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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天色确实是已经微微暗下来了,风吹在脸上也是冷的,顾画蕊也察觉到凉意,于是点了点头,月浓便松开手,顿了顿才转身去旁边软榻上拿了她的狐裘绒皮袄子过来,轻轻的搭在她身上,替她系了系前面的带子,拢好披风,问道:“小姐如此可还觉得寒?”
“不了。”
顾画蕊摇摇头,“我们走吧。”
说罢不顾外面的初春细雨便踏了出去,留着月浓依旧在门里急匆匆拿起一把画娟伞跟上去,一边口中急道:“小姐您走慢些,当心淋着雨寒了身子。”
月浓撑起伞走到顾画蕊旁边替她遮去雨水,有些埋怨的看了她一眼。
“放心吧,不会凉到了。”
顾画蕊觉得先前吃的包子的温热还留在身体里似的,即使春雨扑面也不觉着很冷,便宽慰似的对着月浓一笑,“先去看水袖吧。”
两人走到水袖房间门口,月浓上前叩了叩门,唤道:“水袖,你在里面吗?”
等了好半晌,里面才传出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出来:“……月浓?”
听这声音可是跟平日里水袖的大有不同,顾画蕊何曾听过她这样虚弱的声音,素来可都是活泼的不得了就算没话也能找出七八个话题随时聊开的姑娘,今日就突然成了这样?
顾画蕊心下有些担心,便是直接伸手推门了进去,就看见水袖卧在床榻上,撑起半个身子,额上居然还放着一块白巾,一手扶着白巾一手支着身子,抬头见到是她进来,吃了一惊:“小姐。”
说着便想下床。
“别动。”
耳边却听到自家小姐喝到,“躺着。”
水袖一愣,嘴巴一撇,眼睛里面就立刻是充满了水雾:“小姐,奴婢这不是大病,还能干活呢,你就嫌弃人家。”
顾画蕊见她这样还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月浓扑哧一声笑了:“水袖,小姐的意识是让你躺在床上好好休养,还不谢谢小姐。”
“啊?”
水袖眨眨眼睛,眼里面的水雾被盖了下去,“小姐不是不要我啦?”
顾画蕊看着她有些无奈,拍了拍裙子上的水渍便走过去,扶住她的肩膀将她强行按着躺了下去,又抬手拿开她额上的白巾,一探温度就是微微顿了一下。
“怎么烧的这样厉害。”
顾画蕊皱起眉毛来,“你是何时察觉到不适的,老实说。”
“……是,是昨晚。”
水袖垂着眼睛,听着自家小姐口气已经是严厉起来了,便讷讷道,“昨晚便有些头晕,煎药时才会忍不住……今日早上是实在忍不住了,才……”
“你昨夜为何不跟我说。”
想着昨晚上水袖煎药时疲倦的面容,还强撑着跟着她去送了药,又服侍伺候了她更衣沐浴洗漱……顾画蕊有些自责自己没早点发现,便将口气软了一些,问道。
“昨夜夫人还尚在病中,水袖怎能拖了大家的后腿。”
无华是大夫,开了药方诊了病情;小姐是夫人的女儿,陪在身边无时不刻都是心系着夫人;就连月浓也端水照顾,她水袖怎能没有一点贡献。
水袖的眸子盯着顾画蕊,露出一个招牌式的微笑出来:“放心啦小姐,只是一点小烧,很快就退了。”
月浓与水袖的感情自然是很深的,此刻看她双颊泛红,月浓也有些担心,便不顾的上前来也是伸手摸向水袖的额头,只一下就猛地缩回手来,双眼紧紧的看着她,口气头一次是加重了许多。
“小烧,这哪里是小烧。”
月浓语气里带了浓浓的担忧与责备,“烫成这个样子,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
顾画蕊对这番话也是肯定的,她方才探手去摸的时候也是觉得异常滚烫,不像是区区小烧的温度。
她微微一思衬,道:“你莫不是染了风寒了?”
初春这种季节确实是容易患风寒的,一般都是富家小姐只顾穿着漂亮裙子忘了保暖,或者是无意之间造成的。
“……风寒?”
