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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有灵性一般,“慢慢地靠近,它们如躲避猛兽的小动物们般溃散;快速地冲击,你便可能如在融化的奶油之中般畅快”,被推挤出的多余流液般的物质,会在身后重新汇拢聚集。冬青看着这只手,在青铜穹顶表面如划拨水面,一脸惊诧,随之而来的是,是意外获得了奇妙力量的满足感和微微的自豪感,以及,对人生不确定性的丝丝感慨。还没二十岁的他,在看似机缘巧合之下居然深度参与到了家族的大事件中,并且一而再地获得了战力的升华。现在的情况,如果回到一个月前,怕是只能存在于自己的幻想之中罢了。
“我的想法是,如果想要突破青铜穹顶回到地面,只能由冬青的左手拨开青铜开出一条路,而后,在它们尾端还没有完全合拢时,大家跟在冬青创造出来的空间里,一齐逃出去。”竹五镇定地描述起他的方案,从原理上来看,似乎这是个唯一的可行的办法,夏晁疑惑道:“如果后面的人没跟紧会怎么样?”,竹五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会被夹在重新聚拢的巨型青铜块之中......”
几个人想象到自己的部分肢体或者整个人被包在粘稠的青铜材料中逐渐凝固,成为穹顶的一部分,这样的恐怖场景想想都要不寒而栗,亏得几个人都是训练有素,迅速稳定了情绪,等待竹五的进一步布置。
竹五看着冬青,声音低沉而有力,还有个情况你必须得了解,这么高等级的手归云,估摸着你只能支撑一刻钟的使用时间,而之后必须至少得有整整俩时辰来重新积蓄能量,也就是说,如果我们仨、或者你,在这逃脱过程中遇到了问题,只有你,才有能力对我们四人进行救援。然而救援窗口非常有限,稍不注意,不但人救不出来,你也会搭进去。另外,如果不能同时上去,势必要躲回甬道,等待冬青从上面再回来救援,切记不能胡乱拉扯前面的人。冬青一边细心地聆听着,一边频频点头。
说到这,竹五认真地看向夏晁,颔了颔首,夏晁也是,回以一个严肃的表情。竹五又看向兰妍儿,眼神却流露出些许......似乎是不舍,或者是对未来的不确定。兰妍儿的应变能力极强,技能运用也相当娴熟,遇到问题绝对能找到最好的解决方法,自己或许并不用太过担心,但好不容易有机会组队相处,却这么快就遇到个生死坎。冬青感觉不太对劲,竹五现在的姿态与其说是任务布置,却更像是在交代后事,他疑惑地看着竹五,难道竹五叔有啥不好的兆头吗?
冬青深吸了一口气,尝试着继续波动青铜流,从手的力道中慢慢感知,在什么样的手速、掌力、掌型下,这股青铜流液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幸而天赋充沛,他只用了不到一刻钟时间,就稍微找到了些规律,然而很快左手皮肤颜色缓缓地变淡,粗大的手臂直径也慢慢地缩小,冬青能感觉到那股奇异力量的流逝,想用心神控制它的流向,却不可得。
竹五招呼大家坐下,盘点了下随身的水和干粮,刚才那一战尽管几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皮外伤,但水和干粮还是足够应付一两日的,因而,为保证更熟练地掌控,竹五建议大家多等一次,再给冬青一刻钟来熟悉练习对手的掌控。
于是四人各自在甬道边凿出小洞穴,靠着闭目休息调养。冬青脑子比较乱,忽然赶鸭子上架似的“被”肩负了小队四人的生死命运,内心自是极不愿意的,但他不得不对自己说,或者这就是所谓的肩负责任的成长吧。
转头看向对面的竹五,正端坐调息的他,面容疲惫,一身青衣已在战斗中被泥水脏土蹭得满是污迹,这一仗他出力最多,尤其是第一次正面被白妖的无影之波震飞,身体所受伤害之重怕是几个冬青同时上都得立死当场,在冬青眼中,竹五深沉、冷静、充满智慧和果敢,在队伍里始终都是大哥的模样,有他在,队里的几个人都能安下心来。
顺着竹五衣衫角边而下的坑洞,便是夏晁,他把被人面蚰蜓咬得千疮百孔的衣服全脱了,铺在洞穴内倚身靠着,呼噜声渐起。身上外露的伤口密密麻麻,看着鸡皮疙瘩泛起,那些伤口的深度和外翻的皮肉,难以想象,刚才有多少条蚰蜓已经钻入他皮肤之下,撕咬、啃食了肌肉,而现在他居然还能枕着胳膊、翘着腿睡着,这也是真是一等一的牛人。
抬首上望,冬青恰好对上了她的目光,隔着丈远。冬青很少和女孩子对视,尤其是如此美丽的女子,江南般柔弱婉约的面孔,却有着线条精雕细砌得恰到好处的鼻梁,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太少;尤软素玉般的耳型、和似乎吹弹即破的皮肤,以及那秋水般的明眸,只是那目光,咋一看带着一丝关怀和温暖,也有那么一点点......轻佻?却转瞬即逝。
