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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大公主发现三弟不爱待在家里了,每天都往外跑。大公主精明得紧,看三弟这般容光焕发,自然晓得他走了桃花运。
大公主原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某一天,三皇子半夜跳墙回到家,刚落下墙头回身,便见到大公主迎面而来,肩上扛了一杆银枪。大公主戳着他道:“最近功夫见长呵!再不收敛一点,看父皇怎么治你!”
然而情到深处,不能自已,三皇子没有收敛。皇室也全都知道此事,皇帝龙颜大怒,要求秘密查办,大公主主动请缨,三皇子还被蒙在鼓里。
那一天风和日丽,三皇子在依依房中,正为依依的新曲填词,忽听得楼下人声鼎沸,夹着一个低沉的女音。三皇子心想:“不会吧?”搁下笔,趴在栏杆上一瞄,果然是大公主带人来了。
三皇子急忙转身钻回依依房内,扣着依依的肩膀快速道:“依依,让我躲一躲,谁来了都别说我在这里!”
三皇子刚刚躲藏好,“砰”的一声房门被一脚踹开,跟着三五个护卫。依依毕竟是见过世面的,表面装得很镇定,但是大公主刀子般的眼神射来,她便有些虚了。
大公主瞧了一眼,心中有数。她一言不发,开始在房间里踱步。她踱到床前,停一停,踱到梳妆台前,停一停,踱到衣柜前时,依依无意中抬了下眼皮。
然后大公主便明白了,她走近依依正着打量一圈,逆着打量一圈,锐利的眼神依旧紧盯依依,却沉声喝道:“到别处去,继续搜!”
一干人哐当哐当出去了,最后有力的马靴声一跨出门槛,依依连忙合上门,转身时,三皇子正捂着胸口从衣柜里出来。他喃喃抱怨:“再这么折腾几次,我非被吓出心脏病不可。”
依依为三皇子倒了杯水,问道:“那些是什么人啊,跟黑帮似的。”
“黑帮?”三皇子擎着茶杯一想,笑道,“有几分像。”
掌权的人,跟黑帮有几分像。
大公主向皇帝禀报,说三皇子被乐伎所迷惑之说,纯属流言。
太阳依旧东升西落,所有人按着自己的命运轨迹生活。可是变数还是出现。那天傍晚残阳如血,三皇子陪依依饮下鸩酒,意识模糊之前,最后见到的是大姐慌张的脸。
三皇子醒来后,世界都是灰暗的,整日在府中游魂一般,时常还会想不开。某一次上吊未遂以后,大公主赶来看他,蓦然一巴掌掴他脸上。
一丝鲜血从嘴角慢慢淌下,他不觉得痛。他第一次见到大姐落泪:“再过不久,我要远嫁廓尔喀。你这样子让我怎么放心去!”
这下子三皇子清醒了。万俟皇朝北边的敌人虎视眈眈,西边更有彪悍的廓尔喀人野心勃勃,若这两方结成盟友,万俟皇朝危在旦夕。为了不使这情况发生,大公主请愿前往和亲。她摸着他的头道:“亶琰,你十五岁了,长得比姐姐高了,能够不需要姐姐保护了。你太容易受伤,以后记得保护自己。亶琰,连姐姐的份,在祖国好好活下去。”
大公主趁最后能出宫的时间又来到三皇子府中,此时他见到大姐便满心怆然。姐弟俩相对无言,良久,大公主抬起眼,泪光中满眼坚定:“这一点点牺牲于国家大计微不足道,而且我身为大姐,总不能让妹妹去。我是女儿身,不能上阵杀敌,所以我以只有我能做到的方式,保卫这个皇朝。”这辈子除了依依之外,他拥抱过的人只有大姐。
大公主回到皇宫,有专人教导她礼仪与廓尔喀语言,很长时间没有见面。
第二年春暖花开时的一天,碧空万里无云,风中的经幡猎猎作响。大公主一袭鹅黄的长裙,哀艳的笑容倾倒众生。那一天庄重的车队缓缓离了皇城,龙椅中的父皇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一年后从境外发来讣告,瑾娥公主死于难产。
讲着讲着,天亮了。
我望着东方的鱼肚白,长长叹息。三皇子问我困不困,我摇头,低声说不。三皇子还是觉得抱歉,想送我回去。
就在我俩起身将要走时,铿锵铿锵的金属声由远及近,月亮门外转过来全副武装的官兵。为首的那个到三皇子面前,抱拳行了一礼:“三殿下,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三皇子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官兵又道:“昨夜白城发生一场血案,有人目击到三殿下在现场。”
我豁然向前一步,三皇子拦住我,向官兵道:“劳烦带路。”
我眼睁睁看着三皇子被那伙官兵带走,没有说出三殿下昨晚一直跟我在一起,免得被怀疑成共犯,三皇子也不愿将我牵扯进去。
三皇子府的门口,家丁丫鬟乐工聚集在一起,几个女孩儿抹着眼泪。我上去劈头便问:“到底怎么回事!”
