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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王府贱妾(十-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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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耗尽一生追求的金钱、事业、地位,他生来就唾手可得, 不费吹灰之力。

    即使在同一阶层的人生赢家中, 他也能脱颖而出,踩在陆世同等人的肩膀上,接受那些人既渴慕又艳羡的注视。

    他是那么成功。

    世界上, 几乎没有他求而不得的人和物。

    安纯是个意外, 她激起了他的征服欲,比起其他猎物,她需要多一点的耐心和守候, 但早晚也是他的,对此,他胸有成竹。

    人生酸甜苦辣, 对他来说, ‘苦’那一味,太少太少。

    以至于,他已经忘记了心痛的滋味。

    突然有一天,那个曾经姿态卑微地赖在他身边的女人,那个被他轻视、厌恶的女人……拒绝了他。

    她拿着他的西服外套,可怜兮兮地站在他面前, 满脸讨好,祈求地望着他。

    ——却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她说, 放我一条生路。

    她的人在发抖, 语气脆弱不堪, 依旧那么卑微。

    他忽然觉得茫然,觉得失落,就像正在失去曾以为牢牢攥在掌心的东西。

    而当她低下头,眼角流下一滴泪的瞬间,他胸口一阵钻心的疼,愤怒的火焰燃尽了他所剩无几的理智。

    外套掉在地上。

    江离不顾她的阻止,按住她乱挥的手,高大的身躯压近,将她抵在门上,狠狠吻住,另一只手往下,不耐烦地撕开她的裙子。

    “放、放手……”

    “江总,别这么对我……”

    “求求你……”

    “……算了。”

    她终于放弃了。

    神经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他记不清怎么脱掉的衣服,又是怎么从门边、地毯上,一路扭打到了床上。

    只记得,她目光苍凉,转过头,不再看他,轻轻吐出一口气,说:“算了。”

    那样悲哀,那样绝望。

    后半生,只怕这画面会纠缠他到死。

    他心里很疼。

    身体的宣泄丝毫无法带来灵魂的慰藉,最后喘着粗气倒在她身上时,他没有释放欲望后的满足感,只觉得空虚,心里闷闷的疼,像是下着一场永远不会停止的雨。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安静得只剩他的心跳声。

    江离坐起来,习惯性地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看见里面放的一盒香烟,手已经伸了过去,忽然停在半空。

    这是他抽的香烟牌子,不是陆世同的。

    心里瞬间舒坦了不少。

    江离抽出一支烟,用打火机点上,余光扫过抽屉里的东西,愣了愣。

    一把刀,一封信,一张废纸。

    纸上用红笔写满了‘脏’字,触目惊心。

    信的开头,写着‘李姐’。

    字迹难看又稚气,像个中学学生的杰作。

    阿嫣是个弃儿,小时候跟着个捡垃圾维持生计的老奶奶生活,老奶奶过世后,就一个人在社会上闯荡,学历低,没什么文化,字当然写的丑。

    他笑了笑,视线移到下一行字,笑容凝住。

    信很短,总共也就那么几行字。

    李姐,

    对不起,活着太累,我不想再这么下去。

    他说的对,网上的人也说的对,我这样的人,活该去死,太脏了。

    姐,人就是这样,清清白白的来世上走一遭,到最后什么也带不走,徒留一身脏。

    我的东西不多,全留给你,你要就拿去,不要捐了。

    苏嫣

    这是一封遗书。

    “你干什么?快烧到手指了。”

    身后传来声音,慵懒而妩媚,仿佛饱食后餍足的猫。

    江离回过头,双目发红。

    阿嫣一怔,抢过他手里的烟,在纸篓边上磕了磕,抬头看见打开的抽屉,心中了然,笑笑说:“以前写的,整理时候忘记扔,那时候真是幼稚。”

    江离开口,嗓音嘶哑:“……苏嫣。”

    阿嫣见他情绪波动激烈,拍拍他的肩膀,算作安慰:“你别当真,活着这么好,我怎么舍得死?”

