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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分时节,大地回暖,潮气渐生,此时薄云朝西方慢慢聚拢,虽暮色向晚,凉风四起,而斜晖普照,日光尚盛,若是在日光里多走几步,背岬也会微沁少层。穿着藏青素衣的小道士此刻已累得直不起腰,他从西山头的道观而来,要去东边的竹林寻仙问道,在这潮闷的春光里奔波了一日的他,现下只想找到一处歇脚的地方。又走了一段路程,斜阳几乎没于夜色之中,借着微弱的残光,小道士瞥见不远处有一座破败的佛堂,来不及作过多的思量,小道士转身向着遥远的苍穹揖了三下,闭眼默念三声“上天有好生之德,佛祖和师父不会怪我的·······”
进了佛堂,小道士卸了包裹,随处寻了些干草简单铺就了一下,刚准备躺下休息,就听见吵闹的说话声和金属碰撞的声音,正是朝这个方向而来,小道士赶紧拾起包裹躲进了佛像后面的隔间。
“奇怪,这几日一直在赶路,也没好好吃东西,怎么就胖了这么多?这隔间明明不小呀?”小道士一边纳闷一边捏捏自己的胳膊、掐掐自己的脸颊,探来探去探到了一只人的手,小道士吓得就要叫出声来,那只手适时捂住了他的嘴巴。
“那小子就是在这里不见的,他肯定就在附近,给我搜!”外面的人来者不善,小道士仔细听着,正暗自沉思怎么逃过这一劫,突然一声巨大的轰鸣声从佛堂外传过来,就听见外面那群人都向着那声音的方向奔过去了,小道士听见人群走远,整个人放下心来,正想着起身,就被捂住嘴巴的那只手拉住胳膊朝着门外的另一个方向跑去。
小道士被人拉着胳膊也只得跟着他跑,不知过了多久,那人终于停下脚步,却仍拉着他的胳膊四处张望。小道士忍不住开了口,“这位兄弟,你是谁呀?你可以放开我的胳膊吗?我胳膊痛,脚也痛,跟着你跑了这一路,心也痛·······”
“哦,抱歉”,那人背着月光,小道士瞧不清他的容貌,只听得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却又似乎刻意抬高自己的声音,换了个活泼的调子,“我叫阿空,刚刚也是情势所逼,请你不要见外。”
小道士换了个方向想瞧着更仔细一点,发现他的脸上污泥糊了个满面,只有一双眼睛还算清澈,也并不能知晓他是什么样子的人,“罢了罢了,权当我自己倒霉吧,我说你自己跑便是,干嘛非带着我一起跑,我躲着好好的,等那群人走掉我还能继续躺着休息一下,现在可好,瞧瞧这是什么鬼地方。”
“刚刚那情势你也瞧见了,来的那群劫匪气焰汹汹,我若不带着你跑,你指不定就被逮去性命都没了呢。”月光中那人说话的声音倒还算恳切。
“劫匪要抓的人又不是我,我担心什么?”小道士眯着眼睛对着那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再说了,就算他们为难我,我把他们要找的人交出去不也就没事了。”
那人似乎嗤笑了一下,“原来你们做道士的也这般不讲仁义,在你的心目中那群人难道是讲道理的人,你就认为他们不会黑白不分、胡乱杀人?”
小道士转身不再瞧那人,径自走着,“我瞧着招惹劫匪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若是死了便死了呗,我小道士不怕死,死了还能和师父团聚呢。”
那人见小道士朝着一个方向走了,也默默地跟了上来,“实话跟你说了吧,我的村子去年因为一场旱灾死了好多人,我也是没有办法只能去投奔远房亲戚,在路途实在饿得不行就偷了他们一块饼,结果被他们发现了非要把我抓起来还要杀了我,还好我机灵跑得快,我就躲进了附近的一处破庙,然后就遇到了你,这才发生了这么多事,”
小道士停下脚步看了看他,“好的,我知道了。”遂又径自走着。
“你不信我?”
小道士终于不耐烦,“你干嘛老跟着我?”
“你要去哪个方向?”
“去东边。”
“那就是了,我也要去东边,咱们是一个方向。”
小道士并不理他,独自默默走着。过了一会儿,那人又开了口,“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你累不累呀?你刚刚不是还说脚疼吗?咱们要不歇一歇吧,反正天色也很晚了,歇一宿并不影响赶路。”
小道士虽不想理他,但也确切感到身心疲惫,于是找了一处草地,卸下包裹,席地坐了下来。今夜的月亮并不明朗,星星却格外繁多,灏灏银河无数个或明或暗的星星在闪烁、在游荡,它们是游离在尘世之外的精灵,带着前世不堪的回忆,却又对人间充满了眷恋。凉爽的风吹拂着小道士额前的碎发,小道士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不知为何,小道士每次遥望星河的时候,总能看到它们飘荡的样子,这些深夜的小精灵使他感到安心,他总能感到一种熟悉,像是自己也变成了星星,总能回忆起很远很远的故人。
小道士索性躺了下来,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阿空,你不用跟着我了,我自己一个人很安全。师父叫我阿离,你也可以叫我阿离·····”说完这句话,小道士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那人把自己的衣服搭在了小道士身上,对着凉风轻轻地说,“都说了和你一个方向,你这小姑娘怎么还是不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