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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晒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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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乞巧过后,雨水渐少,天气爽净,正是曝衣晒书的好时节。

    宫女们在庭院里支起椅凳长竿,搬出库房里的箱笼,晾晒积年的大毛衣裳,雪狐皮、青珠儿、草上霜,大镶大滚,织金撒绣,富丽精致,宝光潋滟,挂了满满一院子,整座宫殿都漂浮着一股淡淡的幽幽熏香。

    琅嬛殿的藏书极多,殿里的宫女忙不过来,特地来月影阁找元春,请她帮忙抄写殿中书目,好留作记档。

    元春先去请示浓辉公主。

    公主倚在窗下的美人榻上,漫不经心道:“既然那边来请,贾女史就过去帮一天忙罢。”顿了一顿,冷哼一声,“本宫身为公主,只要能认得几个字就行了,读那么多书做什么?每年晒来晒去的,也不嫌麻烦,一把火烧了才好呢!”

    清辉公主前几日又得了薛太傅的夸奖,浓辉公主积了一肚子的火气,不好让人看出她心有不甘,只能拿不能张口的书本典籍来撒气。

    元春听浓辉公主念叨了几句,不等公主把矛头指向自己,悄然退出正殿。

    抱琴穿了一件半旧的罩衣,裹着头发,把自己打扮成一根顶着毛球的绿葱,在院子里晒衣裳。她手里拿了一根木槌,围着几件厚实衣裳,拍拍打打,顿时溅起一篷烟雾似的细小灰尘。

    屋子里传出郭女史喋喋不休的骂声:“不长眼的奴才,吵死人了!”

    抱琴吐了吐舌头,继续拍拍打打。

    元春回屋换了一身轻便衣裳,一出门就听到郭女史和抱琴隔着院子打嘴仗,皱眉道:“你又调皮了。”

    抱琴噘起嘴巴,嘟囔一声:“自作自受。”

    郭女史镇日呼朋引伴,吃酒赌钱,荒废了几个月,这一次女史考核,她考得差强人意。亏得内廷司畏惧浓辉公主的跋扈名声,偷偷动了手脚,郭女史才侥幸没有落到最差的末等几名。

    饶是如此,浓辉公主还是嫌郭女史的名次丢人——考不过别人就算了,连五大三粗的顾双君都排在郭女史前面,公主气得火冒三丈,罚郭女史在房里读书,直到下一次考核,才放她出门。

    郭女史未能如愿随公主去行宫避暑,已是一次打击。公主回来后,她又因考核之事被冷落,连受挫折,恼羞成怒之下,恨上了夺得头筹的元春,每天不骂元春几句,她连饭都吃不下。

    抱琴本来就看不惯郭女史的为人,又听她嘴里不干不净,自然更加生气,要不是元春拦着,这两人早就打起来了。

    元春在抱琴脸上揪了一下,“她骂她的,你当没听见就好了,有时间和她生气,还不如去外边逛逛。”

    抱琴撇撇嘴:“姑娘放心,我知道分寸。”嘴里说得好听,脸上还是一副气赳赳的模样,显见着没有把元春的话听进心里去。

    元春摇头苦笑,只能听之任之。

    她不想把抱琴管得太严,宫里生活苦闷,抱琴年纪又小,太拘束了这个小丫头,元春心里也不好受。而且郭女史确实惹人厌烦,权当抱琴多了一个乐子,看抱琴和郭女史打打嘴仗,连元春都觉得没那么寂寞清苦。

    琅嬛殿的庭院堆满了书本,元春才一踏进前殿,就嗅到一股浓厚的异香。为了防止蛀虫啃坏书籍,书本中都会夹有大量的芸香草,这种香草能够祛湿防虫,香味独特,而且经久不散。

    史玉蟾早在琅嬛殿等了半天,一见元春进来,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走到僻静处,“我找人打听过了,王姐姐也在这一批赦免的宫女里。”

    元春松了口气,“只要出了掖庭狱,就不怕了。安养堂就是冷清了些,年老和病重的宫女、太监都养在里面,掌事嬷嬷没有油水拿,过得清苦,多送些银钱,不怕撬不开他们的嘴巴。”

    史玉蟾取出一个小荷包,塞到元春手上,“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要是能顺利见到王姐姐,劝她多看开一些。”

    元春点点头,接了荷包,藏在袖子里。

    史玉蟾叮嘱道:“贤妃和太子爷还僵着呢,贤妃本来就看咱们几个不顺眼,我和甄姐姐在东宫,贤妃不能把我们怎么着,你在外头,没人护着,可得小心些。”

    元春摇摇头,“太子和贤妃真的撕破脸皮的话,我反而更安全。”

    元春之前还觉得奇怪,贤妃代掌凤印,养尊处优,和四大家族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针对她们四个?

