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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诡异地安静了几秒,林棉对上眼前男人深邃浓黑的眼眸,扣着猫罐头的手指缩了缩。
阙清言此刻神情淡淡,喜怒不露,看不出来在想些什么。
林棉看着他的反应心里咯噔一下,热血沸腾的一颗少女心瞬间凉了下来。
她回过味来了。这不是她画的高冷男神易推倒的无脑少女漫,面前的男人是阙清言,平时小女生私底下花痴一把他也就放任自流了,要是真正到了正主面前撩人家,被拎去写检讨都是轻的。
这是多年前她在他身上领悟到的真理。
心里默念了三遍欲速则不达,林棉踌躇一瞬,眨巴着眼退而求其次:“如果您忙的话,我就先回去了,不打扰您……”
“不和室友一起回去?”
“嗯?”林棉茫然抬头,反应过来后连忙轻声道,“我室友她们下午没有课,已经提前回公寓了,没有室友。”
什么室友?不存在的。
她的神情太过忐忑期待,小孩儿要糖一般,生怕他下一个冒出来的词就是拒绝。阙清言盯着她两秒,转开了眼眸:“走吧。”
林棉还没缓过神来:“……啊。”
阙清言停住了脚步,眼中带了些笑意出来,问:“不是顺路?”
林棉顿时有些磕巴:“顺、顺路的。”
意识到是对方默许了,林棉看着阙清言挺拔的背影,在他视线顾及不到的角度摸了摸滚烫的脸,脑补了张含泪咬手帕的表情包,步伐轻快,浑身都是戏地乖乖跟人走了。
作为畅销少女漫画家,林棉一向知道怎么画出撩人心悬的分镜,怎么推波助澜地展现少女漫的苏点萌点,即使剧情单一,她也能画出最戳人的互动来,每回总能把粉丝苏得嗷嗷叫。
但跟她熟络的人都知道,其实林棉本人并没有什么少女心。
木眠老师平时最喜欢干的事是看惊悚恐怖片,最看不下去的书是自己画的少女漫。
编辑也不止一次感叹,别的人多多少少还有些自己的情感爱好在里面,而木眠却是完完全全的天赋型少女漫画家。
天赋早晚有一天会消耗完的,一旦消耗殆尽,就会陷入所有创作者都头疼的瓶颈期。
林棉的瓶颈期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前段时间最严重的时候,她三天的睡眠时间加起来不超过十个小时,半夜清醒到披一条白床单就能演倩女幽魂。
而阴差阳错重新遇上阙清言后,林棉全身温热的血一路烧到心尖尖,少女心死灰复燃。
阙清言的车停得不远,他开了车门,林棉细白的手指搭上冰凉的车把,在上车前偷偷瞄了眼他。
正巧隔着漆黑车身的两侧跟他对视了一眼。
阙清言没注意到她不自觉的凝神,修长的手指轻叩车顶,声音沉稳平静:“上车。”
林棉听话地开门上了车,不忘系好安全带,目视前方正襟危坐。
这坐姿,认真得像来考驾照的。
十月底的黄昏,外界的温度还是降不下来,阙清言打开车载冷气,看到林棉端端正正的坐姿,开车的动作顿了顿。
旁边没有什么动静,林棉没忍住,偏头看他,见男人单手搭着方向盘,空出来的手伸过前去拉开车内的储物层。她顺着看过去,储物层里放了几盒小巧的盒装牛奶。
堂堂K大法学系副教授,一个举手投足间俱是成熟魅力的男人,车里的储物层里放的不是别的……而是盒装牛奶。
车上没有别的零食,阙清言开车时没有分神的习惯,这些牛奶还是前两天去机场接阙敏的时候顺手买的,小侄女只喝了一盒,剩下的就落在了车里。
阙清言看出林棉的疑虑,也没解释,问:“喝牛奶吗?”
他给她的。林棉眼底泛着光,软声道了谢。
牛奶纸盒四四方方,她一时没舍得喝,此刻只想把牛奶带回去找个玻璃柜展览起来当藏品,展览品起名:“阙清言の爱心牛奶。”
嗯……再画个粉红色爱心好了。
林棉心里正微微泛甜,将牛奶拿在手上多看了两眼,见到纸盒旁用英文印刷了一行字:
建议年龄:一到三岁。
林棉:“……”
车平稳地发动,顺着林荫道开出校园。林棉心跳迅速,边摩挲着牛奶盒边缘边绞尽脑汁地想话题,还没想到说什么来搭讪,对方先开了口。
“听歌吗?”
听声音,阙清言的态度竟然是温和的。林棉本来以为她巴着他一起回去就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他竟然会主动问她。
林棉摇摇头,特别乖地回:“就一点点路程,不听了。”
阙清言应了声,平静地问:“不听会不会想要睡?”
“………………”林棉愣了一秒后崩溃,要哭了。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别人是打一棍子再给甜枣,他是给完甜枣再打。一记闷棍就打平稳了林棉紊乱的心跳,顺带着把她刚才狎昵的旖旎遐思给散得一干二净。
她本来还想趁着气氛正好,顺便提一提那四万字检讨的事能不能大诫小惩,减减字数……现在看来,幸好是没提。
林棉泪眼汪汪,转头看男人:“阙教授,我我错了,我下回真的真的不在您的课上睡了。”说完还嫌不够,坚定地补了句,“真的,我向您保证!”
她道歉得异常诚恳,阙清言倒有些意外:“嗯?”
他还真没有秋后算账的恶习,刚才那句话就是随口的调侃,并没有别的意思,没有想到她反应这么大。
这一个“嗯”字尾音上扬,带着略微的沙哑和勾人,听到林棉耳朵里,就换了个意思。
翻译为:你向我做过多少承诺,却还是屡次三番地睡觉,现在道歉有用吗,嗯?