这下子连月浓也吓了一跳,“这有可能是风寒吗,应该不会是吧,发个烧而已,虽然……”
然而月浓也不得不有理由怀疑水袖患的就是风寒,高烧,体虚,不就是风寒的表现。
“风,风寒,不会吧小姐。”
水袖的眼睛里面也闪过一丝不安,瘪着嘴就又要哭了。
风寒容易在不经意之间染上,治愈的过程也是异常复杂,甚至还有些无法治愈,要么是下半辈子终身带着病躯,要么就是撑不了几年就撒手人寰。
“没事。”
顾画蕊想了想,“无华还未离开,等他回来我让他替你看看。”
“什么,那个庸医。”
一提到无华,水袖语气里就充满鄙夷,即使是在病中也一样,“医术不见得有多高明,还是个到处沾花惹草的流氓,满肚子的花花肠子,肯定不怀好意。”
“水袖,你别这么说无华公子。”
月浓有些无奈道,“好歹也是他帮了咱们一把,如今夫人才能无恙。”
“什么啊,母蛊分明就是小姐带回来的,他不过是开了几副药,而且……”
一说到她感兴趣的话题,就算是病秧子一个,水袖也能滔滔不绝起来,直到触到顾画蕊的眼神,才立马住了口。
“这次确实应该多谢他。”
顾画蕊点头,“水袖,你也别说太多了,当心被他听见,就不给你看病了,很小心眼的。”
西子湖畔画舫上面,左拥右抱温香软玉在怀的无华公子打了个喷嚏。
“爷,怎么了?”
攀在他胸口的美人抬头起来朝他柔柔一笑。
“无事。”
无华心里却有些不解,自己明明没有生病,为何会突然打喷嚏呢?
真是怪事。
这边水袖嘴里叫着无华庸医,其实心里还是认可他的医术的,要不然怎么会被夜将军带来医治夫人,听自家小姐一说,也就不再提起,三人都权当一笑而过。
“水袖卧病在床不便起身,月浓,你便让下人们将晚膳搬来这屋,我们三人一起用膳吧。”
顾画蕊道。
“一起……?”
月浓有些迟疑。
“我说一起就一起。”
顾画蕊重复了一遍,“跟了我这么久,还不清楚我的脾气吗,不必拘束的。”
是了,顾画蕊是什么脾气,除了沈芷乔外,最熟悉的就是水袖与月浓了,甚至有可能沈芷乔还不如水袖月浓了解她的多,例如喜好,生活习惯等等。
她做主子向来赏罚分明,平日里对待下人与随从也是客气的很,从来不颐气指使,为人更是随和,因此相府的下人大多数都很喜欢她这个大小姐。
“是,奴婢这就去吩咐。”
月浓低头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水袖卧在榻上,由于额上的白巾,无法动脑袋,只能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天花板四处乱转,很是开心道:“小姐,奴婢好久没有与您同桌吃饭了呢!”
是啊,她们是很久没有如此了。
顾画蕊心下微叹。
生在相府,注定就如身在乱世一般。
“你好好养病,这几天我们都一起吃。”
她这样说着,伸手取下水袖额上的白巾,“我去给你换一张来。”
说完顺手端了床头架子上的铜盆一起出去,盘算着去哪里打点水,毕竟以往都是下人们做的事情,她其实并不是很清楚相府接水的地方在哪。
刚要出门,却被水袖脆生生的叫住,道:“小姐,等等。”
顾画蕊站定,回头看去,就听得她说道:“水房在出门左拐第三间再左拐的第二间。”
顾画蕊莞尔,又好气又好笑,还没有动作,她却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小姐,你真是世界上最好的主子。”
还有半句未说的。
水袖想要跟着小姐一辈子。
顾画蕊听了最后一句,并未说话,只是停了片刻,便抬脚跨出房门,照着水袖所说的方向走去。
最好的主子吗?
她想着上一世水袖与月浓两人的结局,有些自嘲的想,她哪里配呢?
不过上一世已经过去了,这一世她承诺自己必要尽全力护她们周全。
顾画蕊端着铜盆,果然是找到了水房,走进去里面就看见一口幽深阴暗的井,上面砌着木头架子,旁边搁着栓了粗麻绳的木桶,如此看来就是用来打水用的了。
顾画蕊小步走过去,弯下腰拾起木桶。
虽说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了,但是小时候母亲曾经教过她这些。母亲教过她很多,生活烧饭,做菜,女工……即便这些都是她现在完全不用亲自动手了的事情,有些细节她却依旧是记忆犹新的。
顾画蕊将木桶拎起来,从木架子的一边放下去,绳子就靠在木架上,另一端捏在手里。
她想了想,又把手里的铜盆也放了下来放在一边,另一只手微微松开,木桶就扑通一声掉进了井里。
顾画蕊正要将水桶往上提的时候,却是见到了一个最不想见的人。
顾长卫。
“丞相大人好兴致,怎么会今日有兴趣来水房散步?”
顾画蕊见对方是直对着自己来的,便也省了退一步息事的心态,当下懒懒开口道。
“小姐就该有小姐的样子。”
顾长卫见她这漫不经心的态度,不由得冷笑,“这种低贱的活……你院子里的下人可是都不中用,那我便将他们全换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