    他只是沉默地盯着她。

    既然他不抽烟了,阿嫣把烟头摁灭丢掉,扭了扭脖子,舒展下双臂,然后扑到他身上,勾住他的颈项:“江总,休息好了吗?快点,趁热打铁,我们再来一发。”

    她的眼里住着漫天星辰,亮晶晶的。

    想到再努力点,一鼓作气,就能完成这个世界的任务,阿嫣心情激动,双颊粉扑扑的,不知是因为方才的欢爱,或是心头止不住的兴奋。

    然而,江离目光暗淡,拉开她的手,哑声说:“苏嫣,别这样。”

    阿嫣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别这样。”

    他又重复一遍,语气挫败,拉起被子盖住她的身体。

    阿嫣急了:“我就要这样!来嘛,你给点面子,就只要再一次——”

    江离伸出手,把她按在怀里,轻轻抚摸她的长发:“那次说的话……我收回,没人觉得你脏,别这么对你自己。”

    阿嫣起先觉得他莫名其妙,后来一想不对,他莫不是以为自己受不了霸王硬上弓的刺激,干脆自暴自弃了,才对他大献殷勤?

    未免想太多。

    眼看成功就在眼前,她越来越不耐烦,又开始挣扎:“江总,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扭了一会儿,挣不开他的怀抱,便体贴地建议:“你是不是累了?休息会儿继续也可以——”

    他的脸色越发苍白,徒劳地开口:“我不是有心……”

    尾音散去,面对长发散乱、满身青青紫紫的阿嫣,说出口的辩驳如此无力,他抬手遮住隐隐作痛的眼睛,沉默半刻,低声道:“你叫我放过你,他就那么好?”

    阿嫣愈加烦躁,这几天拍戏已经很累,满心雀跃以为回家就能泡澡美容,计划中的浪漫夜晚,却被江离彻底破坏了,再加上和他上演一场激烈的霸王硬上弓的活春宫,更是身心疲乏,耐心早耗光了。

    她本就不是好性子的人,脾气之坏族内尽知,乃至母亲不顾舅舅的百般阻挠,硬是把她送去西天大和尚座下,念了整整七百年的枯燥经文。

    后来,她年纪渐长,待人处事温和许多,却不是因为念佛念多了,改过自新,而是倾心于驻颜修容术,没时间同无关紧要的人计较。

    再后来,一人独居禁殿,想发脾气,周围也没人了。

    一千年,一万年,终日与最爱的脸容作伴,自然天天快乐,更没什么好抱怨的。

    此刻,江离就在挑战她忍耐的极限。

    阿嫣决定作一次最后的努力:“江总,我不管你有心还是无意,那都不重要,你怎么就不开窍呢?春宵苦短,别浪费时间了,想那么多有的没的,累不累?你快振作起来,有花堪折直须折,有人能睡就快睡——”

    “够了。”

    声线紧绷。

    阿嫣:“什么?”

    江离突然推开她,翻身下床,将脱下的衣服一件件穿回去。

    阿嫣靠在床头,冷眼瞧着他的动作,拿捏住了他的心思,也不觉得着急,看他脸色越来越阴沉,越来越冷淡,不由嗤笑了声。

    男人就是矫情。

    从前对他千依百顺的,他不把你当回事,现在稍微摆出点架子,他反倒上心了。

    这样也好,总有犯贱的男人,才会有爱玩把戏的女人。

    江离抬头,面无表情地看过来。

    阿嫣说:“江总,这是第二睡,还有一睡。”

    江离大手放上她额头,掌心微凉,淡淡道:“发烧了吃药。”

    “我头上热,那是见着你心情澎湃,激动呢。”阿嫣脸颊红若桃花,柔弱无骨的双手捧住他的手,奉承了一句,语气转讽刺:“你手心出冷汗,该不是肾亏?”

    江离哼了声,抽开手。

    阿嫣泰然自若,直视他:“我要睡的人,那是一定会睡到的,你也别纠结了,这事儿你情我愿,你又不吃亏。”

    她咬字清晰,着重强调了‘你情我愿’四个字。

    窗帘拉上了,只留一盏昏黄的床头灯,洒下一小片余晖。

    厚重的沉默和暗淡的光线,将男人的背影勾勒成萧条寂寥的轮廓,冲淡了平时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压迫感。

    他在门口停下,头也不回:“苏嫣,我当你是个人。”

    深秋寒冷的夜晚,他的声音说不出的压抑。

    阿嫣跳下床,噔噔噔跑过去,用力把他往外面推:“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刚才禽兽的时候怎么不记得我也是个人了?你烦死了,快走快走!”

