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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妇人携女进京,有着石氏族徽的大车华贵宽敞,坐得妇人心花怒放,妇人闺女则心事重重。
孟十三把真身变小数十倍,成一条三寸长一指粗的小蛐蟮绻缩在车厢软座侧缝间,默默地跟着恩人往京城进发。
岂知刚出金陵,途经一处小树林,车队便遇上贼匪,孟十三专心保护妇人,反而忽略了妇人闺女,加之贼匪似是抱着目的而来,一个没注意,呼吸间妇人闺女便中了贼匪头头疾射而至的毒箭。
毒很霸道,箭直取心房,中箭刹那,妇人闺女便倒了地,浑身抽搐七孔流血,瞬息而亡。
人死如灯灭,纵孟十三想救,她的妖术也无力回天。
妇人哭得嘶声裂肺,抱着闺女尸体不撒手,嘴里说着极悔的言语,说该听闺女的,莫要进京,也就无此横祸。
孟十三瞧着小树林中这一片血流成河的场面,听着妇人痛苦的懊恼,她却觉得即便不进京,妇人闺女也得遭毒手。
原因无他,只因妇人自闺女出生以来此十年的谎言。
豪门仕族,根基深厚底蕴不菲,平白让十年未见的庶子继承了去,不管是妻是妾,谁都会心生不岔,继而衍生出斩草除根的念头。
贼匪目的达到,留妇人一个活口,以证其子已死于贼匪之手,很快速退,退得毫无踪迹。
孟十三没有追,她想杀那些贼匪,凭她千年妖力,不过弹指之间,便能将众贼匪击杀殆尽。
然在此刻,她想给妇人一个选择的机会。
妇人处于极悲痛的状态之中,孟十三化作一个年岁二八芳华的姑娘缓缓走近妇人:“我可以替你报仇,杀尽那些贼匪,及其幕后主使,我也可以为你救活你闺女,让你闺女继续活下去。然二者,你只能择其一。”
妇人本悲痛欲绝,已不在乎谁走到她跟前,却在听到孟十三说能救活她闺女时,心头一震,一下子抬起头,孟十三清新脱俗如天仙般的容貌即刻映入她的眼帘。
她怔住了。
孟十三没有不耐烦,温声再把方将的话重说了一遍。
妇人这回听得真真的,再无怀疑自已是不是听错了幻听了的道理,她颤着声音问:“你……你说的……说得可真?”
却不管孟十三的来历,她眼下只关心能不能让她闺女活过来。
“真。”孟十三虽无法自冥司手中抢魂,然占一占躯壳,替妇人闺女活下去,替其孝顺妇人百年归老,却完全可行。
如此,正好报恩。
妇人不假思索道:“请恩人救救我女儿!”
“那贼匪……”
“只要我女儿能活,我什么都不要了!”
孟十三心中甚慰地点头:“好。”
她还真怕妇人执迷不悟非要进京呢。
照今儿刚出金陵便招来杀身之祸来看,倘妇人母女真进了京城,如愿认祖归宗继承家业,只怕明枪暗箭轮番来,届时便不仅是妇人闺女送命,连妇人也得跟着魂归九泉。
附身妇人闺女身上几息,孟十三便睁开了双眸,看到妇人喜极的脸,随后被紧紧抱入怀,听着妇人一遍又一遍地喊出着余哥儿。
孟十三尚不习惯突如其来的母爱,母亲二字有些喊不出口,被妇人紧紧抱在怀里不知所措时,仅抬手轻轻拍着妇人的后背,以示安慰。
或许是安慰效果显著,妇人随之想起她尚有一位恩人得谢,岂知转头四下寻觅,却已寻不到恩人踪影,她疑惑道:“恩人呢?”
孟十三默默:在你怀里呢。
妇人姓张,左邻右舍皆称张大娘,妇人闺女随生父石柯姓,姓石,大名儿石余。
此大名儿顾名思义,多少有些多余之意。
当年石柯年纪尚轻,石余出生时,他虽仍膝下无子,但想着妻妾成群,总会有人为他产下儿子,较之他出行之际一夜快活之后而有的庶子要强得多。
简而言之,张氏在石柯眼里,不过是一时贪图的新鲜,并未想过要给什么名份,当然要哄骗张氏委身于他时,难不得随口说上几句虚假的承诺。
实际上,莫说作妾,张氏的地位,在石柯眼中连通房丫寰都不算。
后怀上胎,张氏送信与石柯,岂知石柯仅差人送来银两与书信,信中说让张氏自行处置,即便落胎也由着张氏,字里行间皆言明不会接张氏进京,让张氏死了这条心。
张氏却是不死心。
十月后生下石余,她差人送信至京里石府,明明是女儿,却谎称她为石柯产下一子,请石柯为亲生儿子取大名儿。
此后接到回信,她欣喜拆开一看,信中只二字:石余。
即便很明显为敷衍而起的名儿,张氏仍欢喜得很,觉得石柯并未忘记她,虽不给她名份,却是认亲生骨肉的,心中仍抱着有朝一日能被抬进石家大门的希望。
而此次闺女遇袭中箭,直接给张氏兜头一大盆冰水。
她清醒了。
闺女能大难不死……
不,确切来说,是死而复生!
石余那会儿中箭后气息很快全无,张氏是确定过的,不然也不会哭得嘶心裂肺。
如今石余活了过来,纵然那位天仙般的恩人来得蹊跷,也走得悄无声息,当时已无气息的石余被救活更是离奇得很。
于此事上,张氏难得清醒聪明一回,深知如此离奇之事说出来,对母女二人毫无益处,指不定还有大害,逐守口如瓶,三缄其口。
依孟十三的提议,张氏与孟十三回金陵后,并未再回城郊村庄,而是直往石余就读的学堂附近租了一房舍住下来。
孟十三以石余的身份继续上学,张氏就近寻了一家绣庄做工,依旧靠着一双巧手卖绣品养活母女二人。
京城石家收到消息说张氏母子二人遇袭,石余被杀,张氏不知去向的结果时,已是半月后。
再到石柯悲伤之余不愿相信,非得亲自到金陵寻找幸存的张氏而抵达金陵城时,距石余被杀已过去三个月。
黄白之物就是万能。
石柯到京城,只花了银两,便以极快的速度寻到石余就读学堂,继而得知石余未死,及张氏母子二人现居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