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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过了三年,男孩那当初还是瘦小的身形已经渐渐地长大了些,身高长了两公分有余,但也就刚好达到一米六的样子。
“曦明,已经过去三年了。”
男孩听着老人有些苍老的声音,点点头回应。
“一直忘了问你,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弃舟星的计年法和地球差的不多,不过每年少了那么些日子,总共只有三百天,而每日的时间倒还是遵循着二十四小时的计数。
这个问题让男孩陷入了思考,家奴的日子没有生日的概念,导致脑中的思绪有些模糊,但是他依稀想起了一道温柔的声音,软软地,带着些许的和善笑意,似一汪春日下的暖流。
“你的父亲告诉我,他并不知道你出生的日子,所以你从来没有过过生日?”
当时的男孩只是懵懂的点头,庆生这种活动,他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既然这样,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夏日,那个时候你热的满头是汗,还一声不吭。”掩嘴轻笑的声音极柔软,让男孩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不如就将六月初一作为你的生日吧?”
“我听说,弃舟星人的祖先,他们将六月一日唤做儿童节,是所有小孩的生日,你愿意吗?”
男孩红着脸点头,心里记下了这个日子。
那年迈入六月的头日,他吃到了之前从来没吃过的东西,白白软软的,女人将其叫做蛋糕,味道很甜,让他一直到现在都还能记起。
“六月一日。”翻出记忆的男孩便不再犹豫,明确的说出了时间。
“我的生日是六月一日。”
老人摸着已经垂倒大腿的胡须,这两年里他愈发的喜欢上了这个动作,因为灰白色的胡须很软,没有分叉,摸上去很是滑手,于是这就成了他的爱好。
“儿童节啊,不远了呀……”
看着男孩当初的短发也蓄得极长,披在两肩有些散乱,老人不由过去拨动了两下,没有在意男孩不自觉地躲避动作。
“那你几岁了呢?”
男孩知道躲不过老人的手,低着头将精神集中在地上各种姓氏的字眼上面,不去感受头发被束起的过程。
“大概……有17岁了吧?”
17岁,等到了夏天,应该就相当于地球的十五岁了。
老人脑中琢磨着,没有说出来,仔细的将男孩的头发在头上盘了数圈,用不知道哪儿来的线圈绑住,便不再散落,反而竖在了男孩的头顶。
新的发型让男孩感觉极不舒服,仿佛头骨盖顶着一个异物,难受得让他甩了甩头,但却甩不掉自己的头发。
老人看着男孩的动作,嘴角勾了起来,拍了拍男孩的头,手便又回到了自己的胡须。
“头发长了,散着披,会刺到茜儿的。”
男孩甩头的动作一僵,然后强行忍住,默不作声,继续去记地上的那些姓氏。
第二日,老人有些惊诧的看着男孩头上那个乱七八糟的发髻,觉得想笑,但是摇摇头,只是过去慢慢的将其解开,重新整齐的盘了起来。
顶着发髻,仿佛一个屋檐盖在襁褓上面。
……
六月,是弃舟星最热的月份。
第一年夏天的时候,男孩想要脱光了衣服和裤子练拳,但却被老人在头上拍了两巴掌,让他觉得很疼。
“赤身露体,成何体统?”老人板着脸,让男孩觉得不可理喻。
“我很热。”
“热,代表你还不够强,不说弃舟大帝,臣级能力者的身体已经能够寒暑不侵,别老是想着靠躲避来解决问题,想要不热,那就更刻苦的练习。”
那日男孩和老人一样板着脸,两人都不说话,老人扇着自己的黄叶扇,男孩穿着破烂衣服汗流浃背的练拳。
只是从那日起,男孩没有在外面脱过衣服,他记下了老人晚上兀自念叨的话语:“人之为人,多了不一样的忌讳考虑,兽之为兽,缺了一丁点的廉耻观念。”
男孩觉得自己是人,更何况,还有背后襁褓里的妹妹。
于是他穿上了衣服训练,数次中暑,但爬起来后,依旧挥拳如故。
“没以前热了吧?”老人扇着黄叶扇,看着在又一个六月烈日里顶着巨大坚树皮练拳的男孩,觉得他出的汗没以前多了。
男孩也有相同的感觉,他知道自己的体质确实提升了,头顶上的三个太阳,似乎没了以前的那般毒辣。
他点点头,性格依旧还是那样的寡言少语。
这一点老人一直很不满意。
他觉得当初的那个交易做亏了,两人之间,从来都是他主动挑起话题,而男孩只会被动的回答,三年的时间过了,这让他觉得有些无趣。
“今天就先结束吧。”老人的话让男孩有些疑惑。
在训练方面,老人从来都不会给他减量,向来一整天的时间都安排得满满的,可今天却让他提前结束了训练。
这感觉,很反常。