    江离捉住她乱动的手,高举头顶,另一只手扣住她的腰。

    阿嫣一秒变脸,又变得眉开眼笑,乖乖的问:“江总,你改主意了?我们回卧室呀,我帮你脱衣服。”

    江离恍若未闻,冷着脸问:“那时候,为什么抹黑安纯?”他停顿了下,沉下声:“给我一个正当理由,即使是借口。”

    阿嫣不耐烦:“这种陈年旧事——”

    “回答我!”

    话一出口,连江离都是一愣。

    他一向自诩理智,自控力极强,即使内心震怒,也能装出斯文有礼的外表,可今晚,在苏嫣面前,却一次又一次失控。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想,如果她再说一遍,说她知道错了,一时间鬼迷心窍,但当初的所作所为都是因为爱他……那他可以把胸口的疼痛当成心动,和她重新开始。

    作为恋人。

    阿嫣静下来,小声问:“如果我说因为爱情,你会留下来和我睡觉吗?”

    江离黑着脸摇头。

    阿嫣抿紧唇,柳眉倒竖,像一只发怒的猫,猛地挣脱他,拉开大门:“那你还是滚算了。”

    江离抵住门:“苏——”

    “干坏事为什么非得有正当理由?”阿嫣烦躁地打断他:“因为我就想那么干,不行吗?”

    她再也不想跟他啰嗦,重重地甩上门。

    回到房里,阿嫣拿起梳妆台上的镜子,看着镜中自己盛怒的容颜,看着看着,忽然噗嗤笑了出来,愉悦的调侃:“你瞧你,作天作地的都这么好看,叫我怎能不爱你?”说着,嘟起嘴就要亲镜子。

    被遗忘的老古董忙咳嗽起来:“咳,非礼莫亲,非礼莫亲!”

    阿嫣扫兴,放下了镜子。

    老古董:“线索男主跑了?”

    阿嫣:“跑就跑了。现在想想,太快完成任务也不好,我还没实现我的梦想。”

    老古董:“你的梦想?”

    阿嫣:“对,大家称赞我美颜盛世的梦想。”

    老古董:……

    缓了好一会才平复下来,老古董又问:“抽屉里的遗书和刀,是你故意放在那里的?”

    阿嫣吃惊:“怎会?上次收拾没留心罢了。”

    老古董将信将疑:“宿主刚才的作为,我还以为是故意引导江离对你倾心……”

    “我要他的心有何用?又不是唐僧肉,吃了能让我貌美如花永葆青春吗?”阿嫣更加莫名其妙:“说起这个,我才后悔呢,就该趁早扔了那些东西,省的今天坏我好事。唉,本来我还有七成把握骗他留下和我睡觉,谁料他一看见这东西,脸色都变了,估计今晚硬不起来,真是流年不利。”

    老古董:……

    阿嫣扁嘴,瞧着有几分愤懑:“只是没来得及丢罢了,我留你的东西干什么?没准别的女人也穿过。”

    江离刮刮她的鼻尖:“乱吃醋。”

    心情却是极好的。

    阿嫣转过头,继续看手机。

    江离问:“在看什么?”

    “席园。”阿嫣回答,有点啼笑皆非:“他真炒了经纪人的鱿鱼。原来拍戏那会,他不跟我说话,是因为经纪人特地交代过……我只当他见我越长越漂亮,想跟我讨教秘籍又不敢,所以老用诡异的眼神瞪我。”

    江离笑:“红颜多祸水,美人多妖精。”

    阿嫣挑眉,青葱似的手指,点着他额头:“真是狐狸精,那可瞧不上你,暴君和尚俏书生,这才合口味。”

    江离抓住她的手,握在掌心,正色劝道:“以后收收心,再出去拍戏,那就顶着江太太的名衔了。”

    “江总又开始训话了?”阿嫣靠在他怀里:“就算我想勾人,也得有人不怕得罪你,愿意配合我——”

    江离说:“真不行,不然把你藏在家里,哪里也不准去。”

    阿嫣叹气:“这么霸道?”

    江离微微一笑,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有我还不够吗?”

    阿嫣笑笑,放下手机,拿起遥控器开电视。

    正好在重播《宫墙柳》。

    画面中的阿嫣刚被皇后掌掴了,低着头不敢吭声,待皇后走了,一抬起头,脸上泪痕斑驳,眼中泪光莹莹,楚楚可怜的姿态,演的入木三分。

    画面外,阿嫣缩进江离怀里,轻轻叹了一声,小声说:“这一幕我记得,当时眼泪真的拼命掉下来,擦干就掉,根本停不住。你知道为什么吗?”