林棉一颗心七上八下,嘤嘤嘤地想咬安全带。
前面的路况正好遇到了红灯,车开过减速带,缓慢地停了下来。阙清言侧过脸看了林棉一眼,五官衬着打进窗里的黄昏暮色,失笑问:“我有这么可怕吗?”
林棉愣怔一瞬,忙接话:“没……”
“我自认为对我的学生或许要求严谨,但并不词严厉色。”红灯结束,阙清言收回目光,“所以在我面前不用那么拘谨。”
林棉微微“嗯”了声。
不不,不是的。
怎么可能是拘谨。
她暗忖,你要是知道我对你什么心思的话,恐怕就不是词严厉色这么简单了。
他把她当小孩儿,她却想……
咳。
阙清言没有再注意这边,林棉闲着无聊,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却发现自己收到了一条微信。
【徐逐:师妹!】
【林棉:师兄!】
【徐逐:师妹,师兄可能刚刚经历了一场失忆,不记得你是怎么成为我师妹的了,不如师妹你解释解释?】
刚才徐逐在阙清言面前替林棉瞒天过海的时候,两人都心知肚明,他不是林棉的师兄。
林棉是S大美院的学生,大学时期加入过校辩论队,而徐逐也是其中一员。两人有回一起参加大学辩论联赛,一个二辩一个三辩,因为论点的切入点不同而临场发生意见分歧,队内互相拆台,场面惨不忍睹,自此不打不相识。
徐逐和林棉是S大同一届的学生,但同届不同院,现在一个毕业当了漫画家,一个去K大连读了法学硕博,怎么算都算不到师兄妹上。
林棉解释了几句,只简略地提了她代替许彤去点到的事。
他不知道我知道他不知道,演校园间谍片呢?等了两分钟,徐逐的信息回过来,是张一排蜡烛的表情包。
【林棉:?】
【徐逐:敢这么明目张胆骗老板的人已经不多了,我先提前给你点根蜡烛。】
老板指的是阙清言。
林棉放下手机,颇为心虚地看了眼一旁正开车的男人。
既然阙清言是徐逐的导师……
她突然想到一茬,重新点开了微信,情真意切地打了一行字。
【徐逐:你要老板的微信干什么?不会真想当我师妹吧?】
林棉心道才不,我想当你师母……当然也就是做梦想想。
过了片刻,徐逐把阙清言的微信推给了她。
林棉看着被推过来的微信,贴着屏幕的拇指有些灼热,犹豫了一瞬,向徐逐道完谢后关了微信。
……不、不敢加!
K大离林棉的公寓不过二十分钟的车程,车还没驶入地下车库,她转向阙清言:“阙教授,在这里把我放下来就好了。”末了认真道,“谢谢您。”
阙清言看她。
地下车库的电梯能直达各楼层,她却要在楼前下车。林棉顿了顿,又小声说:“我想跑两圈。”
冷静一下……
她微红着脸,睁眼说瞎话:“强、强身健体。”
.
两人在公寓楼前分开,林棉还真围着公寓楼的单幢跑了两圈,回到家时喘着气瘫在了沙发上,运动过后更是脸红心跳。
她戳开微信,看着陌生的头像,微信名一个Que.
加还是不加?
林棉狠狠心,加吧。
在加之前,她做了前期准备,将写着“要稿没有要命一条”八个大字的头像换成了清新甜美的日系风,删掉了所有可能暴露真实信息的朋友圈,留下一片岁月静好人生恬淡的画风。
点完好友申请,她在沙发上左右滚了几圈,抱着手机蜷成了个烙饼。
林棉平静完后端坐起身,默默撑着脸盯着屏幕看。
五分钟,没动静。
十分钟,没动静。
半小时……
仍旧没动静。
“……”
想也知道,阙清言不会加陌生人的。
林棉默了几秒,唰地站起身,放下手机,决定放下红尘俗事,去洗个澡冷静冷静。
等她边擦着头发边从浴室出来后,忍住去捞沙发上的手机的欲望,转去厨房炖了锅汤。
汤还在慢炖着,林棉顶着一头湿发,慢慢蹭到沙发边上,动作放慢了数倍,缓慢地划开手机屏幕,缓慢地戳开微信,缓慢地……
静默一瞬,林棉:“啊啊啊啊啊——”
好友申请通过了!!
林棉的脑海里瞬间炸开烟花数朵,看着通过的对话框,指尖悬空在屏幕上,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忍着剧烈的心跳,她发了句:
【阙教授,您好。】
中规中矩,没有下文。
然后呢……
她现在是许彤,难道要聊些法学专业该聊的话题?
林棉在脑中想象了你一句法条我一句案例分析的正经对话,叉掉了这个可能性。
如果她不是许彤呢?如果是她自己……
这一周连着几趟差点在阙清言面前掉马,他会不会已经有所察觉了?如果现在向他坦白并承认错误,总比到时候被他主动发现要好……吧。
林棉想来想去,决定还是先去问问徐逐,于是诚恳地戳进了后者的对话列表。
【林棉:徐逐,要是我向阙教授坦白我一直都是骗他的,会有什么……后果吗?】
徐逐回得很快。
【徐逐:我老板他不是一个记仇的人。】
林棉舒了口气,刚想退出聊天框,和阙清言来一场直击心灵的对话,就见对方又回了过来。
【徐逐:他记仇起来不是人。】
林棉:“………………”
这时阙清言的消息隔了数分钟刚好回复过来。
【Que:怎么?】
林棉望着这高冷的“怎么”两个字,又回想了遍徐逐的话,千言万语在求生欲面前憋了回去。
要说什么呢……
三十秒后。
【林棉:微商了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