但是男孩从来都不去问老人问题,点点头就收了姿势,然后默默的拾起晾好的肉干,去一旁生火准备晚饭。
老人暗自撇撇嘴,然后觉得自己更应该翻个白眼,突然就后悔自己怎么就着急选了这么个男孩,弄得自己现在每天想说话还得想半天由头。
男孩做饭已经做了两年多,最开始的半年一直是老人操刀下的厨,直到有天,男孩看着手上半生的翅猪兽腿,终于没忍住再次生了火,重新把肉烤了一遍放到撇嘴的老人面前。
之后,老人不再下厨,一脸不情愿的让男孩顶替了他的位置。
男孩的手法很熟练,速度也很快,不一会儿就完成了一大块金黄滴油的腿肉,混着数串野菇和蕨菜。
老人嗅着香气,暗自吞了口唾沫,然后在男孩回头之前恢复了正经表情:“今天去屋里吃。”
男孩愣了下,觉得老人今天很不正常,但还是沉默着,把烤好的吃食抬到了那间木屋里。
木屋最开始很破,就像小孩胡乱拼凑起来的玩具一样,但是男孩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砍树,劈出来的木材逐渐变得光滑,然后在破木屋上敲敲打打,加厚补漏。
老人说这叫做修缮。
三年过去,木屋倒是不再破烂,墙壁和屋顶都很严实,风雨不入,寒热皆适,只是由于不同地方打上的补丁厚度不一,外型看起来有些奇怪。
“像个臃肿的木质山包。”这是老人在某天突然笑起来说出的评价。
飘着白白香气的吃食端到了桌上,有了屋顶,阳光顿时不再刺眼。
老人瞧着男孩整理桌子,自己便缓缓地走到唯一的那扇窗前,将其关上,然后门也被关了起来,于是剩下的阳光都被挡在了外面。
男孩皱着眉回头看老人,一时间,屋内很是昏暗。
忽而,他看到了一抹淡淡的火光在老人的手上飘荡出来。
那是一团黑黑的东西,圆乎乎的,上面插着一根木签,顶端被点燃,冒着灰黑的烟气。
“这是什么?”男孩第一次主动开启了话题。
可老人没有因此开心,反而觉得自尊心有些受损,翻了个白眼:“今天是你生日!”
男孩瞧了眼老人,似乎看到了些委屈和紧张,于是收回了视线,伸手把那团黑黑的物事接到了手里。
“许个愿吧。”老人还是撇着头,嘴中却说着话:“过生日的人可以许个愿,这是惯例。”
许愿。
男孩茫然地回望老人,这个字眼实在太过陌生。
“就是在心中默念一遍,在新的年岁里,你想要得到什么,然后把火吹灭,这样说不定你的愿望会被实现。”
老人的话语让男孩觉得太不真切,可那微微飘动的火光还是勾住了他的目光。
突然回头望了眼背上的襁褓,男孩再次盯着火光好一会儿,然后噗的一声将其吹灭。
虽然是默念,但老人依旧清楚地知道了男孩的愿望,心中不由暗叹了一声。
“你的生日是多久?”男孩的第二次主动问话。
老人这下才觉得有趣起来:“我的生日啊,已经过完了。”
男孩瞥了眼老人,对方脸上有些得意。
“是什么时候?”
“二月十四日。”
男孩思索着这个日子,突然又问:“恋人节?”
这三个字让老人的脸垮了下来,他没想到男孩会知道这个日子的含义。不再转念再想,大家族里面永远不会缺少追求节日腐败的成员,被男孩得知似乎也并非难以想象的一件事。
老人哼了声,岔开了话题:“明天你去一趟镇上。”
男孩的头怵忽抬了起来。
跟在老人身边之后,三年的时间,他没有踏足过城镇,如今这句话一出口,他觉得有种莫名的紧张。
“我不想去。”男孩盯着老人的双眼,表情冷淡的抗拒着。
“必须去!”
老人脸上是不容置疑的神色。
男孩低下头来,表情有些狠恶,一口咬在了那团黑黑的物什上面,然后两下塞进了嘴里。
真难吃。
……
“这是三年半里你猎杀的蛮兽材料。”老人从木屋的角落里拉扯出了一个巨大的包袱,足足有着两个立方,里面大多是死在男孩手中的蛮兽兽皮,还有一些坚硬的骨材。
“去镇上,把这些材料卖了,然后去买一套军甲回来。”
男孩望了望那些材料,嘴巴蠕动了两下,终于说话:“我不想参军。”
啪的一声,老人的手掌拍在了男孩的后脑勺上,打破了他的那张木脸,脸皮抽痛显然极疼。
“去卖了材料,然后买军甲,别再浪费时间!”声音非常的严肃,一如之前所有不容置喙的情形。
男孩盯了眼老人,心中觉得应该表达了一番恶狠狠地心态,但表情始终一片平静。
默默地走到包袱旁边,他咬着嘴唇思考怎么将其背带。
于是,背上的襁褓换了边,系在了胸膛前面,然后他双手一捞,巨大的包袱就挂在了背上。
“去镇上的路,知道吗?”
男孩点点头。
“那我就在家等你,别忘了在天黑之前回来。”
男孩又一次瞧向了老人,才确定这趟镇上的旅途是真的少不了了。
最后点点头,前面系着襁褓,后面背着材料,他稳步走出了木屋,朝着附近最大的人类小镇走去。
弃舟历二百二十二年,六月初一。
三年,两人的第一次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