隐藏了下去。
周良鱼握着拳头:“赵誉城,你……你你你……”到最后心想,看在你小时候那么可怜的份上,哥不跟你一般见识。
于是,周良鱼哼一声,拽拽地以德报怨地将身后一直护着的东西给扔了过去:后悔去吧,这世间就没有比他更心地善良的了,赶快感激涕零痛哭流涕吧。
赵誉城原本以为周良鱼会像往常一样暴跳如雷,结果对方竟然忍了下来,挑眉:今个儿外面的美人让她高兴了?
低下头,睨了眼案上的东西:“何物?”
周良鱼表情掠过一抹不自然,仰着下巴,故意不屑一顾:“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赵誉城犹豫了下,大概是周良鱼明明一副“你爱看不看”却小眼神却带着希冀的模样让他觉得好笑,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将还带着热气的油纸包打开,发现里面竟然是……一包糖酥。
这也就算了,糖酥上面还放着一个糖人。
赵誉城抬眼挑眉:“嗯?”
周良鱼一副“算你有见识”,立刻颠颠凑了过来,献宝一样拿起糖人:“怎么样?买一包送个糖人,是不是赚了?可甜了,要不要尝一口?一看你这样就没吃过吧,算了算了,这个勉强让你吃了。”
赵誉城:“……”这怕不是个傻子吧?
他还以为是什么,绕了一大圈,让他……吃糖人?还当他是个孩子不成?
赵誉城望着几乎要凑到唇边的糖人,抬眼:“你今个儿撞到脑袋了?病了?”
周良鱼:“你才病了!”怒目而视:“爱、吃、不、吃!”
赵誉城无奈:说这话的时候,把糖人拿回去就更有说服力了。
赵誉城不知这良公主发什么疯,最后还是凑过去,咬了一口,嘎嘣糖人裂开,一小块入口顿时一股清甜弥漫在唇齿间。
那种感觉的确是他从未体验过的,他已经记不得自己第一次吃这个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似乎……很久很久了。
久到,他以为自己从未吃过。
赵誉城的神色一点点变了,那些被掩藏在心底最久远的记忆仿佛破开了一个口子,酸涩、悲伤,无尽的难过似乎被这种香甜给一点点笼罩住,似乎因为这一丁点的甜,每年的这个日子,并不是这般的难熬了。
周良鱼看赵誉城吃了,眼底亮了亮,凑过去,嘻嘻笑了声:“怎么样?好吃吧?甜滋滋,一直甜到心窝窝……”
赵誉城没说话,只是周身的气息却明显认同了周良鱼的靠近。
周良鱼看他没反对,这就是默认啊,一得意,嘎嘣一口顺手咬了一口手边的糖人。
等糖人入口,周良鱼慢半拍的回过神:“……”卧槽,他刚刚是不是嘴贱咬了什么?他一定没有咬糖人,一定没有咬赵誉城咬过的糖人……一定没有一定没有……
周良鱼带着希冀僵硬着脖子慢慢低下头,看到糖人缺了一大口。
他再动作僵硬地看向赵誉城,后者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诧异地看着他,随后表情虽然恢复了淡定,但是那复杂的眼神,让周良鱼默默抬起头,突然哈哈哈笑了声,嘎嘣脆的嚼了嚼,“多、多年不吃,还……还挺好吃的,哈哈哈哈……我想起来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一溜儿烟带着剩下的半块糖人风一样跑了。
赵誉城望着晃了晃的门板,眼底莫名溢出一抹笑,赵管家看到门开着,王妃匆匆跑了出去,本来以为发生了什么,一踏进来,就看到赵誉城眼底的笑,惊了下:“王、王爷?”
赵誉城恢复了面无表情:“嗯。”
“王、王妃她……”
“随她去吧,将门关了。”赵誉城垂下眼,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赵管家没敢多问,赶紧关上了门,只是等转过身,眼底却闪过惊愕与欣慰,王爷他刚刚……
书房里,赵誉城垂着眼,望着触手可及打开还冒着热气的糖酥,鬼使神差地拿起一枚,最后等他回过神时,油纸包上已然空无一物。
周良鱼一路风风火火地回了后院,一抬进.去,就看到小竹他们正等在院子里,看到他就急忙迎了过来:“公主你是不是嫌弃我们了?出门竟然都不带着我们了?”
“谁说的,本宫这是……下次下次。”周良鱼被刺激了一番,随意应付了几句,结果,小竹哪壶不开提哪壶,“咦,公主你怎么拿着半个糖人?”
周良鱼:“……”不——你可以不必提醒的!
他好不容易忘了,你还提?
小竹对上周良鱼生无可恋的目光,小心脏一抖:“公主?”
