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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玉随雨慈见到六皇子时,已是三日之后了。
元昭王朝六皇子陈瑾时,时年一十五岁,同林玉藢同岁,丹凤眼,高鼻薄唇,麦色皮肤,身量纤长结实,竟不大像这宫里养尊处优的皇子。林玉往六皇子跟前一站,比人家矮了大半个头。撇撇嘴,林玉伸出一只手,道:“虽是第二次见面,但初见时没有好好打过招呼,我叫林玉,你好。”
六皇子,此时称呼他刘辰更合适些,微微蜷了蜷半攥的拳,才伸手同林玉握了握手,有些紧张道:“你好,我叫刘辰,星辰的辰。”收回手时,还有些不自然地抬到唇边,清了清嗓子,耳尖已有些红了。
林玉见状不觉稀奇,没控制好情绪,“噗嗤”笑出了声:“雨慈同我说你腼腆内向,刚才见你个子挺高,身板儿也结实,我还不大信,是我眼拙了。”
林玉这一打趣,刘辰便是连两颊、脖颈也染上了绯色。雨慈出来打圆场,道:“你别逗他了,他这两年多已经长进了不少,走,咱们去屋里头说话儿。”
三人见面的场所是六皇子读书之处,元朝不大看重男女大防,皇女亦同皇子一样读书识字做学问,此时平元公主带着位小姐出现在六皇子书所,并未有何乍眼。
三人落座,又闲话了些各自穿越到元朝后的处境事物,也回忆了乘船出海的前后,好一番交流之后,已过了一个多时辰。因皇子、公主都有叮嘱,期间并未有人进来打扰。
林玉难得找到了两个可以放心说话的人,自然不肯早早散去,便在几人斗地主时,外头传来沉稳却不失明朗的男声:“六弟,大白天叫小厮守在外头做什么呢?”
林玉抬头时,瞧见一道墨蓝色身影自屏风后转出,那人一手背后,一手正抬起微微挡开一旁的帘子,身量比六皇子略高,却更壮实,宽肩窄腰,是实实在在成年男子的身形。
“三哥。”六皇子与平元公主异口同声,纷纷起了身,行的是日常的礼,看来三人关系不错,林玉亦跟着行礼请安。
“又在这斗地主?”三皇子觑了眼桌案,摇头笑道。
三皇子挠挠头,笑着解释:“闲来无事打发时间,三哥过来可是有事?”
三皇子呷了口茶,道:“方才在父皇跟前议事,闲时父皇提起过几日要去琼花行宫办场马球赛,往日你都不愿参加,我知你素日骑射功夫最佳,如何?这次可要跟三哥下场?”
六皇子登时便摆手拒绝:“三哥,我这功夫真不行,自先前摔下马,早已大不如前。”
平元公主也跟着道:“三哥,六哥身子这样弱,打马球又是力量碰撞的较量,万一六哥再出个意外,淑妃娘娘又要心疼了。”
林玉瞧着几人来来回回的对话,大致也猜测出,怕是刘辰根本不会打马球,而原身又是个中好手,怕露馅才不敢上场。至于雨慈,定也是因此才帮刘辰打掩护。
“你啊,”三皇子点了点平元公主,“回回都是你替老六说话,三哥这样疼你,倒不见你这般维护。”
平元公主便即刻收声,小声嘟囔道:“我对几位哥哥还有下头的弟弟都是一样的。”
三皇子只摇头不语,转头瞧见默默坐在平元公主身后的林玉,问道:“这是?”
平元公主见到转移话题的机会,忙侧了侧身,将林玉的身形让出来些,介绍道:“这是九重巷林府的小姐,前些日子皇祖母召进宫来陪伴解闷儿的,只是近日皇祖母不在宫中,平元无事便寻她来玩耍。”林玉便又微微点头致意。
“九重巷林府。”三皇子指尖点了几点桌案,方恍然道,“林小姐父亲可是户部侍郎林唐林大人?”