    在荣王和太子闹了一场之后,元春总算明白了,贤妃这么做,如果说有三分是想警告老派世家的话,剩下七分,肯定是为了太子——宫里人人都知道她们代表依附太子的世家,完全是奔着太子进宫的,贤妃一个接一个除掉她们,纯粹就是想恶心一下太子。

    先皇后早逝,太子和清辉公主都由太后亲自抚养长大。

    太子是唯一的嫡子,六岁时由朝臣举荐,顺理成章成为太子,但今上对太子,并没有展现出特别的喜爱之情。

    而诸位皇子中,大皇子宁王自小体弱,深居简出。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的母妃出身低微,母族不显,几位皇子在朝中也没什么威望。

    二皇子荣王和七皇子安王跟其他皇子不一样,两人的母妃贤妃出身世家,母族昌盛,他们不及太子正统,但比其他皇子身份高贵。而且荣王已经出宫分府居住,眼下又多了一个嫡子,隐隐已经有了几分想和太子争一个高下的意思。

    在一众庶出皇子中,又以七皇子安王最得今上喜爱,小小年纪,还未分府,就和诸位皇兄们一样,得了亲王的封号。

    名正言顺、不得圣眷的太子,和宠幸优渥、两子傍身的贤妃,不可能和平共处。

    清辉公主和太子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俩,贤妃对清辉公主呵护备至,对太子,则是敬而远之。一来,后妃不能和皇子过分亲近,二来,贤妃和太子早有龃龉,只不过贤妃所谋甚大,所以才暂且隐忍不发。

    在荣王妃生出小世子之前,贤妃一心一意装贤良,小世子出生之后,贤妃就等不住了。

    到了这个时候,贤妃反而不会再打元春她们几个的主意,毕竟她们实在太无足轻重。

    元春忽然想起一事,眉头轻轻蹙起:“玉蟾姐姐,甄姐姐待你如何?”

    史玉蟾有些茫然,笑着道:“甄姐姐把我当成妹妹一样,什么事都想在我前面,多亏了她,太子妃房里的宫女才没为难过我。”

    元春料想甄韵节毕竟是甄家的嫡女,不至于为了一点私情,就置家族利益于不顾。她们四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同在一条船上,甄韵节应该不会对史玉蟾不利——除非她连血脉亲缘的父母亲人都不顾。

    自从太子和荣王交恶后,东宫的出入管理严密了许多。史玉蟾好不容易才寻了个借口,到琅嬛殿来和元春密会,说不了几句私密话,就急着回去复命。

    元春思索再三,还是叮嘱了一句:“小心甄姐姐,凡事都留一个心眼。”

    史玉蟾听在耳里,脸色有些惊疑,也没多说什么,就抱着书匣匆匆走了。

    元春洗过手,坐在廊檐底下,抄写书目,一转眼,墨砚旁边已经堆了一叠厚厚的目录本子。

    司籍宫女捧来一碗冰糖莲子羹,放在桌案上,“辛苦贾女史了。”

    元春放下竹骨兔毫笔,揉了揉酸疼的手腕,“司籍客气了。”

    元春常常来琅嬛殿借阅典籍,司籍宫女从不推托,每一次都尽快帮她找到想读的书目,而且从不限制她还书的期限,她心里很感激司籍宫女,只是帮着抄写名录罢了,算不得什么。

    司籍宫女翻开元春抄好的名录,满脸羡慕:“贾女史的字写得真好。”

    元春笑了笑。

    司籍宫女虽然掌管琅嬛殿的典籍、图书,却不认字,更不会写字。她只能根据书皮上的记号来区分书本的分类,宫里的规矩如此,元春曾经想过教司籍宫女读书认字,碍于宫规,只能罢了。

    抄写完名录,元春也不急着走,和司籍宫女对坐檐下,一边吃点心,一边嗅着满庭芸香草的香气,心里出奇的平静悠然。日光烘烤过的书本散发着一种陈旧的芳香,像落进古井里头的一束月华,温柔而静谧。

    然而宁静总是短暂的,一碗莲子羹还没吃完,一个梳着长辫的小宫女跑进来道:“贾女史,不得了啦,抱琴和郭女史打起来了!”

    元春眉头一皱,差点掀翻青瓷小茶碗,匆匆别过司籍宫女,一边往回走,一边问起抱琴和郭女史打架的情形:“什么时候打起来的,旁边可有人劝解?有没有惊动公主?”

    小宫女搓着手道:“她们俩打得不可开交,奴婢们拉都拉不开,只能来找贾女史了。”

    元春怕抱琴吃亏,提着裙子,跟在小宫女身后,闷头直往前走,也没注意小宫女专往人烟稀落的岔道山洞里钻。

    走到一处夹墙下时,元春忽然听见旁边传来两声窃笑,心里一凛,连忙后退两步,忽然想起小宫女有些面生,“你叫什么名字?跟着哪个掌事姑姑当差?”

    小宫女见元春警醒,身形一凝,回过头来,脸上露出一个狞笑:“贾女史只怕没机会打听了。”

    元春悚然一惊,不及张口呼救,听得身后一声清斥,后脑传来一阵剧痛,顿时只觉头晕眼花,眼前一黑,踉跄着倒在地上,人事不知。