周良鱼颓败地垂下双臂,蔫蔫的:“你们先回去吧,本宫累了,今个儿要先歇了。”
几人对视一眼,不敢再多嘴,行了礼就退下了。
周良鱼蔫蔫回去,经过梳妆台时,本来想将糖人随意扔了,最后抬起的手臂又收了回来,想了想,站起身,随意从一旁扒拉出一个木匣子,打开刚想将糖人扔进.去,抬眼就看到里面躺着一个玉石戒指,想了想,才想起来这是先前焦糖弄得第一枚,后来跟第二枚混了,他随意选了扔进.去的,差点就忘了。
将玉石拿出来,周良鱼将半枚糖人放进.去,想了想,将玉石也一并给扔了进.去,木匣子合上,往角落里一塞,眼不见为净。
周良鱼干了一件蠢事,翌日一整日都没出门,生怕万一在门口遇到赵誉城又想起来,不过他没去找赵誉城,结果当日赵誉城这厮下了早朝,竟然给他带了东西回来。
当时周良鱼正躺在苑中的软榻上,仰头望着夕阳西下,等赵管家亲自带着东西过来时,朝着周良鱼笑得一脸慈祥:“王妃,这是王爷让老奴给你带过来的,说……王妃您爱吃。”
周良鱼蔫蔫的:“什么东西啊?”他爱吃的东西赵誉城怎么知道?
结果等偏过头,看到那一大包糖酥外加赵管家手里的糖人,周良鱼腿一软,差点从软榻上摔下来:卧槽……赵誉城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就说你是不是故意的?当他六岁小儿么?
赵管家笑得一脸的褶子:“没想到王妃喜吃这个,王爷小时候也爱吃,只是这么多年了,都没见他吃过,没想到……那日见王爷吃,老奴都以为看错了……”
不知想到什么,老管家拿起衣袖擦了擦眼角,周良鱼坐起身,赶紧接了过来:“对对对,我最喜欢吃这个了,跟王爷还是有共同点的哈哈哈。”
周良鱼最见不得老人家这样难过了,赶紧哄了,顺嘴说了几个笑话,他本来就嘴甜,哄得老管家喜笑颜开地走了,走之前还嘱咐道:“王妃您会吃完的吧?”
周良鱼立刻塞了满嘴的糖酥:“嗯嗯嗯……好吃!”
老管家一脸宽慰:“好、好好……爱吃就好啊。”
说罢,抹着泪走了,等走出了后院,拿开手,眼里哪里有泪儿,嘴角一笑,眯着眼笑得满脸褶子,低咳一声,赶紧回去书房禀告了:“王爷,东西都给王妃送过去了,王妃一看到喜欢得不得了,当场就吃了好几块,糖人老奴走的时候,都吃了一半了呢。直说王爷有心了。”
赵誉城握着狼毫笔的手一顿,只是澹然地嗯了声:“知道了。”
赵管家看了眼淡定的赵誉城,赶紧出去了,等门关了嘴角却是笑了笑,王爷还是这样,明明挺高兴的,还一副面瘫脸。
不过,等第二天,周良鱼再次收到一包糖酥与一个糖人时,眼神都幽怨了:“……”赵誉城这厮确定不是哪根筋抽了?还是说,其实是这厮喜欢吃,但不好意思买来自己吃,所以借着他爱吃的名头……来让他“礼尚往来”?
觉得自己窥探到了真相的周良鱼,等赵管家走了之后,哦呵呵呵摸着下巴贼笑了起来:真是的,这么口是心非,真是拿你没办法,谁让他是最具有正义善良人见人爱的周鱼鱼呢。
于是……周良鱼立刻大张旗鼓弄了一桌全糖宴,当天晚上等赵誉城下了朝,就说王妃请他共度晚膳。
赵誉城愣了下,想了想,脚下一转,还是往后院去了。
赵管家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看一眼赵誉城宽厚高大的身影,直感慨:王爷终于铁树要开花了,他心甚慰甚慰啊。
赵誉城踏进周良鱼的苑子时,原本以为会看到一群,发现难得只有周良鱼一人坐在凉亭里,朝着他挥着手。
赵誉城刚踏进.去,赵管家就借故有事先一步离开了。
赵誉城脚下顿了顿,还是抬步去了凉亭,结果等一踏进.去,就看到……石桌上摆着“糖醋鱼”“蒸糖糕”“糖炒花生”“蜜饯桂圆”等,正中央外加一大碟糖酥,十几道膳食全部都是甜膳。
赵誉城:“……”
周良鱼一看赵誉城怔住的表情:小样儿,是不是老感动了?都是你爱吃的吧!
只是半个时辰后,赵誉城与周良鱼两人大眼对小眼,两人面前的碗里,都是互相夹的甜食,他们已经吃完了两碗,望着这第三碗,周良鱼脑海里只有一个字:腻腻腻。娘诶,齁死老子了!
赵誉城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放下了木箸,叹息一声:“公主,虽然你爱吃甜食,可吃多了甜食不好。”
周良鱼:“嗯???不是你爱吃的么?”
赵誉城疑惑地挑眉看过去:“嗯?不是你喜欢?”
周良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