“正是家父。”林玉点头应道。
三皇子点点头,便未再多说什么,又同六皇子二人说了会话,便离开了。
三皇子方离开,刘辰便一下子瘫在靠椅中,像被抽干了气力一样,雨慈也在软凳上似软了身子,捏了绢帕的手顺了顺自个的胸口。
“你们两个是不是夸张了些?”林玉自顾自喝了口冰块镇过的鲜果汁,瞧着两人行径有些怪异道。
“你不知道,他刚过来时也是宫中举办了场马球赛,他面皮儿薄,不晓得拒绝人,就那么上场了,结果别说打着马球了,连马都骑不好,没跑两步便被摔下了马,还摔折了胳膊,吊了三个月的膀子。”雨慈絮絮叨叨将刘辰的“丰功伟绩”道来,“那一次吓到了淑妃娘娘,他自个也怕漏破绽,再不敢打马球了,骑射课也是能躲便躲。”
“怕漏破绽,难道不是应该抓紧把骑射功夫练出来?毕竟方才听三皇子的意思,原主儿骑射功夫了得,推脱得了一时,可推脱不了一世。”林玉转了转眼珠,“不过你这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由头倒也还勉强说得过去。”
“我是不想折腾了,再过个一两年,我应该就能分府出宫居住,到时候我就可以自在了。”刘辰此刻才似缓过来,想到不远之后的自由,心情轻松了许多。
“怎么?打算开启古代三妻四妾的美妙人生?”林玉打趣道。
刘辰一怔,摇头道:“少说少错,我找个安静乖巧点的最好,若是父皇和母妃不强求,我还是一个人过的好,省得连睡觉都不踏实,怕说梦话透露些不该说的。”
三人便都有些沉默,这担心,又何尝不是她们二人的心病。
担忧是短暂的,很快,三人便沉浸在奶茶的快乐里,得益于公主的身份,让林玉有了充足的材料尝试制作奶茶。没有乐趣,那就自己创造乐趣。经过这些时日的尝试,林玉二人已成功调配出十几种奶茶与果茶,林玉甚至畅想着待出宫之后,便将奶茶连锁店开遍元朝。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打脸的,现如今,他们的奶茶也只能三人之间独乐乐,每每念及此,林玉总要感叹一声:“若是小风筝在便好了,实在是想念她的烘焙手艺。”
“是啊,我永远做不好戚风蛋糕,好怀念奶油蛋糕。”陈雨慈也跟着叹气。
“想吃乳酪蛋糕,芝士蛋糕。”林玉的馋虫也被挑了起来。
俩人便像是比赛一样,一道接着一道如数家珍,直到刘辰大笔一挥:“吃晚饭吧,我撑不住了。”
短暂的静默后便是爆发的一阵笑声。
待林玉回到红李宫时,月亮已不知挂了多久。宫中早已点了灯,外头稀稀疏疏立了三两个内侍,四下静谧异常。
林玉同初九进得屋中,并未见到潇潇与珠络儿,林玉也并未往心里去,只道时间晚了,两人已回屋中歇息。今天的确是闹了许久,林玉未歇午觉,这会困意汹涌袭来,呵气连天的有些支撑不住。
此时林玉便有些觉出有人随侍的好处,她只往软塌上一歪,眯着眼睛,初九便仔仔细细替她净面,通发,更衣,卸去一身累赘。
“小姐,我去叫水服侍小姐沐浴,小姐歇会。”初九做完这些事务,轻声同林玉说了一声,见林玉哼了一声回应,便轻轻退了出去,将门带上。
林玉闭着眼睛,心想着再撑一撑,眼皮却灌铅般沉得丝毫睁不开,脑子亦混混沌沌,只待她绷着的那根弦一断,便要黑沉睡去。
便是这当口儿,林玉听见耳畔似有人声同她说话,那声音似近似远,她只凭本能回应,好似听懂了,又琢磨不出那声音说了些什么,自然了,也不知道自己回了些什么。
待被初九轻轻摇醒,林玉因眯了一会儿,此刻倒有了些精神,懒懒道:“你方才同我说什么?”
初九一面替林玉布置沐浴之物,一面道:“快入秋了,夜里清凉,我先将小姐的头发编起来,小姐快些洗,省得染风寒。”
林玉又是含糊应了一声,待初九替她将头发理好,退出去,便解了衣衫,浸入木桶中微烫的洗澡水里,舒服地将头枕在桶边,闭眼泡了起来。不过一炷香功夫,初九敲门提醒她,林玉微微惊醒,匆匆抹了把脸,起身着了寝衣往里间去。
钻进熏了香,裹了暖炉的被窝,林玉通体舒畅,不由将寝衣丢了出去,只着肚兜亵裤在被窝里打滚儿,滚着滚着便渐渐睡去。
初九清理过浴间,放轻了脚步到林玉床边,替林玉掖了掖被角,抬起林玉搭在外头的手臂正要收入被中,却瞧见林玉腕间多出了一只玉镯,镯子通透水润,白中带绿,品相非凡,初九却不记得林玉的妆匣中有这样一只镯子,但她并未多想,只稍稍疑惑片刻,便将林玉的手臂收入被中,又落下床帏,检查了窗户,息了几盏灯,只留了外间两盏,方在外间软塌上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