老管家颤巍巍地告诉我:“白城一夜之间被屠杀得几乎殆尽,幸存的人说,看到三殿下的身影……”
“给我牵一匹马来!”
我驾马赶到公堂,拨开为官的人群,见到二皇子威严地坐在上面,两边各一个大红袍子的官员,三皇子在公堂中央站着,旁边黑压压跪了几个百姓,有的身上还缠着纱布。我正听见三皇子为自己辩解:“臣弟实不知情。”
那几个跪着的纷纷看三皇子一眼,然后对着二皇子嚷嚷“就是他!就是他!”把头磕得砰砰响。
那脸上的恐惧不是做戏,我有点迷惑,难道有人扮成三皇子的模样行凶?
二皇子坐在上头犹豫,他身边两个官员自然不敢先说话。我趁着这个空档一手掀翻两个衙差,闯了进去:“凭什么咬定是三殿下!”
三皇子愕然看着我,开口还来不及说话,我又向上拱手道:“二殿下,万俟皇朝向来重视法律,当年太祖立法时说,任何人只要有理有据,都可以上公堂辩论,想来您比民女清楚。民女今天来此,就是为三皇子辩护。”
我的突然介入引起一小阵骚乱,上头“明镜高悬”的匾额照耀下,二皇子显得颇为清明,一拍惊堂木,沉声道:“说下去。”
我转过半步对跪着的证人道:“各位都确认看到了三殿下?”
一个个脑袋点得像捣蒜。上头二皇子应景地扬了扬一叠纸:“证词都在这里。”说着要让衙差递给我。
我挥手不看证词,道:“敢问二殿下,白城屠杀案死者一共多少人?”
二皇子道:“具体数字还在清查,但不会低于七千。”
围观人群中爆出一阵唏嘘,二皇子又拍惊堂木。
我大声道:“五万人,谁能在一夜之间屠杀七千人?”
公堂上霎时间安静,少顷,二皇子道:“也许还有同谋。”
我转身问那些跪着的证人:“你们看到三皇子以外的人了吗?”
那一干人面面相觑,没有回答。
“看来是没有了。”此时我也犯糊涂了,以我一个月来对三皇子的观察,他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公子。
一个月……魔莲降世……
但愿阐提寺没把这件事报告给皇朝的人。
我沉思着,二皇子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但是现场找到的凶器是皇家铸剑手艺,普通百姓绝无可能拥有。人证物证俱在,照样可以定三皇子死罪!”
我也不看那血迹斑斑的凶器,而是向二皇子拱手道:“民女说句不敬的话,若凶器是出于皇家,那您也是嫌疑人咯?”二皇子脸色一沉,我更提高了音量,“此事仍然疑点重重,为何二殿下执意要定三殿下死罪?!”
“飞飞!”三皇子吼我。
我向二皇子躬身行了一礼:“民女冒犯了,但请二殿下还三殿下一个公道,改日民女一定向二殿下请罪。”
最后的结果,二皇子被削去皇子身份,废为庶民,关押进天牢。这大概是连同对我无礼的报复算在内,二皇子最大的宽容了。
最后的死亡人数清查出来,我脑中正一片浆糊,听得不大分明,依稀是一万开头的数字。
一万多人?割草机吗?
老管家要为三殿下送去被褥,我央求他带我一起去。老管家抱着厚厚的被褥点头:“也就是多几个通融钱的事。”
天牢里,给三皇子的牢房在最里面一间,环境还算干净,就是阴暗,只有一个小孔透进来一束阳光。房中一张床,一张矮桌,桌上点着一支蜡。
我跟在管家后面进去,三皇子看到管家时十分欣喜,目光越过管家看到我,神色顿时复杂起来。他希望我来,又希望我不来。
老管家擦着眼睛走向一旁,我趁机走近三皇子,唤了一声:“三殿下……”
三皇子不知为何还笑得如此温柔:“我现在不是殿下。”
我道:“奴家喊习惯了,改不过来。”顿了一顿,“殿下,奴家知道殿下无辜,求殿下乐观一点,奴家一定救殿下出去。”
一叠声的殿下,他听得一双潋滟的眼睛轻轻弯起:“那好,如果我能平安度过这一劫,我有话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