冬青怔住了,待回过神来,兰妍儿还盯着自己,但已完全看不出脸上的表情,就是那么静静、默默地看着,过了一会,她扭过脸去,侧脸的线条如春之拂柳。冬青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猛地甩了甩头,现在想这些又有何用。
又过了俩时辰,在这期间,冬青睡了一觉,睡醒后在脑中好好回忆了一遍刚才初试的感受,跟竹五和夏晁讨论了下手型和一些困扰。等到自己感觉到了,又再次呼唤出手归云,充分利用好这十五分钟的窗口期,继续摸索、熟练了手抚青铜的手法。
再一个等待期即将过去。
四个人已各自吃了干粮,收拾行囊后,以冬青打头阵,兰妍儿、夏晁、竹五殿后,后人手扶住前人的腰巾,四人根据手归云可能冲击出来的缺口形态摆成了菱形阵。冬青试了试左手,嗯,应该差不离了,于是吐息运气,顿时感觉寒意直冲大脑,爆发式的力量感如湍流之水涌入左臂,随着左手的肌肉不断膨胀、肤色的异化,待到皮肤表面略有青铜色的微光泛起时,冬青觉得,时候到了。
他扭头朝队伍后三人颔了颔首,仨人也报以肯定而严肃的表情,冬青深吸一口气,以下焰手起势,以一个快慢适中的速度滑向前方黝黑厚重的青铜穹顶,只见前方的青铜表面如水一般融化、后退,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半圆形的空间,并且,不断地后退着,多余出来的材料粘液,正慢慢的被挤压至他们的顶部和侧边。
冬青继续保持左手的这个姿势,按前两次练习的感觉,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一刻钟时间可以前进约一丈远,如果他们没有估算错误的话,这个穹顶厚度至多三尺,不超过5尺厚,按这个速度四个人可以在半刻左右就能脱离青铜穹顶,进入土层。冬青的左手闪着微弱的光芒,落在最后的竹五手持火折子密切关注着被挤压而慢慢流过的金属液,他必须要盯着青铜金属液的聚拢情况,否则后果会令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在冬青和手归云清理出一个半人高大小的扇形空间后,队伍俯身而入,夏晁和兰妍儿在冬青身后两侧,看着身边那些流动着的青铜流液,在火折子光芒照射下反射着奇妙的金属光泽。他俩甚至还能如在小溪流上一般,从身边流过的金属流液上看到自己面孔的倒影,倒影中的自己,是那样完全无法掌控自我命运的卑微,而慢慢流过的青铜金属流液,却如此的瑰丽、耀眼,而又静谧、庄严、肃杀,那是一种高傲的大自然对卑微生命的藐视,也是那种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的随心所欲。
约摸一半时间过去了,他们前进的距离已有三尺长,竹五一直紧盯着身边两股蠢蠢欲动的流液,似乎已经快要开始围拢,他低声提醒着前行的队伍,注意脚下和身边的异动。夏晁有些按耐不住性子,问冬青:“小青哥,前面能看到尽头么?”冬青额头已渗出密密的微汗,他不敢停歇地努力在前方划拨出合适穿行的空间,略微迟疑了下,摇了摇头并没言语。竹五捅了捅夏晁,让他别影响冬青,以免推拨出来的空间变形。
就是这一点迟疑,却在手型上起了微小的变化,反应到面前的青铜流却被放大了数倍,在冬青两侧的空间,面前的青铜墙突然由扇形变为了平直的三角状,两侧青铜流竟缓缓的朝着兰妍儿和夏晁身边逼压过来,兰妍儿惊呼一声,潜意识里立即猫低身形,靠向夏晁,企图避开这恐怖的融流,夏晁身形比较宽,正紧张着目睹融流的压迫,被兰妍儿这么一靠,有些惊慌失措,竟没有及时压低身形,眼见着右边的融流向他袭来!
只见竹五反映迅速,立即伸手将夏晁右肩朝后一掰,融流贴着右边的臂膀擦肩而过,只听“滋滋滋”的声响,仿佛烤架上的肉块被烤出了油,在他肩头留下了一条手掌宽的黑焦痕迹!夏晁也算孔武,硬是一声不出,狠咬着牙关顶住了剧烈的痛感。
然而麻烦事从来不会分批来,竹五立刻感觉到缺口空间尾部周围融流的外形变化,已与刚才较为平和的模态不再一样,两旁原本压迫感并不强烈的融流,此时竟越聚越多,似乎正谋划着将这四人一口包围吞掉!
竹五暗喝一声,不好!双手发力,将前面的夏晁和兰妍儿往前一推,顺带带着冬青有点踉跄,自己也小碎步攀了上来,然而已晚,背后一阵炙热感透过皮肤传遍全身,竟是背后的融流已经提前闭拢,他的后背已经被粘住!竹五毫不犹豫地用力撕扯着自己的后背,顿时一片献血淋漓。兰妍儿惊恐地回头,却见竹五全身青筋暴起,双眼圆睁,面部因剧痛和死亡的降临而变得狰狞无比,牙关死死咬紧的嘴角已溢出血泡......
似乎已经绝望了的竹五,只想着护送他们仨逃出去,全身力气维持着精神目送着他们,朝前继续迈步!当意识逐渐模糊时,竹五似乎想起了自己的家乡和族堡里练功时的日子,虽然很辛苦,师傅也特别严格,但那日子充满了阳光,不像现在,他就要沉睡于无尽的黑暗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