    江离微不可觉地蹙了下眉:“对方下手重了?我——”

    阿嫣抬手,按在他唇上,扑哧一笑:“那一巴掌打在我脸上,比剐了我的肉都疼,我心里那个疼啊……这可不是演出来的。”

    江离一愣,回想起去年陆世同生日,阿嫣很久不曾露面,终于看见他,竟然关注起了他眼角的皱纹,不禁轻笑:“你啊。”

    阿嫣也笑,有点不好意思,别过头继续看电视。

    耳边,江离低沉的声线平缓道:“以后,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家跟我说。”

    阿嫣的背脊僵了僵。

    江离心口泛疼:“我是你的丈夫,你的亲人……我永远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他收紧手臂,低低道:“受气了,难过了,伤心了,即使没有任何理由,只是心情不好,也要告诉我,我负责哄你开心,嗯?”

    阿嫣垂头:“你不嫌我作吗?”

    “傻气。”他低笑,揉揉她的头发,一本正经的说:“等有一天,你不会想到这种问题,你可以理直气壮对我使小性子,那证明我这个老公当的很不错。”

    阿嫣忍不住笑了一声,飞快地抬眸瞥了瞥他,又低下眼睑:“明天我生日,你过来吧,我们一起在家过。”

    “不是说好了,我带你飞欧洲庆生吗?”

    “不了,现在全天候的都有狗仔盯着,不出小区门还好,一出去肯定被拍,到了机场也得被拍,我只想和你安安静静的待着,就我们两个。”

    江离点头:“也好,过了明天,我陪你整理东西,趁早搬去我那里。”

    阿嫣舒展眉宇,笑得温柔恬静:“嗯。”

    *

    下午六点,江离发来消息,正在过来的路上。

    阿嫣没有化妆,亲自下厨烧了四菜一汤,用筷子沾了点尝尝味道,皱了下眉:“……太淡了。”

    老古董闻到香味,馋的厉害,镜子长出两条又细又短的小腿,哒哒哒跑了过来,跳起来够筷子:“没想到,宿主还会下厨。”

    “为什么不会?”

    “……”

    老古董不好意思说,因为你太娇气,成天只弄你那张脸,十指不沾阳春水,在家吃饭还请阿姨特意来烧,只得撒谎:“宿主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人——”

    阿嫣斜睨它一眼,似笑非笑:“自称老朽,却为老不尊,说谎话哄我开心,羞不羞?”

    老古董不争气地红了脸。

    “勾男人这门学问,我曾是优等生,不止一张脸,十八般武艺都学过一些。先拿下男人的胃,后拿下男人的心——这我怎会不知道?要不是中途辍学,念经去了,我至少也能步前辈的光荣后尘,当个青史留名的祸国妖姬。”

    阿嫣说着,语气十分可惜。

    老古董咧咧嘴:“您……念经去了?”

    阿嫣长叹,没好气的指了指桌子:“你没见一桌都是素菜吗?现在好了,我荤腥都忘记怎么烧了,现在请阿姨过来也来不及。唉,我好歹也是只狐狸,怎么混的比兔子还差!……说到底全怪他,带发修行的假和尚坏毛病一大堆,只肯吃素口味又极淡,害苦我。”

    老古董奇怪:“‘他’是谁啊?”

    “无关紧要的路人乙。”

    ……

    老古董叹气:“宿主,冰箱里有牛排,我教你吧。”

    阿嫣脸上愁云顿消,捧起镜子亲了口。

    老古董哭丧着脸:“宿主,你不能动不动……非礼老身呐!”

    *

    江离到前,阿嫣刚给小美下达了指示:

    今晚凌晨十二点,登上我的微博,发我传给你的这段视频。不要问,不要看,不要告诉李姐,这是死命令,出任何差错,铁板炒鱿鱼等待你。

    小美发来回信。

    ——收到!

    于是,阿嫣又发了一条:今天你加个班,凌晨以后在线等我的下一步指示,我给你算通宵辛苦费。

    小美:坚决执行命令!

    阿嫣:十二点后,我随便给你发个字母,发个表情,发什么都好,你看见了,马上电话报警,地址是我家。

    小美:??????????

    阿嫣:别问,听话。

    小美:……

    阿嫣笑了笑。

    江离一进门,看见的便是淡妆轻抹的心上人,围裙还穿在身上,头发挽着,有些乱。

    长桌上摆了几个家常小菜和牛排,往上冒着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